第五十一章 深杯引满 青史几番春梦(2/2)
黄英诧然道:“你一身艺业不凡,何至于如此”
蝴蝶红道:“人总该找归宿的。”
黄英道:“卖唱市笑,这是什么归宿”
蝴蝶红道:“不这样我就无法接近宫中,一年前我就想偷偷地进入大内,不想那儿的警卫太严,差一点就出不来。”
黄英镇定地道:“你要到宫中去做什么”
蝴蝶红道:“不是跟你的想法一样吗我要找首领,神骑旅的首领!”
黄英掀眉厉呼道:“这么说来韦纪湄的确未死!那个姓韩的就是他了”
蝴蝶红困惑地道:“这个连我也无法断定。六年前神骑旅冰消瓦解,首领的确是横尸地上,被夫人击得血肉模糊
黄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地道:“那婆娘上哪儿去了”
蝴蝶红摇头道:“我也不晓得,否则我何至于这样流落无依,出此下策。夫人若在此地,以她的才智必能有更好的方法……”
黄英已愤怒地打断她的话道:“该杀的婆娘,总有一天我要找到她,将她碎尸万段!”
她的声音方住,庄泉已慎然开口道:“英妹,我帮你可以出这口气,但是不许你这么狠!”
黄英望了他一眼,脸上顿时化去厉容。庄泉又道:“八年前她杀死你祖父,这仇应该报复,她加之于你的凌辱,你也可以报复,但是不许太绝。”
黄英流着眼泪道:“怎么样才算不绝我这些年来拼命习艺,为的就是这件事,这是我活着的惟一理由。”
庄泉沉声道:“胡说!人生可做的事太多了,仇恨并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我父亲收容你,教你武艺,并不仅为了叫你报仇!”
黄英想了一下才柔声道:“泉哥!我会听你的话,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庄泉这才有一点笑意道:“首先当然是要找到韦纪湄,因为你祖父是被他打成重伤而死的,其次我们也要找到杜念远那个首领夫人。”
黄英道:“可是韦纪湄生死之谜并未得到解答。”
庄泉道:“韦纪湄一定没有死!那个尸身是假的,我相信杜念远也看出来了,否则他们伉俪情深,怎么下毒手毁尸”
蝴蝶红插口道:“我也是这等想法,所以才到京师来探消息,那个姓韩的身形面貌,一切都像,就是……”
黄英紧张地道:“就是怎么样”
蝴蝶红道:“就是态度不对。我好容易见到他的面,用尽一切方法,都无法使他流露出一点动静,刚才黄姑娘也试过了,他好像整个地变了一个人,对从前的事毫无一丝印象,见了我也像完全不认识了。”
黄英轻蔑地一哼道:“富贵显爵,能令人理智全涡,这叫利令智昏!”
蝴蝶红摇头道:“不对,首领掌握神骑旅时,一呼天下动,比当这个驸马爷神气多了,也自由得多了。”
黄英道:“那就是被美色迷昏了头!”
蝴蝶红摇头道:“也不可能,那宇文公主虽然美艳无双,可是这姓韩的仍然要出来找我,可见他并未受美色所迷,再说首领夫人的姿容,亦不在宇文瑶之下。”
黄英冷笑道:“得陇望蜀,是薄幸男子的天性。”
蝴蝶红轻叹道:“这就更不对了,当年首领对夫人用情极专,从不对别的女人假以辞色,我在他身边一年多,他就没正眼望过我。”
言下颇为幽怨,看了她落寞的神情,黄英倒不忍再加以讽刺了,想了一下才低声道:
“假若那姓韩的真是韦纪湄的话,他现在可对你很好”
蝴蝶红脸色微微有点发赤,轻轻一叹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否能叫做好,他只是喜欢跟我谈谈。可是他仍然寂寞,这种寂寞可以令人心碎,但是我并不能解除他的寂寞,否则他也不会将我转让给你了。因此直到现在,我也无法确定他是否确为往日的首领。”
庄泉沉思片刻道:“韩芝佑就是韦纪湄,这是可以确定的,单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了,韩字的右边不正是韦字吗这说明他尚未忘本……”
蝴蝶红道:“那他六年前为什么会甘心放弃神骑旅的大好事业,到宫中来受罪,为什么对往事能隐藏得这么严密”
庄泉道:“宫中有的是迷失本性的药,服后令人记忆丧失。”
蝴蝶红道:“这药不能令人的个性也改了,首领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黄英道:“从前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蝴蝶红想了一下道:“也许我不该批评首领,可是从前的首领阴狠,冷酷,自私,绝不像现在这样平易可亲,亲切感人。”
黄英微笑道:“从前你也许不爱韦纪湄,现在可能爱上这韩芝佑了。”
蝴蝶红低下了头,显然是默认了这件事。
可是庄泉却皱眉深思道:“这就难以解释了,再好的药也无法改变人的气质!”
蝴蝶红突然抬头道:“假若这韩芝佑果真是首领,二位作何打算”
黄英恨声道:“我也要将他打成重伤,像他从前对付我爷爷一样!”
庄泉阻止地望她一眼叫道:“英妹,你又忘记我的话了。”
黄英低下头不作声,庄泉又道:“只要弄清他真是韦纪湄,我们要考察他的思想行为,他如改好了,我们就原谅他。”
黄英抬起头来道:“假若他没有改变呢”
庄泉正容道:“如他还像从前一样地残杀无度,我们就扫除他,这不是为了替你报仇,而是替天下人除害!不但是他,就是杜念远也是一样,只要她不再仗着智力作恶,我们也可以放过她,因为仇恨并不是永远存在的。”
黄英望了他一限,默然无语。
半晌之后,蝴蝶红才缓缓地道:“纵然这姓韩的有着一切的相似条件,他是首领的成分也不大多,我们都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两个人都抬起眼睛来望着她,蝴蝶红乃又侃侃地道:“我们都忘了首领夫人,假若首领真是在宫中的话,她早已有所表示了,绝不会等待六年之久!”
黄英撅着嘴道:“杜念远一定是死了,要不然她怎么甘心让丈夫白白被人抢走她一定是死在深山野洞里喂了虎狼了。”
庄泉斥责地道:“英妹!我跟父亲那样地教育你,怎么还是化不掉你心中这点怨毒之念你再这样子我就要生气了!”
黄英流着眼泪道:“泉哥!你不知道我心中有多恨她。”
庄泉声音稍微温和了一点道:“你的恨是对的,可是你应该克服这些恨念,为什么你不能跟着爸爸学呢他比你的遭遇惨多了!”
黄英噙着泪珠不作声,蝴蝶红忽然道:“庄公子是哪位高人门下”
庄泉淡淡一笑道:“寒门从不涉足江湖,藉藉无名,不值得对姑娘提起。”
蝴蝶红知道他不愿提起,乃微微一笑道:“黄姑娘在府上受了几年的熏陶,即造就这一身绝世的技艺,府上想来必是一个蹈隐的武术世家了!”
黄英抬眉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多少技艺”
蝴蝶红笑道:“这不是很明显吗当年神骑旅首领一身所学,天下罕匹,姑娘既然要找他,当然是有所恃而来的了。”
黄英被问住了无话可答,庄泉谈笑道:“寒门不过略知技艺,却谈不上高明。今日我们之聚,就算到此为止,今后有关探索韩芝佑真相之事,还希望姑娘多予合作!”
蝴蝶红笑道:“我不会跟你们合作的,你们在打击他,我则是爱他,就是我有所发现,也不会对你们说的。”
黄英望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那我们只有自己努力了!”
说完站起身来,转至楼梯口,庄泉向蝴蝶红作了一拱,追到黄英身边,二人并肩下楼去了。
蝴蝶红一人在呆呆地想着心事,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忽而她抓起桌上的琵琶,急促地弹了起来。
这又是一座小楼,而且还是建筑得十分精致的小楼,楼栏上装着绿色的酋纱,檐角上挂着珍琼的铁马。
一辆油壁香车由两匹健骡拖着,驾车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像一阵旋风,直到围墙前停住。
红沙粉墙上的洞门,呀地一声打开,两名垂髻的小婢各举着一盏纱灯,老头儿一挥长鞭,车子便辘辘地进去了。
当小婢再次将洞门闭上时,车已驶到楼下,软帘一掀,探出一个俏丽的身形,怀中抱着琵琶,正是蝴蝶红。
老头儿将长鞭朝筒里一插,扭头对蝴蝶红道:“上去吧!主人在等你。”
他的声气完全不像下人,蝴蝶红点点头,跟在老头儿的身后上了楼,手中的琵琶则由小婢接过去了。
这儿对外是名动京师的歌伎蝴蝶红的香闺,可是蝴蝶红来到这儿,却又不像是个主人。
走到门口,老头儿首先躬身启口道:“启禀主人,老奴跟红姑娘来了。”
里面只传出冷冷的回答道:“进来!”
老头儿躬着身子,推门进去,当中的灯光十分黯淡,隐约可见一个瘦削的影子坐在黑暗中。
蝴蝶红也进来了,站在老头旁边,黑暗中的人影微微动了一下,以略带希冀的声音问道:“今天怎么样”
蝴蝶红摇头道:“还是老样子!他不认识我,我几次提起往事,他似乎都没有反应,看来还是主人亲自出头吧。”
黑暗中默然不答,蝴蝶红又继续地道:“他好像是真的心志迷惑了,您与他的关系很深,也许见了您的面,他会恢复记忆也未可知。”
黑暗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宫中的确有能人,将一个人的神智能迷惑得如此之深,不过目前并没有到我出头的时候。”
蝴蝶红有点焦急地道:“主人!您必须趁早……”
黑暗中又传来轻轻一叹道:“我是最后的一着棋了,假若我的出现仍无法促使他清醒的话,则其人陷溺已深,势非……”
蝴蝶红惊道:“主人,您要把他怎么样”
黑暗中传来坚定的声音道:“势非除掉他不可,我岂是那种易于吃亏的人!”
蝴蝶红一阵默然,欲言又止,黑暗中突发冷声道:“你可是觉得我的心太狠”
蝴蝶红吃了一惊,连忙道:“没有!婢子不敢。”
黑暗中轻轻送来一声叹息道:“六年前我与他一起生活时,常觉得失去他我就无法生活,可是这六年来的寂寞日子,也使我慢慢习惯了……”
蝴蝶红想了一下,忽然道:“今天还有个姓黄的女孩子……”
黑暗中微微一惊道:“是黄英吗”
蝴蝶红道:“是的,她好像也学成了,点我穴道时的手法很怪异,也很高明,旁边还有个姓庄的小伙子……”
黑暗中接着问道:“她问起我了吗”
蝴蝶红点头道:“问起了,不过我还是照您所吩咐的说了,她好像很不甘心,不过那个姓庄的很正派,处处拦着她。”
黑暗中的声音已恢复冷静,平淡地问道:“拦得住吗”
蝴蝶红想了一下道:“黄英还肯听他的话,看样子他们的感情很深厚。”
这次黑暗中没有回声,仿佛在静听着什么声音,蝴蝶红很是奇怪,那老头儿已准备行动了,黑暗中突然道:“别去了!来人已经脱困了!”
老头儿不信地道:“那吊人索是用天蚕丝编成的,我不信来人能挣得断!”
黑暗中轻轻一笑道:“信不信由你,来人不但已经脱困,而且还往这个方向过来了,假若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那位黄小妹妹!”
语声方毕,窗外已有人怒叫道:“杜念远你出来,我知道你一定在这儿!”
蝴蝶红与老头儿脸色俱是一变,黑暗中却镇静地道:“别忙!让她进来,我自会应付!
一切还是照旧。”
二人闻言不动声色,果然停未多久,楼窗砰的一响,被人用掌力击碎了,飘进一个穿黑衣的身影。
这黑衣人正是黄英,她已换回女装,冷冷地盯着蝴蝶红,又扫视了周围一眼,失声地道:“杜念远呢叫她出来见我!”
蝴蝶红呆了一呆道:“我不是早就告诉你,我与夫人在六年前就失去了联络!”
黄英冷笑道:“这话只好骗小孩子!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杜念远一定在这儿!方才的陷人网就是最好的证明。”
老头儿突然走前一步道:“陷人网与吊人索俱是老夫装设的。”
黄英望了他一眼道:“你大概是当年的巧匠东方未明吧”
老头儿傲然点头道:“不错!你用什么方法脱离了天蚕丝的羁绊”
黄英冷笑道:“原来那捞什子玩意儿是天蚕丝,怪不得要害我用出九成力气才把它挣断,老头儿,你的手艺确然不错!”
东方未明怒声道:“胡说!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能赤手空拳挣断天蚕丝的!”
黄英冷笑着双手一搓,掌心袅袅地冒起一阵青烟,使得蝴蝶红与东方未明俱为之一惊,黄英才得意地道:“像这样烧断总行吧!”
东方未明不禁为之哑然!天蚕丝就是不耐火,无怪乎黄英能脱因而出,冷场片刻,黄英又催促道:“这儿四周警备森严,你们二人又是当年神骑旅中要员,我断定杜念远一定在此,叫她出来吧,尽躲着不是事……”
一言未毕,黑暗中突然有人叫道:“小妹妹!你说得太武断了!”
接着灯光大亮,从里间走出一个中年文士来。由于光线突然转强,使得几个人的眼睛都不太习惯,黄英用手揉了一下眼睛,才厉声叫道:“你是谁”
中年文士神态潇洒地道:“这就奇怪了,你无端闯入我的屋子,还要问我是推”
黄英呆了一呆道:“我不是来找你!”
中年文土微笑道:“那你来找谁”
黄英的眼睛盯紧他望了一下道:“我找杜念远,从前的神骑旅夫人,我的仇人!”
中年文士摇摇头笑道:“这儿没有这个人,我这两个下人从前倒是在神骑旅呆过一阵,你不妨问问他们,可知那个人的下落。”
黄英望了蝴蝶红与东方未明一眼,突然飞快地向里间掠去,蝴蝶红刚要阻拦,却被那中年文士用眼色挡住了。
黄英在里间找了一会,丝毫未得结果,又悻悻然地回到外面来,中年文士继续笑道:
“你定是不放心,怕里间藏着你要找的人,这下子可放了心了,我那屋里除了书之外,连鬼影也找不到一个!”
黄英想了一下道:“你究竟是谁这两个人怎么又成了你的下人了”
中年文士微笑道:“在下姓名早忘,自号恨天居士,姑娘也不妨如此称我,至于这两个人,因为他们佩服我的学识,所以自愿跟随着我……”
黄英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觉得他实在不可能是杜念远的化装,因为什么都可以伪装,惟独声调不然。
这恨天居士的声音粗嘎,丝毫没有一丝女性的腔调,呆了半天,黄英才以一种失望的声音道:“既然我要找的人不在这儿,请恕我冒昧打扰……”
恨天居士将手一伸道:“姑娘要走了”
黄英道:“是的!杜念远不在这儿,我到别处找她去!”
恨天居士微笑道:“姑娘说得太轻松了,你侵入私宅,破坏了我的布置,又闹了半天,一声打搅,就想算了不成”
黄英脸色一变道:“你待怎的”
恨天居士淡淡地答道:“我那机关造来颇为不易,姑娘最少也该留下做两天苦工,将我的吊人索修好才可离去。”
黄英冷笑道:“假若我不肯呢”
恨天居士将手一摆道:“方才姑娘搓手成焰,想必是仗着有几分本事,不妨赐教几招,若是姑娘胜了,在下当拱手恭送姑娘出去!”
黄英冷笑道:“那还不好办我也正想领教一下,看阁下有多少能为,居然敢收容神骑旅的人员,而令他们甘心屈居下人!”
恨天居士晒然道:“神骑旅算得了什么当年我是懒得出头,他们要是真的了不起,怎会在短时之内冰消瓦解。”
他将神骑旅贬得一钱不值,东方未明与蝴蝶红听了俱都毫无表示,黄英斜瞥了他们一眼,颇为不齿。
恨天居士笑吟吟地道:“姑娘是准备如何赐教法”
黄英双手一摊道:“悉听尊便!反正我身上未带兵刃,最好在拳脚上决胜。”
恨天居士轻薄地笑道:“对美人挥拳动腿,何异焚琴煮鹤,太煞风景!这样吧!方才姑娘手底生焰,在下来个‘指上生花’吧!”
说着屈指一弹,指风过处,将桌上的一枝烛芯,连着芯上焰火,悠悠地向着黄英飘过去。
黄英轻轻一点手,纤掌一挥,掌风将那点微火劈成无数细小的火星,反往恨天居士的身上涌去。
恨天居士哈哈大笑道:“有意思,姑娘的确是玲珑心窍,这一手‘碎影分光’用得高明之至,在下倒要好好应付,庶几不落下乘!”
正说之际,那漫空星火挟着隐隐汹涌的暗劲,已经一起袭上身来,恨天居士身子左右摇晃了一下。
漫空的微火都熄灭了,可是恨天居士左右这一晃,也将黄英凌厉的掌势化解开了,双方都吃了一惊!
恨天居士惊的是黄英掌劲,简直无法硬接!
黄英惊的是他的化解身法,实属匪夷所思!
双方算是换过一招,可是大家都不动声色!
片刻之后,恨天居士才轻咳一声道:“星火俱灭!在下算是输了一招,为了稍赎颜面,请姑娘接我这一招俗之又俗的‘死灰复燃’!”
话毕袍袖一抖,那许多落在地下的火灰突地又飘起来,每一颗火灰上又散着点点红花,再度涌过去!
黄英见他方才抖袖之间,居然将死灰引燃,心中微觉一怔,漫空火星涌过来之际,她信手再挥出一掌!
这次可不如适才简单了,恨天居士用的不知什么邪劲,那许多火星受了掌力冲击,转了一转,继续向身上罩来。
黄英脸色一变,正想再用掌去挥击时,鼻中突然吸入一阵异样的气息,四肢顿时发软。
再看蝴蝶红与东方未明二人,俱都以手拖住口鼻,不敢呼吸,心知中了暗算,厉声大叫道:“无耻贼子,居然敢用卑鄙手段……”
一言未毕,鼻中异香更盛,头脑一昏,又吸进了一口气,整个人倒了下来,知觉全失,人事不知!
恨天居士哈哈大笑道:“小妮子,你要跟我斗还嫌早呢!难为你学了这一身好本事,可是你却逃不过我的袖中机关!”
这时蝴蝶红与东方未明二人手忙脚乱将窗门一起打开,待屋中的香味渐渐散去,道:
“夫……”
刚叫出一个字,恨天居士将眼一瞪道:“你又忘了!”
蝴蝶红脸色一变,连忙改口道:“主人!您的功夫真厉害!”
恨天居士轻轻一叹道:“不行!真要论实力我还不如她,完全是靠着毒龙香的功效,这妮子的心机很深,就是她的功夫……”
蝴蝶红道:“毒龙香虽有异效,可是无火不燃,你能利用烛火烧香,尤其是最后那一招,‘微香暗送’,加上‘死灰复燃’,实在是智力与功力最精粹的汇合。”
恨天居士默然不语,东方未明望着地下的黄英道:“这小姑娘怎么处理”
恨天居士寒着喉咙道:“怎么处理还要问,你跟我多年了,应该懂得我做事的方针,十年前若不是为了徐刚,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东方未明诺然躬身道:“属下知道主人的意思。”
恨天居士沉声道:“那你还问什么”
东方未明道:“属下是想正好用她来试试我新制的死神镜的威力。”
恨天居士想了一下道:“不行!那还要等到明天日出,这妮子留着是个隐患,事贵当机立断,明天你另外找人试验吧!”
东方未明答应了一声,在腰间掏出一柄尺许长的小斧,举起来就往她的头上砍下去。
恨天居士忽而脸色一动,举手一挥,东方未明的手势一偏,小斧擦着黄英的头皮下去,祈落无数青丝。
东方未明讶然望着他,愕然不解。
恨天居士口角含着狞笑道:“一下子杀了她太便宜,你先卸下她一条胳臂。”
东方未明答应一声,举斧再砍,忽然斜里由窗外射进一道青光,叮然一响,笔直对准那柄小斧。
青光落地,赫然是柄长剑,已为斧刃断成两截,东方未明的身子也被撞跌了一交,足见掷剑人手劲之强。
接着窗口人影一闪,进来一条颀长的汉子。
恨天居土,蝴蝶红,东方未明等人,一见这汉子之后,大家都呆住了,因为这人正是被他们认为是神骑旅失踪的首领,现为宫中侍卫首席领班,公主宇文瑶的丈夫,京师头一名绝顶人物韩芝佑。
他先望了地下的黄英一眼,然后正容道:“好险!我要是迟一步,她就完了,京师之地,怎可随便伤人,尤其是杀害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女子!”
恨天居士的脸色变幻半天,突然改变了声音道:“纪湄!你真忘了我吗”
这声音异常尖锐,分明是女子的腔调,而且其中充满了感情,韩芝佑呆了一下,神情有点恍惚。
恨天居士又哀声叫道:“纪湄!你听见我在叫你吗”
韩芝佑发现大家都在望着他,诧然地摇摇头道:“纪湄是谁怎么大家都叫我纪湄”
恨天居士的神色一阵阴暗,改回原来的声音道:“也许我们认错人了,还有谁叫你纪湄”
韩芝佑道:“方才在路上,有一个老人,相貌十分英武,他也叫我纪湄。我没有回答,他像是很失望的样子。”
恨天居上脸色又动,急忙道:“那是你的父亲!”
韩芝佑脸色一整道:“胡说!我父亲叫韩方,官拜吏部尚书,已于五年前亡故,怎么又会跑出一个父亲来了”
恨天居士悠然长叹,脸上满是凄苦之情,韩芝佑一把在地下抓起黄英,仔细地望了一下,失声道:“这不是黄贤弟吗怎会是个女的!”
蝴蝶红轻轻一叹道:“她本来是个女的!”
韩芝佑呆了一下才道:“那我一番作成是白费心思了,本来我以为你们今夜洞房花烛,想赶来喝杯喜酒,不想赶上这档子事,这人是谁”
他手指恨天居士,蝴蝶红道:“是我的主人。”
韩芝佑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还有主人,怎不给我引见一下”
恨天居士直到此刻冷冷地道:“我没有姓名,以恨天为号,自称恨天居士!”
韩芝佑一怔道:“居士号恨天,连天都恨上了,何怨恨之深。”
恨天居士厉声道:“我遭遇的俱是恨事,岂仅恨天而已,天下事无一不可恨!”
韩芝佑又是一愕,指着黄英道:“你们为什么要杀她”
恨天居士冷冷地道:“她自有取死之处!”
韩芝佑默然片刻才对蝴蝶红道:“红红!我早知道你会武艺,可是为着我对你颇有好感,一向不干涉你,现在我看出来了,你一定是江湖人!”
蝴蝶红一摆头道:“我本来是江湖人。”
韩芝佑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儿图谋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可是你们不能在这儿杀人,为了职责,我必须要禁止!”
空气凝住了,每个人都望着他,韩芝佑继续道:“本来我还为你的前途关心,既然你是有主的,我自然不需要多操心了。此地你们不许久留了,明天就必须离去,否则你们就老老实实地住着,这个人由我带走,以后你们再闹事,我就要不客气了。”
大家依然不作声,默默地望着他。
韩芝佑等了一下,才对蝴蝶红轻轻地叹道:“红红!我再劝你一遍,江湖不是女子的安身处,你还是找个好好的归宿吧。由于我们相识一场,我最后再给你一点忠告,听不听就全在你自己了。”
说完对恨天居士点点头,提起脚步,挟着黄英,仍是由窗口上飞身跳了下去,瞬息就不知其踪。
恨天居士在他动身背向之际,本来已经抬起了手,略一迟疑,还是放了下来,脸上己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