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文学 > 咆哮红颜 > 第十六章 洞庭湖较艺

第十六章 洞庭湖较艺(2/2)

目录

夏侯娟对于宇文霜之间,笑而不答,只是卷袖露臂,准备效法对方适才的一切举措。

卷袖露臂的动作,夏侯娟与宇文霜是完全一样,伸人锅的动作,两人也完全一样。

但既有两件事儿一样,却也有两件事儿不一样。

第一件的事儿,是油的热度。

因为宇文霜取钱在先,锅下烈火,不断焚烧,经过了这段时间,沸油热火,自然比前更甚。

第二件不一样的事儿,是双方手臂在沸油中的停留时间。

宇文霜适才取钱之时,是伸手锅底,一捞便起。

夏侯娟不单比宇文霜多捞了一个制钱,并在捞得制钱以后,未曾立即将手臂缩出沸油之外。

宇文霜冷哼一声,不悦说道:“夏侯娟,你是故意卖弄……”

话方至此,夏侯娟缩手出锅,含笑说道:“我不是故意卖弄,只因这枚制钱,在未落油锅前,完整无恙,入锅才裂成两半,遂打算使它归还原状,再复取出……”

宇文霜骇然问道:“你是说那枚裂成两半的制钱,如今业已归本还原,变成完整了么”

夏侯娟笑吟岭地,摊开手掌说道:“摔碎制钱是我,接合制钱也是我,我只是将功折罪,决非有意炫技,这一场就算彼此秋色平分,我们再斗第二场吧!”

宇文霜见那裂成两半的制钱,果已变成完整,遂冷然一笑,摇头说道:“这一阵你既然大费心思,在油锅之中耍了不少花样,自然算你得胜。”

夏侯娟闻言,知道这位“残心妖姬”宇文霜在“海外三魔”门内,称为杰出人才,果然除了武功极好以外,也还有点骨气。

她等宇文霜话了,也不谦虚,点了点头说道:“好!你既如此坦白,我也就算胜吧!请你再出第二阵的题目便了。”

宇文霜今已知道这位“咆哮红颜”,实是自己生平惟一劲敌,便丝毫不敢再复有所骄矜地,用手中酒杯,在锅中盛了满满一杯沸油,徐徐饮入腹内。

这种功力,显然比适才所表现的又高明一些。

刚才“练臂成钢,沸油取物”之举,只是外五行的功力。

如今这种钦下沸油之举,却须使舌、喉、肠、胃,一齐成钢,就叫内五行的功力。

夏侯娟见宇文霜把一杯沸油徐徐饮完,遂也盛了一杯沸油,一倾而尽。

韦枫看在眼中,知道在第二阵的内五行功力的比较之上,宇文霜又落下风。

夏侯娟连获胜两次,眉宇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得色。

但那位“无情姹女”罗香云的两道秀眉之际,却微露忧疑之状。

罗香云不喜而忧之故,是由于她发现了一种反常事实。

所谓“反常事实”,就是韦枫与宇文霜师兄妹的脸上,均无忧容。

不仅宇文霜面无忧色,连韦枫也面无忧色,更属于反常的反常。

此时,宇文霜又指着那在壶内“滋滋”作响的两壶沸油,向夏侯娟扬眉叫道:“夏侯娟,你速选上一壶。”

夏侯娟皱眉问道:“选它用甚,方才我们已经喝过油了!倘若再把这两大壶沸油灌下腹去,纵不烫死也要腻死。”

宇文霜摇头笑道:“不是再度比赛喝油,是比赛能默运玄功,使这一大壶沸油冷却。”

夏侯娟道:“既不选了,也不再比了,算你得胜就是。”

宇文霜变色问道:“这是什么话儿”

夏侯娟微笑说道:“因为我已连胜两阵,这第三阵无论谁胜谁负,均对整个局势,毫无影响,我遂落得给你一些面子,自己也省点心力。”

罗香云听得暗暗点头,心想:那“残心妖姬”宇文霜是如何答覆

夏侯娟话音方了,宇文霜便摇头说道:“我不想接受你的好意,更不肯白要面子,我们应该有始有终,把三场完全较量下来,方能决定胜负。”

夏侯娟狂笑说道:“我就有这怪脾气,你若提出请求,我不会答应,但如今你说不提请求,我倒愿意与你加重赌注。”

宇文霜方待答话,韦枫把两道眼神,向夏侯娟、罗香云,略一打量,突然颇为阴毒地“哈哈”大笑,扬眉叫道:“宇文师妹,不必了,对方笼中之鸟,网中之鱼,再若提出要求,真是天大笑话。”

这几句话儿,好似含意颇深,倒把夏侯娟、罗香云等两位女侠,听得有点莫名其妙

宇文霜笑了一笑,向夏侯娟轩眉说道:“夏侯娟,你莫听我韦师兄的,我们还是把三阵比完再说。”

夏侯娟傲然笑道:“我话已说过,你既然要比,就连同前两阵,一并计算胜负。”

宇文霜向她看了一眼,夏侯娟继续笑道:“换句话说,就是我增加赌注,只要你能在第三阵上获胜,连前两阵便算和局。”

宇文霜阴笑一声,点头说道:“好!盛情难却,我们开始比第三阵吧!但赌注既已加重,赌的方法也要略为改变。”

夏侯娟指着那两大壶沸油,向宇文霜问道:“我们不比谁先能默运神功,把这两壶沸抽冷却了么”

宇文霜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你不要管,只消效法我同样施为,便可分出胜负。”

夏侯娟讨厌对方那副在阴森中兼具狠毒意味的骄狂神色,遂冷“哼”了一声,扬眉叫道:“宇文霜,你尽管放心,就算你跳人油锅,来个‘以身赴汤’,夏侯娟也奉陪你炸上一炸!”

宇文霜冷然说道:“你不要夸口甚大,作起手来,却又半途而废。”

夏侯娟怒道:“你太以小看人了,夏侯娟生平,尚未作过任何半途而废之事!”

语音一落,宇文霜便执起一把油壶,将壶中沸油,慢慢倾注向自己的左腕之上。

夏侯娟看得有点发愣。

这发愣的原因,不是由于惊惧,而是由于不懂。

第一阵沸油取物,第二阵饮下沸油,在那两次外五行与内五行的功力较量程度,都比这沸油淋腕,来得艰难,为什么宇文霜在第三阵上,采取更容易,更简单的动作夏侯娟由于想不通,遂未曾照做。

她要看,看清宇文霜在这更简单容易的方式之中,藏有什么花样

免得……免得万一做得不对,不禁使人讥笑,并使前功尽弃。

但夏侯娟想看,宇文霜却不让她看,柳眉微挑,冷笑叫道:“夏侯娟,你还看些什么难道要等那壶油儿完全冷掉,才向腕上淋么”

这话儿说得好重,夏侯娟听在耳中,不禁双眉倒剔,怒气勃发。

她“哼”了一声,便也与宇文霜动作相同地,执起油壶,把壶中沸油向腕上倾注!

起初无甚异状,但注未多久,罗香云忽然发觉夏侯娟娇躯发颤。

再看她又白又嫩的左腕时,已被沸油淋得又肿又红,即将皮开肉绽。

罗香云这一惊,实非小可。

这惟一的理由,就是夏侯娟的功力已失。

罗香云想到此处,通身冷汗,忙自凝气行劲,试一试。

不试还好,一试之下,冷汗流得更多。

这位“无情姹女”,发觉自己的一身神功,竟也莫名其妙地,悄然消失。

这时,夏侯娟的左腕,已被沸油淋得皮开肉绽,鲜血狂流。

痛不痛痛!自然痛,失去了内功护身,皮肉为沸油所辩,哪有不痛之理

她熬得住,罗香云却忍不住,赶紧扬手一掌,向夏侯娟手内油壶击去。

夏侯娟骤出不意,遂被击得脱手,那油壶带着半壶沸油,飞坠“洞庭湖”内。

罗香云赶紧取出身带丹药,替夏侯娟敷治腕上烫伤,一面目注宇文霜,一面冷笑叫道:“宇文霜,我姊妹既已落人你算计之中,杀剐任便,但我们身为明白人,死也不愿做糊涂鬼……”

宇文霜接口笑道:“你是否想知道怎样失去功力的”

罗香云道:“这自然是中毒,但我要问毒从何来”

宇文霜向韦枫指了一指说道:“这是我韦师兄的手段,应该由他答覆。”

夏侯娟目瞳发指地,怒视韦枫叫道:“韦枫,你敢不敢说出你的无耻诡计”

韦枫得意异常地,奸笑说道:“你们纵是大鹏,大鹏业已折翼,纵是猛虎,猛虎业已拔牙,我又有何不敢明言之处呢”

罗香云叱道:“要说快说,看你那份卑鄙讨厌样儿。”

韦枫大笑说道:“成则为王,败为寇,卑鄙讨厌有什么关系磊落光明又值几文一斤几文一两我先问问你们,目前共只四人,动起手来,正好一对一个,何必……”

话犹未了,夏侯娟便恍然叫道:“我明白了,毒是在那两红两黑的四根签儿之上。”

韦枫扬眉笑道:“你明白虽已明白,可惜迟了一些!自从抽签开始,你们便已身中奇毒,注定由人摆布,只不过直到如今,才毒力发作而已!”

夏侯娟听得秀眉深蹙,暗忖脱离之计。

宇文霜向韦枫叫道;“韦师兄,你打算把这位‘咆哮红颜’,和这位‘无情姹女’怎样处置”

韦枫毫不考虑地,应声笑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们既然抓住了毒蛇尾巴就应该把蛇头摔成粉碎。”

宇文霜狞笑说道:“韦师兄是要杀掉她们”

韦枫点头答道:“当然,今日我们若是不杀她们,异日便难免会死在她们手下。”

宇文霜问道:“怎样杀法”

韦枫笑道:“杀的方法多了,我认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先喂她们服下断肠剧毒,然后绑以铁石,沉人‘洞庭湖’底!”

夏侯娟和罗香云听得均暗咬银牙,觉得韦枫太以狠毒!

宇文霜娇笑说道:“这两位都是天仙化人,韦师兄又是有名的色中饿鬼,难道你就不想尝点甜头”

这两句话儿,听得夏侯娟与罗香云均自脸上变色,心中突突乱跳。

假如韦枫真要实施兽行,夏侯娟等,只好放弃设法脱难之想,立即嚼舌自绝。

尚幸就在这宇文霜语音刚住之际,韦枫便未曾迟疑地,接口笑道:“宇文师妹,你不要试探我了,她们两个,虽均姿色不俗,但既经师妹推爱在先,便是嫦娥降世,西子复生,也不会使我生甚妄想。”

夏侯娟与罗香云听得心头一宽,知道韦枫与宇文霜师兄妹之间,业已不干不净。

既然有此微妙关系,则自己等的性命或有可虑,清白却可无虞,因为,宇文霜基于女子特有的天生妒念,也不容许韦枫有甚越轨举措。

果然,宇文霜听了韦枫所说,嘴角一撇,冷然说道:“哼!你倒会假撇清,倘若不与我在湖上重逢,谁知道你会向她们打些什么主意”

韦枫慌忙叫道:“宇文师妹不要乱起疑心,我立即把她们杀给你看,以明心迹。”

语落,手扬,立向夏侯娟心窝要害,骈指点去。

夏侯娟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故而镇定异常,神色自若。

但宇文霜却猛一拂袖,劲风霍然,向韦枫飞点夏侯娟心窝的那只右手,破空横袭。

韦枫悼然一惊,急忙缩手问道:“宇文师妹,你怎么帮起对方来了”

宇文霜目注韦枫,扬眉叫道:“韦师兄,我来问你,我自从艺成出世以来,在平辈之间,可曾遇过对手”

韦枫道:“慢说是宇文师妹,就是我这资质鲁钝,比你成就远逊之人,也尚所向无敌。”

宇文霜点了点头,向夏侯娟和罗香云看了两眼,娇笑说道:“便因如此,我才要留住她们,暂时不许你杀。”

韦枫惑然问道:“留着她们则甚”

宇文霜笑道:“我要留住她们,作为对手,和我好好地再斗一阵。”

韦枫诧道:“我不懂宇文师妹此语何意。”

宇文霜道:“这个极为简单,就是我输得不服。”

韦枫失笑道:“夏侯娟在适才两阵之上,所表现的,确实极为高明,宇文师妹为何不服”

宇文霜笑道:“因为她的表现甚佳,我却尚未拿出我的看家本领。”

韦枫愕然瞠目,宇文霜继续笑道:“你是我的师兄,总应该知道我的专长所在”

韦枫笑道:“若论专长,恐怕宇文师妹是对于文师叔‘双心万幻掌法’所得最厚。”

宇文霜点头笑道:“对了!我要保留‘咆哮红颜’夏侯娟,及‘无情姹女’罗香云的性命,并使她们恢复功力,然后再施展‘双心万幻掌法’,把她们二人杀死。”

韦枫“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原来宇文师妹是要利用她们,来证明你是当世武林的第一年轻高手。”

宇文霜娇笑说道:“对了!难道你以为不是”

韦枫双眉紧皱,苦笑说道:“万一……万一……”

宇文霜失笑叫道:“韦师兄,你不要吓得这般样儿,难道你以为我是在这‘洞庭湖’上,便替她们解除药效,恢复功力么”

韦枫听出宇文霜话中有话,遂扬眉问道:“宇文师妹,有何妙算”

宇文霜得意之色,溢于眉宇地,狞笑答道:“我打算把她们带去‘桐柏山天玄谷’内。”

韦枫拍手叫道:“宇文师妹,想得真妙,她们到了‘天玄谷’内,便插翅难逃。”

宇文霜一阵阴笑,冷冷说道:“那时,我再使她们恢复功力,和我动手,她们若败,自然死在我‘双心万幻’的掌法之下,她们若胜……”

说到此处,忽然侧顾韦枫,扬眉叫道:“韦师兄,我再请教一声,她们若胜了‘双心万幻掌法’,能放她们走么”

韦枫咬牙叫道:“当然不能,常言道:‘擒虎容易纵虎难’,到了那时,用不着宇文师妹操心,我自然会替你除去这两名罕世劲敌。”

宇文霜向他抛了一瞥眼风,媚笑道:“韦师兄,你这句‘擒虎容易纵虎难’,说得倒深合我意,有点一代奸雄曹盂德的意味。”

夏侯娟与罗香云听到此处,心中略宽。

因为宇文霜欲把自己带去“天玄谷”,则凶险虽多,脱身机会,也不在少。

这时,宇文霜业命船夫,把“双心直舟”驶向湖岸,并对夏侯娟冷笑说道:“夏侯娟,你是否败得有点不服”

夏侯娟“哼”了一声,冷冷答道:“慢说我不服,你又何曾服我在湖中舟上,总不是什么理想的比斗所在。”

宇文霜点头说道:“正因如此,我才打算把你带去‘天玄谷’中,彼此放手施为,痛痛快快地,斗上几百合。”

夏侯娟尚未答盲,罗香云却明知故问地问道:“听你说来,那‘天玄谷’中,好像是什么天罗地网,铁壁铜墙之处”

宇文霜笑道:“你们既在中原走动,总应该听说过‘宇宙六残’”

罗香云应声答道:“当然听说过,这六个残疾之人,被目为当世中的第一流武林人物。”

宇文霜道:“这‘宇宙六残’之中,有个长年瘫痪,身不能动之人……”

罗香云接说道:“那是独孤智!呀……我想起来了,你所说的‘天玄谷’,不就是独孤智在‘桐柏山’中,筹组‘六残帮’的根据地”

宇文霜点头狞笑答道:“正是,如今的‘桐柏山’,天玄谷’业已被整顿得步步皆是危机,寸寸都是死域,成为‘六残帮’以外,任何武林人物的埋骨石丘坟,夺命森罗殿了。”

夏侯娟听出罗香云意在趁便探询机密,遂也猛敲边鼓地,狂笑叫道:“宇文霜,你说得大过火了,独孤智纵富心机,身为残废……”

宇文霜摇了摇手,截口说道:“独孤智是残而不废,何况他自筹组‘六残帮’以来,业自大肆交游,吸收廷揽了不少动地惊天的罕世好手。”

夏侯娟一笑说道:“什么罕世好手我不信凭独孤智那块材料,便能使万众归心,皆为所用。”

宇文霜笑道:“独孤智的‘六残帮’延请了四位供奉。”

夏侯娟故表惊奇,“咦”了一声说道:“这四人大概着实来历不凡,因为对于一般好手,多半给于‘护法’职位已足,无须更恭敬地,尊为‘供奉’。”

韦枫一旁扬眉笑道:“这真是惊天动地的四位罕世好手,若非尚有特殊原因,独孤智虽然尊为‘供奉’,礼若客卿,他们也未必肯去‘桐柏山天玄谷’中屈就。”

罗香云道:“这四人究是谁呢”

韦枫屈指计道:“我恩师‘三手魔师’高松泉,二师叔‘绿发魔君’毛陵,宇文师妹的恩师‘双心魔后’文雪玉,和与你们师尊齐名的‘紫拂羽士’东门柳……”

罗香云听到‘紫拂羽士”东门柳之名,不禁向韦枫看了一眼,“哼”然冷笑。

韦枫诧道:“罗姑娘笑什么”

罗香云嘴角一撇,扬眉答道:“韦朋友的话儿,靠得住么我记得你方才还自称是我伯父‘金剪醉仙’罗大狂的弟子……”

韦枫脸上一红,忙自说道:“这是半分不假的绝对事实,‘紫拂羽士’东门柳,确已身在‘桐柏山天玄谷’中,担任独孤智所创‘六残帮’的‘供奉’之职。”

夏侯娟目注韦枫问道:“若非尚有特殊原因,独孤智纵尊为‘供奉’,礼若客卿,他们也未必于屈就等语中的‘特殊原因’四字,有何特殊解释”

韦枫正待答话,宇文霜忽然说道:“常言道:‘言多必失’,韦师兄应该有所保留……”

话犹未了,韦枫便一皱双眉,含笑叫道:“宇文师妹何必有所顾忌这夏侯娟、罗香云二人,已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便在她们面前,略有失言,也不会有甚关系。”

宇文霜脸色一沉,冷笑说道:“我是师妹,管不了你这师兄,你爱说就说,但万一因此生事,你却须在三位老人家前,坦然负责。”

韦枫骇了一跳,忙向宇文霜陪笑说道:“宇文师妹莫要生气,我不向她们泄漏机密就是。”

夏侯娟闻言,不禁发出一阵哂薄狂笑。

宇文霜目光冷注,扬眉问道:“你这等冷笑,却是何意”

夏侯娟笑道:“我笑你幸亏是韦枫师妹,倘若是他老婆,则雌威一发之时,他定然心悸动摇,骨酥肉颤,吓得乾纲不震,狼狈不分,还有日子过么”

韦枫脸上飞红,猛一伸手,又向夏侯娟的致命要害击去。

宇文霜手腕一拂,拦住韦枫,诧声问道:“韦师兄,你怎么了我要留着这位‘咆哮红颜’,舍不得马上杀掉。”

韦枫怒道:“宇文师妹,你看她那副神情,和那等口吻,多么气人”

宇文霜笑道:“我不觉得有甚可气气的是你自己,其实,严格说来,你便怕了我这个做师妹的,也不是什么过分有损尊严,有失身份之事!”

韦枫苦笑叫道:“宇文师妹,你误会了,我是说……”

宇文霜摇手叫道:“韦师兄,你不必再作解释,常言道:“‘越描越黑’……”

话方至此,“洞庭湖”面之上,突又驶来了一条大船。

船虽相隔甚远,但因夏侯娟、罗香云的目光极锐,业已看出船头上站的是位缁衣老尼。

罗香云虽然看见,尚未有甚神情变化,但夏侯娟却芳心之中,腾腾乱跳。

原来船上缁衣老尼,竟然就是名震乾坤的“般若庵主”悔大师。

夏侯娟突见恩师佛驾,自然惊喜交并。

她起初想用“千里传音”功力,向般若庵主招呼,但转念一想,自己身中奇毒,真气难聚,哪里还能传音及远何况自己只一开口呼叫,泄漏恩师身份,韦枫、宇文霜毒手定发,自己无力抗拒之下,岂非定遭不测

夏侯娟想通利害,未敢造次,认为自己既已看见恩师,恩师多半也看见自己,她老人家还会不加握手

念方至此,般若庵主所乘的那条船儿,果已转向迎面驶来。

夏侯娟心中狂喜,遂对罗香云施了一瞥眼色。

罗香云如今也发现船上老尼,神威高古出尘,再见夏侯娟对自己暗施眼色,遂猜出了十之八九。

展跟间,两船相距,仅约五丈远。

宇文霜与韦枫师兄妹,恃技骄狂,虽见对船老尼,迥非流俗,仍未放在心上。

但就在这时,夏侯娟耳中.突然响起了哼般的游丝语音说道:“娟儿,你与罗姑娘的遭遇,我已尽知,少时见我以后,不必相识,我自然另有道理。”

夏侯娟听出是恩师指示,自己谨记在心,但也好生疑惑。

她疑惑的是自己与罗香云在湖上船中的所遭所遇,恩师怎会知道

湖中四面空旷,不比陆地有山石草树,可以藏人,恩师神通再大,难道能飞在天空或潜在水底,暗察这条“双心血舟”的舟上情况

夏侯娟越想越觉迷惑之际,两只大船,业已接近。

般若庵主合掌当胸,向宇文霜念了声佛号说道:“女施主,贫尼化点小缘,可使得么’

宇文霜目光一注,扬眉说道:“大师要化甚缘,不妨过舟一叙。”

般若庵主闻言,身形微飘,便纵过船来,合掌当胸,含笑说道:“四位施主怎么称谓”

轻轻一语之下,便又向夏侯娟暗示,莫要泄漏彼此师徒身份。

宇文霜徽笑答道:“我叫宇文霜,那是我师兄韦枫,边两位姑娘,则是我舟中佳客。”

说到此处,目光如电地,向般若庵主,上下略一打量,扬眉问道:“大师法号,怎样称谓”

般若庵主既不便直说,也不便捏造,只好应声答道:“贫尼遁世已久,物我两忘,宇文施主叫我无名老尼便了。”

宇文霜笑道:“大师既然物我两忘,怎又化的什么缘呢”

般若庵主笑了一笑说道:“贫尼不是为了修庵盖塔等事,来向宇文施主募化的。”

宇文霜扬眉问道:“大师不是为了修庵盖塔,却是为了什么事呢”

般若鹿主答道:“湘西一带,灾旱频仍,民不聊生,业已发现相率食人惨剧……”

宇文霜听到此处,“哦”了一声,接口说道:“看来大师是挂念灾黎,一片慈悲之心,宇文霜怎敢不赞善举,我和我韦师兄就捐赠百两黄金便了。”

这位“残心妖姬”倒颇大方,一出手便是百两黄金,命船夫自舱内取来,堆置几上。

般若庵主合掌称谢笑道:“黄金一散,福德无边,贫尼敬代湘西一带的嗷嗷待哺灾黎,谢过宇文施主和韦施主。”

夏侯娟等到现在,见恩师除了化缘之外,毫无其他安排,不禁秀眉微蹙,向宇文霜含笑说道:“宇文姑娘,聚沙可以成塔,集腋可以成裘,我与罗香云妹子,也想捐赠一些。”

宇文霜笑道:“这是教人善举,你们愿捐最好,何必还问我呢”

夏侯娟扬眉说道:“我姊妹如今身份不同,既在客中,用一切举动,都应该先与做主人的,商量一下。”

这几句话儿,明面虽向宇文霜而言,暗中却提醒般若雇主,表示身遭变故,失去自由之意。

宇文霜失笑说道:“夏侯姑娘太客气了,这种事儿,你们可以自由做主,不必和我商量。”

夏侯娟闻言,便自怀中取出三粒径寸明珠,向般若庵主笑道:“大师,我捐赠三粒明珠。”

宇文霜目光一亮,双眉微剔,因为这三粒明珠的价值,又超过自己所捐的百两黄金之上。

般若庵主念了声“阿弥陀佛”,含笑说道:“夏侯施主慷慨济灾,必然万劫皆消,福泽无量。’

一面说话,一面便伸出手来,接取那三粒明珠。

夏侯娟觉得恩师所说的“万劫皆消”一语,则有双关意味,不由暗自思忖。

但她尚未想出所以然来,忽觉掌心微微一痛,有丝凉意,钻入骨肉之内。

夏侯娟自然一惊,但知是恩师般若庵主所为,必有深意,遂强力忍耐,不露出丝毫神色。

这时.罗香云也从怀中取出一方纯碧美玉,递向般若庵主,微笑说道:“大师,我捐赠一方碧玉,请大师带往通衢大邑,换些金银,购办粮食,作为赈灾之用。”

般若庵主伸手接过,含笑说道;“罗姑娘菩萨心肠,必获天佑,从此姻缘美满,万厄皆消,贫尼可以预贺。”

罗香云觉得对方指尖,触及自己掌心之际,也生出一阵微痛,和一丝寒气,钻人掌内。

她心知有异,也自隐忍未言,宇文霜与韦枫二人,更是毫无发觉。

般若庵主收拾起黄金、明珠和碧玉等物,再三称谢,便过舟而去。

夏侯娟以为恩师于寓去之后,再以传音指点,但直等般若雇主乘船远离,也未听到任何耳边密语。

韦枫冷笑一声,插眉说道:“这老尼姑运气真好,倘若把这些金珠美玉,据为已有,一辈子也用不完呢!”

夏侯娟瞪了一眼,正待叱责,罗香云业已说道:“韦枫,你休要以满膻龌龊,随章度人,那位老师太,分明是世外高尼,怎会有所贪鄙”

韦枫哂然说道;“光看外貌,又有何用你们难道不知‘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么”

宇文霜笑道:“韦师兄不要抬杠,我们该下船换马直奔‘桐柏山天玄谷’了。”

原来,那条“双心血舟”,如今已将拢岸。

韦枫向夏侯娟、罗香云看了一跟,说道:“她们两人……”

夏侯娟接口傲然说道:“不必费心,给我们一人一匹马儿,我保证在未领教你宇文师妹的‘双心万幻’掌法之前,决不会轻易离去。”

韦枫目注宇文霜,发话问道:“宇文师妹,你看能使得么”

宇文霜笑道:“有什么使不得韦师兄若不放心,便让她们走在前面,包管万无一失。”

韦枫“呀”了一声,恍然笑道:“我真糊涂,竟忘了宇文师妹独擅胜场的‘万星灭神弹’,和‘散花化骨弩’了,她们走在前面,只要稍起脱进之念,便将死无葬身之地。”

夏侯娟嘴角微撇,不屑说道:“韦枫,你比你师妹宇文霜,卑鄙多了。’

韦枫脸上一红,勃然怒道:“我卑鄙之处何在”

夏侯娟哂然笑道:“你何必故意说出什么‘万里灭神弹’‘散花化骨弩’等暗器名称,对我威胁应该想想‘咆哮红颜’夏侯娟,会怕你虚声恫吓么”

她说得不错,如今的咆哮红颜夏侯娟,确已毫无设法脱困之念。

因为,她觉得恩师既已现身,却不对自己加以援手,则其中定有深意。

这种用意,可能有二:

一是恩师不打算在船上施救,而打算在往“桐柏山天玄谷”的途中动手。

一是恩师要自己乘机混入“天玄谷”中,有甚重要任务。

但夏侯娟此时芳心之中,除了仍对般若庵主怎会知晓自己等在“双心直舟”以上的所遭所遇,猜疑不解之外,并在忖度恩师为何不于离舟之时,将一切计划,向自己传音相示

这时,船已拢岸,韦枫招呼岸上手下,准备了四匹骏马。

马匹备妥,四人飘身上骑,夏侯娟偶一偏头,才揭开了久悬心中的难猜谴底。

原来,就在那条“双心直舟”的船尾暗处,飞纵出一位散发披垂,身背朱红大酒葫芦的瘦削老人,混入岸上人丛,转瞬失去踪迹。

夏侯娟当然不认识这位老人,但从那绝世身法,和穿着打扮之上,也猜出定是与恩师“般若雇主悔大师”“紫拂羽士”东门柳等齐名的“金剪醉仙’罗大狂。

她虽猜出,仍不放心,遂与罗香云并臀同行,井向这位“无情姹女”悄然问道:“云妹,你伯父‘金剪醉仙’罗老前辈的衣着装扮方面……”

罗香云不等夏侯娟往下再问,便即低声笑道:“我伯父终年都是长发披垂,并背着一只极为巨大的朱红酒葫芦,形相甚易辩认。”

夏侯娟闻言,点头自语说道:“那就不会错了。”

罗香云莫名其妙,愕然问道:“娟姊,你在说些什么”

夏侯娟利用跟角余光,见韦枫与宇文霜师兄妹,在自己等身后八九尺处,并肩同行,相互笑语,马蹄杂沓声中,只要把语音尽量放低,便不虞泄漏机密。

她看清形势,压低语音,向罗香云道:“云妹,你知不知道适才在‘洞庭湖’上,为湘西一带灾黎来化缘的那位老人家,就是我恩师么”

罗香云笑道:“我因那位老人家的神威法相,太以高古出尘,曾经有这种想法……”

话犹未了,忽然秀眉一挑,悄声问道:“既是她老人家,为何见了娟姊,并明知有难,却不曾加以援手”

夏侯娟苦笑答道:“这件事儿,虽使我不易理解,但还有一件事儿,却恐使云妹更难理解。”

罗香云道:“什么事儿”

夏侯娟笑道:“刚才我下船上马之际,偶一回头,看见你伯父‘金剪醉仙’罗大狂,披散着满头长发,背着一只朱红酒葫芦,从‘双心血舟’舟尾暗处纵出,上岸隐迹不见。”

罗香云果然大感惊奇,说道:“我伯父也在‘双心血舟’之上,并眼看我们遭人暗算,面不加援助么”

夏侯娟点头笑道:“正是如此,故而究竟是‘谁暗算谁’我就不清楚了。”

罗香云秀眉深蹙,沉思有刻,叹息一声说道:“两位老人家不知在弄些什么玄虚把我们装进了样机哑谜之内。”

说到此处,韦枫因见她们絮絮不休,不禁心中生疑,扬声问道:“罗姑娘,你们在说什么”

罗香云白他一眼,说道:“我们在商量怎样算计于你,你害怕么”.

这两句话儿.答覆得相当调皮,倒把韦枫将得满面尴尬,不知怎样才好

宇文霜噗哧一笑,目注韦枫叫道:“韦师兄,你何必自找麻烦她们绝艺在身,我尚不怕,何况如今业已中了奇毒,真气难豪,等于是鹰已折翼,虎已拔牙,便对她们放松一些,还怕她们遁归山林,飞上苍冥”

夏侯娟娇笑说道:“韦枫听到投有你师妹是否比你高明一些你又是否比你师妹卑鄙一些”

韦枫大为愤怒,但也无可奈何。

眼前恰好有片小林挡道,罗香云到了林边,勒马不走。

韦枫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不走你又要出什么花样”

罗香云也没好气地答道:“江湖人言:‘逢林莫入’,就是说林木掩蔽中,既难寻人,又易遭受暗算,我们为避嫌疑,勒马相待,等你们一同进入,正属光明磊落的侠士胸襟,怎么还要挑眼岂非‘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么”

又是一个比上次更厉害的钉子,简直把韦枫碰得鼻青眼肿。

宇文霜咯咯笑道:“韦师兄,‘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你斗嘴皮子既然斗不过她们,又何必老是要强出头和多开口呢”

韦枫见宇文霜也在编排自己,气得怪叫一声,摇头苦笑说道:“好!好!‘从兹学得乌龟法,能缩头时便缩头’……”

夏侯娟接口笑道:“这倒对了,你若想学‘乌龟法’,必然灵感相通,事半功倍。”

韦枫怒道:“什么叫‘灵感相通,事半功倍’这话……”

夏侯娟冷笑说道:“这话还听不懂么就是说你不必学习,根本像一只成了形的‘乌龟精’。”

韦枫气得怒啸一声,夏侯娟却不再理他,与罗香云二人,拍马穿林而入。

宇文霜口中虽说不怕她们逃走,但心中也未能完全不加考虑,遂一面跟踪催马,进入森林,一面暗运“蚁语传声”功力,向韦枫耳边笑道;“韦师兄,你不必气恼,等到了‘天玄谷’中,我让你在她们之内,选上一个,快活快活就是。”

韦枫闻言,向宇文霜看了一眼,眼光中深含着不信意味。

宇文霜仍以传音功力笑道:“韦师兄放心,我是真话,我不吃醋,你应该知道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裙下阅人多矣,不会把这种逢场作戏的露水姻缘,看得太重。”

韦枫听她这样说法,方知宇文霜语出真诚,不是故意饰词,对自己安慰,遂也以“蚁语传音”狞笑叫道:“宇文师妹既有此心,何不……”

宇文霜知道他想当时兑现,不禁向韦枫白了一眼,含情悄悄说道:“韦师兄,你就是这等猴急,怎不想想,此时若对她们,加以逼迫,不是拼命逃走,便是自尽全贞,你能得着甜头,尝着滋味么到了‘天玄谷’后,她们已入罗网,插翅难飞,又不愁有外人援救,岂非可以由你痛痛快快地,尽兴摆布”

韦枫已被宇文霜说服,但仍摇头说道:“宇文师妹说得虽极有理,但这两个丫头,何等倔强到了‘天玄谷’内,把她们凌辱凌辱,加以解恨则可,至于‘尽兴摆布’四字,却谈不到了。”

宇文霜向夏侯娟、罗香云的背影,看了一眼,微剔双眉,狞笑说道:“谁说不能‘尽兴’,只要我送你一粒‘烈女荡心丸’,哪怕她们不藩篱尽撤,移樽就教。”

韦枫大喜说道:“宇文师妹肯送我一粒‘烈女荡心丸’么”

宇文霜点头笑道:“益人益己,我当然肯。”

韦枫不解问道:“益人是对我而言,宇文师妹的‘益己’二字,我却听不懂了。”

宇文霜笑道:“这话是我说的,所谓‘益己’,当然是对我而言。”

韦枫茫然问道:“我不懂得这桩事儿,对于宇文师妹,还有什么益处”

宇文霜指着夏侯娟与罗香云的背影,扬眉说道:“韦师兄,我让你在她们二人中,择美而噬,你将选择哪个”

韦枫欲言又止,反向宇文霜笑道:“宇文师妹猜猜看呢”

宇文霜目光之中,闪射出阴森寒芒,悄悄说道:“两个都是我见犹怜的绝代佳人,但若仅择其一,你大概宁取‘咆哮红颜’而舍‘无情姹女’。”

韦枫笑道:“宇文师妹之语,如见我心。”

书页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