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堂上集群英 舌剑唇枪先起衅 筵前来侠女 眼波眉语倍消魂(2/2)
玄龟羽士宋三清,含笑说道:“欧阳护法,不必太谦!七阵之中,这才是第二阵,胜负之数,毋庸过份萦怀,何况你那一身轻功绝技,未必定在人下呢”
欧阳智微微含笑,也不再言,走到台口,并未作势,双足一点,便自平纵而出。
擂台原比看台略高数尺,欧阳智这一纵,纵得与众不同,宛如一条直线一般,毫未向上斜拔,直等快到擂台之时,空中袍袖一展,人便突升四五尺高,轻轻落足,依然满面笑容,神态暇豫已极。
这一种身法,名叫“野鹏孤飞”,看似平淡无奇,其实相距四丈来宽,这样毫无角度的平平飞渡,委实难到极点!连玄龟羽士宋三清等人,均还是第一次看见欧阳智如此卖弄,不由耳相顾盼,流露得色,单掌开碑胡震武,更是首先鼓掌,叫起一声“好”来!
群侠这面,也纷纷为欧阳智的绝世轻功赞叹,尤其是铁胆书生慕容刚,竟自神色巨变,向吕崇文低声问道:“文侄!你可注意到这欧阳智的轻功是何门派”
吕崇文正想说话,听慕容刚一问,皱眉答道:“侄儿正在生疑,这欧阳智的轻功身法,竟又与西门豹老前辈一种路数,但比西门老前辈高出许多!我们前番暗探玄龟堂之时,欧阳智不是也曾一眼便指出我们用的是西门豹易容丹药可惜西门老前辈,用我青虹龟甲剑,诱骗西域僧人未返,不然欧阳智与他是何渊源
一问便可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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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刚心头依旧疑云难解,但越想越觉糊涂,只得暂且撇开,注意目前较技之事。因为这场事先说定,是较量轻功,无甚凶险!故而两面看台以上诸入,均能放松心情,仔细欣赏两位名家,罕见难逢的一场比赛!
九现云龙裴叔傥,对这欧阳智,异常客气,双手抱拳,一躬到地,含笑说道:
“想不到傅君平时到今日,仍然要端他那转眼成灰玉麟令主身份,不肯上台赐教!
但裴叔傥对欧阳护法,心仪更久,能藉此机缘,亲近亲近,足慰平生!我们是怎样应酬一下”
欧阳智也是深深还礼,蔼然答道:“欧阳智山野俗士裴大侠不必过份谦光,今日各派群雄,高手云集,我们还是尽速了断,不要耽误旁人,裴大侠划条道吧!”
裴叔傥微微含笑,略一寻思,向欧阳智说道:“在这擂台之上,较量轻功,实在很难想得出甚么新鲜花样!何况各种功力之中,轻功一项,因无固定规律,也最难比较!但今日来这翠竹山庄参加大会,全是武林以内的绝顶高手,普通俗技未免惹人讪笑,若依裴叔傥之见,我们不如来个前所未见的‘凭虚蹑步,九节归元。’各用一枝木杖,折成九节,双方在这种擂台台口,左右分立,往前腾身,然后就用这九节短短木橛,作为借力,在空中任意盘旋,但第九节木橛用完,必须仍然回到擂台以上的原立之地!欧阳护法适才那一手‘野鹤孤飞’,业已显出轻功绝世,可嫌裴叔傥这个题目,仍然太俗气么”
欧阳智哈哈笑道:“裴大侠你想得好漂亮的名目,‘凭虚蹑步,九节归元。’欧阳智真有点不敢献丑!但既遇高人,总得勉强步武,我们不必同时腾身,还是一先一后,来得清楚,欧阳智要占点便宜,裴大侠先请!”
裴叔傥微微一笑,见这擂台两旁的兵器架上,各种兵刃俱全,遂随手抽了一根齐眉木棍,略一比量,极其匀称的用手截成九截,说了一声:“欧阳护法!裴叔傥遵命,先行献丑!”
他在未抛木棍之前,先运内家真力,把擂台台板,暗中踏出了三四分深的足印,然后才往左上方,轻轻抛出一截短棍。
人也同时飘身,就在脚尖点到第一根短棍之前,第二根短棍又已抛出!
九现云龙裴叔傥,把一身轻功绝技,尽量施展,就利用一根齐眉木棍,所截成的九段短短木撅作为借力,人在空中宛如蜻蜒点水一般,乍落乍起,美妙已极的走了一个半圆弧形,等第九段短棍抛完,恰好回到擂台之上,由“燕子穿帘”
之式,转化成“平沙落雁”,半点不差的轻轻落在先前离台之时,所踏出的两个足印之内!
回身抱拳,向欧阳智笑道:“欧阳护法,裴叔傥侥幸不曾作法自毙,但已捉襟见肘,贻笑大方!抛砖引玉,敬观欧阳护法绝学!”
欧阳智手往台下一指,向裴叔傥说道:“裴大侠这种绝技轻功,真可称得希世罕见,还和欧阳智来甚么谦逊客套光看你那些踏落木棍的分布情形,就知道九现云龙,名下无虚,随处皆能惊世骸俗的了!”
东西看台之上,除有数人以外,只觉得裴叔傥身法灵妙,前所未见!听欧阳智如此一说,才一齐注意台下,只见那九段短短木橛,均是端端正正的,作半圆形插入沙中,每段之间的距离,及露出地面的长短,完全一致,决没有一点稍为例外!
裴叔傥知道欧阳智这是故意点破,替自己露脸,微微含笑说道:“欧阳护法,休得过份捧场,裴叔傥尚有自知之明,我这薄技,虽算不太俗劣,但仍难入欧阳护法法眼!请自施为,令裴某一开眼界如何”
欧阳智也找了一根齐眉木棍,截成九段,但他这截法却和裴叔傥略有不同,他是截了八段同一大小,另外一段,却长有一尺。他也不必另外做甚形势,就站在裴叔傥所踏的足印之中,把手一扬,一段小小木橛,便向正前方飞出。四段木橛出手,人已跃离擂台,约有三丈左右,欧阳智第五次抛的那最长的一段木橛,双足刚点这段木橛,第六段已由头上向后反抛,人也藉那一点之力,一个“喜鹃倒登枝”,云里翻身,落足方才所抛木橛之上,同时第七段木橛,又已向后抛去!
这种轻功身法,镇得两台群雄,鸦雀无声,玄龟羽土宋三清,固然以为这一阵已得胜利,喜容满面,连曾以七禽轻功自诩的小侠吕崇文,也不禁衷心暗佩,而向那以为爹爹已败,呶着小嘴生气的裴玉霜姑娘,好言慰解!
那知欧阳智一路倒纵,均是稳准已极,但由第八根木橛借力,往最后一根木撅倒纵之时,也不知是抛得欠准,还是足下欠稳,竟然未能落足木橛中心,几乎由半空闪落,急忙双臂连抖,连用了两次“细胸巧翻云”,在玄龟羽士等人,失声一叹之中,算是足未沾地的翻上擂台,但落足之处,当然不会再在原地,满面含羞的向裴叔傥抱拳说道:“欧阳智不自量力,好高鹜远,甘拜下……”甘拜下风的“风”字,尚未出口,远远一声暴叱:“二弟且退,愚兄要向这欧阳匹夫,算一算在王屋山中,暗地伤我三针的旧债!”人随声至,宛如神龙掠风一般的一条人影,飘上擂台,正是那位四灵寨昔日的金龙令主,双首神龙裴伯羽!
裴叔傥见族兄要与欧阳智清算旧债,不便多言,把手一拱,返回本阵。玄龟羽士等人,也是一阵纷纷计议l但最关心的却是小侠吕崇文,因为他看见裴伯羽腰下悬着一柄长剑,形式却与自己所用,被西门豹中途盗走的青虹龟甲剑一般无二!
裴伯羽卓立台中,戟指欧阳智说道:“三根九绝神针之赐,裴伯羽今日复仇!
但我知你九绝神针,共分两种,昔日你在林中未用那见血封喉,当时毕命的一种,对裴某下手,今日我也略留余地便了!”
欧阳智冷冷笑道:“彼此势成水火,谁管你留不留情何况欧阳智这一双肉掌,也未必便输于你”
话音未了,“白猿献果”一掌隐挟劲风,业已当胸递到!
裴伯羽哈哈一笑,“丹风撩阳”,往外便开,欧阳智知他素以掌力称雄,不敢硬接,方一撤掌变招,裴伯羽就凭这一夺得先机,立时施展自己数十年浸邪绝学,“嵩阳大九手”把欧阳智圈在一片掌风之内!五十合以内,欧阳智尚能凭藉一身极高轻功,腾挪闪展,五十合外,即感不支,玄龟羽士环顾座上,能有把握胜过裴伯羽的,祗有自己一人,连毒心玉麟傅君平,若不用天南三宝,也不过平手而已!正在筹思怎样应援欧阳智之时,目光一瞥,暗叫不好,但欧阳智业已惨叫一声,受伤倒地!
原来裴伯羽此来,另有因由,他计算时间,翠竹山庄之会,似以越早结束越好!
遂不耐与欧阳智久磨,“山崩石裂”,“龙跃天门”,两掌排山倒海一般的奋力狂袭,然后乘着欧阳智招架慌忙,足下略现不稳之时,右掌一穿一粘,将欧阳智护身左掌,引至外门,乘势进招,一掌正好震在乳下“期门”穴上,欧阳智惨叫一声,腾腾腾地退出四五步去,仆倒台板之上!
裴伯羽冷笑一声,面向玄龟羽士等人,发话说道:“裴伯羽掌下,已留三分真力未发,还不赶快将这为虎作伥的匹夫下抬去”
此时欧阳智业已支撑起立,由值守擂台寨徒,扶至台下,宋三清扫帚眉紧皱,扭头对胡震武说道:“裴伯羽在拳力方面,造诣极高,欧阳护法这一掌,看来挨得不轻,你去陪他到璇玑竹阵的秘室之中休息,并与他服下我的师传灵药“百转金丹”,看看情形如何,再来告我!”说罢并自怀中取出一粒丹药递过,胡震武领命搀扶欧阳智,欧阳智尚欲挣扎带伤回归本阵,玄龟羽土宋三清,向他遥为摆手,表示不必!
到得璇玑竹阵的阵眼秘室殿中,欧阳智服下玄龟羽士所赠的“宵转金丹”,再自行调息运气,精神业已恢复大半,眼珠一转,向胡震武说道:“今日情形不对,双首神龙,天香玉凤已来,南海妙法神尼,可能也在暗处!而我们倚仗大援的西域四佛十三僧,却迟至此刻,尚未见到!所以据我推测,四灵寨可能劫数临头,翠竹山庄即将冰消瓦解!玉麟令主平日树敌结怨太多,群起环攻,恐无幸理,玄龟令主,则一身绝世武功,应可自全,至于胡兄,因吕崇文怀恨而来,处境亦属至险……”。
单掌开碑胡震武,也觉得今日始终眼跳心惊,兆头不好,再听欧阳智这一番话,越发心神不定,方想问计,欧阳智又在目光之中,显出一种极为关垂的神色说道:“但欧阳智在四灵寨中,与胡兄交好甚厚,自然要作一安全打算!”
胡震武感激异常,连连称谢,欧阳智指着自己所坐的圆形石椅,向胡震武笑道:“欧阳智平生作事,未虑进,先虑退,当初建这璇玑竹阵之时,就曾经预留一条秘密退路!胡显少时若见情势果然被我料中,到了极端危险当头,可悄悄到此,把这只石椅,用力左旋三次,右旋一次,再复左旋三次,便可现出一条秘道,直通至二十里外王屋山的一片密林以内!说完起身!叫胡震武照所说旋转之法施为,果然地上现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
胡震武脱身有术,不禁大喜,欧阳智一面命他把石椅还原,一面命他稍待。
自己起身走入里间,约有盏茶时分,取出一个信封,封固严密,交与胡震武道:“欧阳智自入翠竹山庄,备承玄龟令主看重,今日在这危急之秋,虽然力不敌人,但也要设法为本寨除去几名劲敌,此信信笺之上,涂有剧毒药粉,凡拆阅此信之人,无不立死!胡兄觅一适当时机,差人将此信送与你那对头仇人吕崇文,或可以为你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欧阳智人前蹉跌,无颜再留,在此稍为歇息便要回我那仙霞岭一元谷,玄龟令主之前,自会留书道别,胡兄暂时保密,不要提起,免得淆乱各位令主心神,场上需人,请从此别,他日有缘,再图后会!”
单掌开碑胡震武,见欧阳智为自己设想得如此周到,心中感激得简直无可言宣,听他要走,虽然颇为惜别,但知目前形势艰危,除非四佛十三僧及时赶到,否则胜负之数,已可预卜,怎能阻止人家全身而退
所以接过信封,与欧阳智执手嘘唏半天,才黯然独自走出璇玑竹阵,回到双方较技之处,但此时擂台之上,莺嗔燕叱,凤舞莺翔,业已笼罩了千重剑气!
原来裴伯羽,等欧阳智被胡震武搀走,转身遥向吕崇文抱拳笑道:“西域僧人要来中原生事,已由我西门老友,借用吕小侠的青虹龟甲剑,诱往四五百里以外,裴伯羽受托在中途将剑换回,以备扫荡群魔之用,我还要会会那般倒行逆施的无义之人,吕小侠请自接剑!”手笼腰间剑柄,连鞘摘下,潜运内家真力,脱手一甩,便自隔台飞过!吕崇文轻舒猿臂,接在手中,出鞘半寸,青芒夺目,微作龙吟,果然正是自己之物!
正待向裴伯羽称谢,天香玉凤严凝素,业已素面凝霜,向慕容刚说道:“小妹要向慕容兄讨支将令会会傅君平那无耻狂贼!”
天香玉凤严凝素,对傅君平怀恨之切,慕容刚自然深知,不便拦阻,只得低声说道:“傅君平为了此会,远赴高黎贡山,求来天南三宝,霸道非常!其中尤以……”。
严凝素已从慕容刚真挚目光之中,领略到了深切关垂情意,接口低声笑道:
“慕容兄深情,小妹至感!但家师业已密传有术,足可防身,请释悬念!不过家师对小妹此次寻仇,限期覆命,故于与傅君平一战之后,即须远行,无暇叙旧……。”
话犹未了,见慕容刚眉捎眼角,业已满挂离愁,不禁喟然叹道:“九载睽违,一旦重逢之下,又将分手,委实令人离绪难排!但好在家师有语,请慕容兄暇时南海一游,小妹在“小潮音”等你便了。”
说完不再多言,秋水含情深深看了慕容刚一眼,幽香散处,飘然离座,纵上擂台,向裴伯羽笑道:“二哥……不,四灵寨结盟之义已绝,我应该改叫大哥,请回东台稍歇,小妹要向傅君平,素还一笔旧债!”
裴伯羽微微含笑,说了一声:“贤妹小心!”便自纵到东台,与慕容刚等人叙旧。
吕崇文疑怀难释,首先问道:“裴老前辈,我那西门老前辈少时可会也来翠竹山庄,参与此会”
裴伯羽摇头笑道:“这位西门老友,真可称得起是方今江湖之上的第一奇人!
宛如天际神龙,不可捉摸!裴伯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时尚未到揭开他一切安排之时,吕小侠暂时且自参详这闷葫芦吧!”吕崇文心中,真渴想那位西门豹,但裴伯羽不说,也无可如何,台上情势又紧,遂只好暂时撇开,心观战!
天香玉凤严凝素,自裴伯羽走后,即向毒心玉麟傅君平,指名叫阵!
傅君平虽然内咎,但也不好避不出头,正待应声上台,身边坐的勾魂彩凤天欲仙子鲍三春,因已把傅君平视力禁脔,又知道他对天香玉凤,向所垂涎,更看见严凝素那副宛如洛水神仙般的天姿国色,自己一比,形秽多多,不由妒心大起,伸手拦住傅君平,媚笑说道:“你连宵策划,且多歇歇精神,我去替你把这贱婢打发就是!”
生恐傅君平拦阻,最后的“就是”二字,尚未出口,人已向前纵出,半空中独门兵刃“勾魂彩带”,不停挥舞助势,劲风呼呼,又是一身彩衣,真像一只彩凤一般,直向擂台飞去!
傅君平因知鲍三春武功方面,虽也自成一家,若与天香玉凤严凝素为敌,恐怕难操胜算!
但人既纵出,傅君平只得探手怀内,紧握那柄“淬毒鱼肠”,凝神掠阵,以便随时援助!
天香玉凤严凝素,此来除了向傅君平寻仇,并一晤慕容刚以外,本不想与其他人动手。但她自返翠竹山庄,多少总有几个以前的亲近之人,告知四灵寨中的近来各事,严凝素听说竟弄来这一个妖媚女人,接掌自己遗位,心中业已早种厌恶之念,此时再一看她卖弄轻功,手舞勾魂彩带,纵上台来的那副荡逸神情,越发动火,一语不发,探手腰间,撤下自己那柄长约四尺,宽如柳叶,而又柔若灵蛇的奇形软剑,微运真力,立时坚挺,横举胸前,冷然待敌!
鲍三春本来想用自己最擅长的污秽下流言话,对天香玉风严凝素,凌辱一番!
但一上台,竟为对方那种高雅气质所镇,下流言语,一句说不出口。见严凝素横剑待敌的那种绝世英姿,越看越觉得自己不舒服起来,低叱一声:“你不过长得漂亮一点,神气甚么接接你家鲍仙子的勾魂彩带!”双手一抖一扬,两根“勾魂彩带”,宛如两道彩虹,一条由上往下,一条由左往右,向天香玉凤严凝素,疾卷而至!她这“勾魂彩带”,就用五色生丝杂以合金细线织成,两端特别加厚,边沿之上,密布倒钩,宽约六寸,长达八尺,一经运足内家真力,飞舞开来,七八尺方圆以内,全是疾风劲气,五色缤纷,耀眼生眩,而且遇物即缠,遇硬即拐,到真是一件难以应付的奇异兵刃!
但天香玉凤,是何等人物手中那柄灵龙软剑,也是刚柔并济,与鲍三春的“勾魂彩带”,异曲同功,凝劲一吐,“日月双挑”剑尖寒光一闪,正好点正勾魂彩带的两端带头之上!
鲍三春见对方如此行家,剑点带端,使自己这两条得意兵刃的缠锁之力,无法施展,遂一撤勾魂彩带,严凝素趁机进击,步踏中宫,剑随身走,明晃晃,冷飕飕的一柄灵龙软剑“织柳穿花”,向鲍三春丹田点到。鲍三春飘身避剑,勾魂彩带一抖,不执带尾,改执中央,甩起四条五彩长蛇似的带身,向天香玉凤严凝素,执剑右腕缠去!因为兵刃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险,鲍三春若与寻常人动手,勾魂彩带横飞乱舞之下,七八尺方圆以内,确实威势无伦!但如今一开始就被严凝素欺近身来,有点捉襟见肘,应付为难,所以心存警惕,改执彩带中央,把兵刃缩短一半,与对方那柄灵龙软剑彷佛!天香玉凤严凝素,见鲍三春,武功还真不算弱,也自一改先前瞧她不起的轻视之心,推剑拨开缠向自己右腕的勾魂彩带,一声清叱,身如凤舞,剑赛龙翔,施展出自己的一套得意绝学“灵蛇剑法”!鲍三春那敢待慢凝神一志,把勾魂彩带舞成一片彩云,竭力抵敌,一面却眼珠乱转,要想蹈瑕乘隙,暗发自己的下流暗器,迷香毒弹!
单掌开碑胡震武,自在璇玑竹阵之内,被欧阳智传了脱身之法走出,心中总还盼望情势不致恶劣到那般地步,但一望台上,鲍三春被天香玉凤严凝素,圈入一片剑影之内,暂时虽然尚可支撑抵敌,业已显落下风,毒心玉麟傅君平,也面带惶急关切之色,凝神待援,果然兆头不妙!
玄龟羽士宋三清,见他回来,皱眉问道:“胡二弟!欧阳护法的伤势,可有大碍”
胡震武一思,此时若说欧阳智业已见机而退,玄龟羽土定然更觉忧心,遂只得谎言答道:“欧阳护法服了百转金丹之后,已然无妨,现在璇玑竹阵的秘室之中调息,他叫我转告大哥,万事急之时,不要忘了我们的撒手之策!”
玄龟羽士宋三清,狞笑一声说道:“我与二弟三弟,尚未出手,今日胜负谁属,犹自难定!真要是对方过于猖狂,我便叫他们一齐碎骨粉身,半缕残魂,也出不了翠竹山庄以外!
”
胡震武不知东看台下,埋有大量地雷火药之事,以为玄龟羽士,故作豪语,方把浓眉一皱,那位西域离垢大师,来时自诩身怀绝世武功,话说甚满,傅君平等人,也对他尊若上宾,那知头一阵,虽然未败,但也未讨了便宜,与少林高僧道惠禅师,平分秋色!如今既见四灵寨形势不佳,又见裴伯羽把青虹龟甲剑带来,说是已把自己一行,其余的四佛十二僧,诱往数百里外,遂向玄龟羽士宋三清问道:“请问宋令主,此处附近,以何处地势最高”
宋三清对他仍甚客气,含笑答道:“离此约二三十里,西北方向的‘上天梯’,比较最高,大师问此何事”
离垢大师答道:“一来贫僧低估中原武学,到此未能与令主效劳,心内难安,二来青虹龟甲既在此处,贫僧要催我那些初到中原,被人计诱追向歧路的师叔师弟们!赶快来此,所以要找一个较高之处,施放我们西域门下,有急事呼应的‘天星旗火’!”
“天星旗火”,玄龟羽士到听说过这是西域一派独创的互相呼应之物,凡属西域门下,看见这种旗火升空,必须也将身边所带,同样放起,这样一来,在极短时间之中,可以招聚十里内的同道好手,共御强敌!宋三清不是看不出目前情势,极具危机,只因身为主帅,非强作镇静不可!如今听离垢大师,自动要以天星旗火,召集西域之人,自然高兴满口称谢,并派了一名得力弟子,随侍离垢大师同往。
这里离垢大师一走,擂台之上,也已到了紧张阶段!
天香玉风严凝素,此来蓄意搏杀傅君平,对这鲍三春遂未肯用尽全力!但因鲍三春确是技逊一筹!
百招以内,尚可勉强应付,时间一长,因招招均须提足真气,贯注四梢,使手中两条勾魂彩带,忽而软若柔绵,忽而坚若精钢,才能招架天香玉凤严凝素,神妙无伦的一柄灵龙软剑!自然越战越觉不济,额间虽来见汗,但已心跳加速,喘息微闻,严凝素知她败在顷刻,身形剑式,益发加疾,宛如灵猫戏鼠一般,使鲍三春险象毕露!
毒心玉麟傅君平知道自己再不上台援手,鲍三春必无幸理,方一起身,走到看台台口,对面看台中的铁胆书生慕容刚,也已走到台口,向自己抱拳笑道:
“台上女侠与鲍令主胜负未分,我们最好不要乱了章法,傅令主倘如有兴,慕容刚奉陪几手如何”
傅君平在云梦泽中,尝过铁胆书生厉害,一见是他出头,心中先有三分怯意,加上慕容刚以江湖礼节,不能乱了章法相责,只得冷笑一声说道:“慕容刚你有甚么了不起的能力,何必如此张狂昔日云梦泽中,若非铁木贼秃来得太巧,你岂不早在傅君平的天南三宝‘飞雷錾’之下,碎骨粉身,化为恶鬼如今勾魂彩凤鲍仙子,尚有杀手,未曾施展,你以为严凝素贱婢的那几路灵蛇剑法,就真足以睥睨一切么”
他这末后数语,是以传音入密气功发出,用意在于提醒擂台上的鲍三春,赶快施展迷香暗器!
那知他逸一番好意,却成了勾魂彩凤鲍三春的丧命之符!鲍三春何尝不早就想施展自己的得意暗器,但因严凝素灵蛇剑法,瞬息百变,快捷无伦,竭力招架,尚且不及,那里还有机会腾出手来
一面动手一面心中暗怨,傅君平空自与自己海誓山盟,此时眼看危机一发,怎的还不快来援手
银牙紧咬,暗恨薄幸之间,突然瞥见傅君平已然起身,走向台口,不由大喜,心神略分,已被天香玉风严凝素一招“玉龙盘空”,荡开勾魂彩带,拦头横削!
鲍三春亡魂俱冒,赶紧以“观音坐莲”之式,塌腰避剑,缩颈藏头,寒风过处,一绺青丝,业已随剑而落!
手中彩带双挥,佯似攻敌,实则双足轻点,倒退数尺,天香玉凤如影随形,灵龙软剑,回环扫荡,跟踪又到!鲍三春正诧傅君平怎的还不见到但已无暇再看,勾魂彩带,不停飞舞,连挡严凝素疾攻三招,傅君子运气传声的那句话,也已入耳!
这才知道傅君平是被铁胆书生慕容刚拦住,无法赴援,但话中含意,业已听出,趁着严凝素“巧女穿针”,一剑分心刺到,勾魂双带自下而上,猛然一抖,正好缠绕在那柄灵龙软剑以上!
天香玉凤严凝素,见这鲍三春分明真力将竭,却仍敢以带缠剑,心中未免有点不解,故意抽剑稍慢,容她双带缠上。微运七成真力,向外一领!
鲍三春藉势撒手,纵退台边,在腰下一探一甩,五粒纷红色的迷香毒弹,分成上中下左右,成梅花形的向天香玉凤严凝素,飞打而至!
天香玉凤严凝素,当日在南雁荡山,傅君平的无耻兽行之下,几乎丧失清白,就是偶然疏忽,中了一尘的柔骨迷烟所致!
被澄空化名的铁木大师,救回南海以后,哭诉恩师妙法神尼座前,妙法神尼冷冷一笑,问明她近年经过,当时即传授她一套自己新近参出来的佛门秘学“伽罗十三剑”!
严凝素蓄意雪耻,昼夜不懈,本人天资极好,悟性又高,在极短期间,练熟“伽罗十三剑”,恰好四灵寨与群侠订约之期亦届,妙法神尼遂遣严凝素,仗剑寻仇嘱咐她这套“伽罗十三剑”,系新近研创,尚未为世晓!近来静中参悟,在心灵感应之中,彷佛更有一场莫大浩劫将临,连自己不履中原的誓言,恐怕都要打破!所以这套剑法,除对傅君平一人以外,不准妄用,并在雪耻复仇之后,立即回转南海小潮音覆命!顺便可约那位铁胆书生慕容刚,闲中来此一游,看看人品究竟怎样
天香玉凤严凝素,知道恩师已在话中,听出自己垂青铁胆书生,含羞领命,正欲叩辞,妙法神尼又给了她一小瓶丹药,说是四灵寨无耻已极,正式对敌动手不怕,但那些下流手段,却不可不防!这瓶丹药,专解各种迷香媚药之类,到了四灵以后,必须时刻含在口中,即可无虑。
严凝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从重返翠竹山庄,香舌以下,便始终含有灵药,所以见勾魂彩凤鲍三春所发之弹,色作粉红,知道果是迷香暗器,银牙一咬,杀念已生!
鲍三春迷香毒弹出手,见天香玉凤严凝素居然不躲,心中正在得意,波波连声,五粒毒弹,业已连珠爆散!
登时擂台之上,弥漫一片粉红的氤氲烟光,她这种毒弹不但迷神,更兼乱性,端的毒辣已极!所以那片粉红氤氲烟光一起,不但鲍三春得意地不住格格荡笑,连在西看台口的毒心玉麟傅君平,也以为天香玉凤严凝素,这回插翅难逃,自己只要设法说服鲍三春,便可恣意颠狂,一亲上次到口又被逃去的玉人之香泽!
那知鲍三春荡笑声犹未了,突然微作惊呼,双足一点擂台边沿,倒纵而起!
天香玉凤严凝素,白衣飘飘,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虹,从那片粉红烟光之中,凌空飞起,直向鲍三春扑去!
毒心玉麟傅君平,知道不好,不顾一切地纵身往援,他这里心悬鲍三春,铁胆书生慕容刚,何尝不是关切天香玉凤两人同自东西看台,往中一合,凌空对了一掌,疾风劲气怒卷之下,铁胆书生含笑飘然落地,毒心玉麟却被人家震得斜出六七尺远,脏腑之间,一阵翻动!
就在这刹那之间,天香玉凤严凝素,痛恶鲍三春下流无耻,半空中剑演师门绝学“杨枝度厄”,转化“铁琐沉江”,鲍三春是倒纵而出,正好被严凝素一剑刺进丹田小腹,半空中一声惨哼,血花四散,已然飞魂毕命!
玄龟羽士“咳”的一声,毒心玉麟傅君平,却目皆俱裂,向严凝素咬牙道:
“严凝素!你好狠心肠,我收殓四妹以后,再和你一搏生死!”
严凝素眉笼杀气,面罩寒霜,冷冷答道:“这种邪娃荡妇,人人得而诛之,少时你的下场,必然比她更惨!”
傅君平目射凶光,弯腰抱起鲍三春遗尸,走出场外,吩咐手下妥为埋葬!
慕容刚凑前一步,在严凝素耳边,低低说道:“少时傅君平必然拼命来斗,素妹且回东台,歇息片刻!”
严凝素被他这低低一声“素妹”,也叫了个素面通红,抬手微掠云鬟,似羞似喜的嫣然一笑!
慕容刚乘着近处无人,鼓足勇气,叫了一声“素妹”’正在提心吊胆,生怕唐突玉人,见她这副神情,分明不以为忤,不由心花大放,两人回到东台,吕崇文笑道:“严姑姑!你方才凌空发剑,由‘杨枝度厄’转化成‘铁琐沉江’威力之大,还在其次,身法简直美妙无伦!有暇之时,姑姑教我几手南海剑法好么”
严凝素失笑说道:“你小小年纪,便身兼宇内双奇,无忧、静宁两位老前辈的秘传绝学,我这几手灵蛇剑法,算得了什么到是少时我斗那毒心玉麟傅君平之时,可能会施展一套我恩师新近研创的‘伽罗十三剑’你如看得爱好,他年我转恳恩师,获允之后,传你便是!”
吕崇文虽然不知这“伽罗十三剑”,威力如何但听严凝素要在拼斗傅君平之时,才肯施展,可见必然精妙!大喜过望,连连称谢!
西看台上的玄龟羽士宋三清,这时心情沉重已极!欧阳智身受掌伤,鲍三春业已殒命!看这情形,平日武林之中,不是没有好手,大概彼此声势难通,无人领头号召,以致力量单薄,不敢与四灵寨正面相对!如今铁胆书生慕容刚及吕崇文同来的七八人之中,尚有几个武当道士,未曾动手,善者不来,衡量方才少林道惠僧人,与离垢大师一场秋色平分的狠斗水准,可能个个非凡,自己手下这些自以为狠天狠地的香主们,连尚有几分真实本领的关中双鸟李氏兄弟算在一起,尚一登台恐怕全是白搭!
然则自己这面,能拼命过手的,只剩下毒心玉麟傅君平,铁爪金龙胡震武与自己三人,情势的确不妙!倘万一到了最后关头,自己却以何计,稳住群侠,好往璇玑竹阵之中的秘室以内,点放预先设置该处的地雷火药引线,把这帮对头,一齐叫他们在连声巨响之下,骨化飞灰,肉成血酱!
想到此处,毒心玉麟傅君平,长衫已脱,一身劲装,手中提着那柄天南至宝“淬毒鱼肠”,满面悲愤之色,目射凶光,眉腾杀气的大踏步回到西台,向玄龟羽士说道:“四妹业已收殓,小弟要凭着一身艺业,与师门三宝,斗杀严凝素,为四妹泉下雪恨!总之,小弟与这贱婢,有他无我,有我无他,大哥费神掠阵,不准对方任何人上台换手!”
说完走向台口,对着东边台上女侠叫道:“严凝素!你这狠心贱婢!可敢与傅君平上台一决生死中途并不准有人换手接应,任何一方有违,均应当着天下群雄,横剑自绝!”
自从傅君平二度入场,慕容刚就想对严凝素说明对方身边所怀天南三宝的厉害所在!但他方才在台下独自接应心上人之时,鼓足勇气叫了一声“素妹”,如今当着群侠,却无论如何不好意思再作这样亲昵称呼,遂用目示意吕崇文,吕崇文绝顶聪明,领会了自己这位世叔之意,向天香玉凤含笑说道:“严姑姑!傅君平手中那柄短剑,是他师门至宝,名为‘淬毒鱼肠’,不但能削金铁,剑脊并还中空,内藏毒液,按动剑柄机钮之时,可以喷出数尺远近,沾人即死,厉害非常!
另外还有什么‘毒龙子母梭’、‘风雷錾’,与这‘淬毒鱼肠’,合称‘天南三宝’!毒龙子母梭是母梭之中,藏有子梭,子梭之中,更藏有大量喂毒金针,一经爆散,梭雨针海,为数甚多,颇不易躲!依文儿对敌经验,最好乘他毒龙子母梭刚刚出手,子梭未离母体,或初离母体之时,以真气护身闭穴,凌空逆袭,即可减去此物的一半以上威力,至于那飞雷錾……”。
严凝素接口笑道:“我与傅君平等,未绝金兰之义以前,曾听他夸说过这飞雷錾等天南三宝的厉害,早就想出了克制之法!文侄一番好意,姑姑甚为感激,你看傅君平已在向我叫阵,我一扑杀此獠,便须先返南海,你报却亲仇以后,可随你慕容叔父,来我小潮音一游便了!”
慕容刚听说自己这八载相思,好容易才略亲数语的心上人儿,又将远别,顿时满脸离愁,方自凝视,严凝素业已听完傅君平挑战之言,回头看了慕容刚一眼,说道:“慕容兄,傅君平约我决一生死,双方不准换人,违者便须当众横剑自绝!
小妹胸中已有制敌之策,慕容兄不管见何凶险,千万不可援手,免贻敌笑,你与文侄,为我遥遥掠阵好了!”
说至此处,见傅君子业已腾身,不愿让他先到,纤手双挥,香风起处,白色衣裾飘舞,真像一只玉凤一般,凌空虚渡四五丈远,与傅君平同时落足擂台之上!
傅君平一声不响,微退两步,淬毒鱼肠在当胸一横,一对凶睛,炯炯觑定严凝素,左手握剑斜指眉尖,巍然不动!
严凝素知道傅君平也晓得自己剑术极精,决不轻敌!自己不动,他必不动,自己欲动,他必先动,并可能一上来就用淬毒鱼肠的中藏毒液暗算!
自己虽因前是结义兄妹,傅君平更心怀邪念,曲意逢迎,日常言浯之中,时时卖弄他们天南一派武学!故而今日动手,稍知对方底细,占了便宜,贴身业已穿了一套南海特产一种刀剑不入的铁麟剑鱼鱼皮所制软甲,不畏淬毒鱼肠的中藏毒液!但生性好洁,平素一尘不染,倘弄上些腥恶不堪的毒液之属,也是惹厌!
遂神色悠闲的把灵龙软剑,拔在手中,向傅君平冷冷说道:“傅君平!你装出这副凶相,唬得了谁我来时恩师特赐刀剑不入的南海铁麟剑鱼,鱼皮所制软甲,专门克制你的所谓天南三宝!不必转甚诡恶念头,企图侥幸,还是各凭艺业上下,剑术高低,彼此一决生死,来得比较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