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文学 > 剑气千幻录 > 第42回 石壁铜墙莽汉佳人

第42回 石壁铜墙莽汉佳人(2/2)

目录

其次便是普通的翻板埋伏,下面不过是丈把深,而且在半空中须要另装倒须构网,以便擒困中伏敌人,他们这儿却是因势利便,利用天然两丈余深的石洞,加上翻板制作极为精巧,能从上面坠下,而不能在里面往上开。

而且这块钢板虽然沉重,但因轴心装置时,力的计算极为精确,比之木板反应还要灵敏得多。

是以除非轻功特高的名手之外,稍差一点儿的,碰上了这个最平凡的埋伏,也将无法逃脱此厄。

适才上官瑜不用这等埋伏或其他飞刀暗箭之类的机关,便是因陆丹几乎能够驭气蹈虚,武功之佳,冠绝一时,便别出心裁,以本庄用以避敌的碳钢板石屋来困住陆丹。

这时缪推民身在半空,上纵之势已住,而那钢板还有五六尺,并且还是已经盖住的,心中一急,非同小可,厉吼一声,那根沉重的狼牙棒脱手飞出。

当地大响一声,那根狼牙棒反震得急坠而下。但钢板却纹风不动。

他脚下响成一片,敢情是方巨方才尽力一跳,掉下地时因重心不对,整儿摔在地上,加上紫檀竹杖碰在石地上,那种声音就够热闹的了。

说得迟,那时快,方巨拱背爬起来,那根狼牙棒划起闪光,直砸到他后脑与颈勃之间。

缪推民间目下瞧,心中大喜。

只要这巨人一下子晕倒或被砸死,那可真是他的运气来啦。

方巨猛可向上一蹶,狼牙棒正正砸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就像坠在铁石之上,当地大响一声,整根狼牙棒横飞开去,撞在石壁上,然后坠落地上。

他伸手一摸背脊,怪叫一声,道:“老小子我要把你撕为两片……”

缪推民恰好飘落在他跟前,却见这巨人一点儿损伤都没有,禁不住骇然道:“我的姥姥,这家伙是什么横练功夫呀三棱白虎钉伤他不了,连我这根沉重无比的狼牙棒也动不了他一根汗毛……”及至听他一嚷,言中之意,凶残之极,浑身已大大冒出冷汗。

方巨伸臂便揪,缪推民努力一闪,啪地响一声,已被这巨人一巴掌掴在胖脸上,眼前金星乱飞,身形一踉跄,撞在石壁上。再猛可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血中里着四五枚牙齿。

傻大个儿冲过来,一伸粗臂,将他当胸揪住。

缪推民一时亡魂皆冒,情知这大个儿力可移山托鼎,想撕开个活人,还不是一举手之事。

方巨怒气填膺地大叫一声,声音中蕴含无数怨毒忿怒。

缪推民吓得双腿一软,横胖的身躯直向地上软溜下去。

然而却因方巨将他胸襟揪住,便变成挂在方巨手上的怪样。

“老小子你太可恶啦,我非把你撕开两片不可……”他又喊叫了一遍。

缪推民满头全是闪闪冷汗,这种处身于生死边缘的滋味,的确是最为可怖的一种经验。

尤其是在完全绝望无力抗争的情况下。

方巨双掌一分,那力量简直可以将数十头正在酣斗的水牛分开。

只听裂帛大响一声,方巨两手各持一片什么东西,狠狠向地下一摔。

那两片东西尚未着地,已先传来扑通一响,敢情方巨仅仅将缪推民的外衣撕为两片,缪推民的身躯却掉在地上。

他一弯腰将缪推民抓起来,重复双手一分,裂帛一声过处,缪推民掉在地上。

现在,缪推民已赤裸上半身。

方巨当下怒气稍息,道:“老小子你那小棒棒刮破我的好衣服,我也撕掉你的……”

缪推民软瘫地上,却听得清楚,这才知道这浑人乃是将话说含糊,竟将他吓个心胆俱裂,却不过是撕掉衣服那回事而已。不过,再也不会明白方巨为什么对于衣服被毁的事极为生气。

方巨回眸瞧瞧那狼牙棒,道:“早先你说过用这狼牙棒砸死我师父的哥哥,嘿,你这老小子真恶毒,我要……我要……”

他要了好一会儿,还是找不出个结论。

要知方巨乃是个天生孝子,对谆谆母训。无不深深刻在心版,那总是和气待人,信义立本的道理。真个要他打死个无力反抗的大活人,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缪推民脾气虽暴,但到底是活了一把年纪的人,心中立刻明白其中奥妙,故意赖在地上,不肯爬起来。

方巨眨眨眼睛,想到一个主意,决定将这个老家伙交给师父处置,虽然,他一点儿也不知师父禅师何处。但他到底已解决了这问题。

当下又怕这老家伙再用那狼牙棒弄破衣服,便走将过去,一屁股坐在狼牙棒上。那狼牙棒四周俱是尖锐锋利的狼牙,哧地微响,裤子已穿了十数个小洞。

且说被困在石屋里的陆丹。

这时,她收拾起刺穿钢门而脱身出困之心,退到墙边一张檀木靠背上坐下,闭目憩息。

她的确太累了,四肢乏力,头脑也微微发晕。

记得早先墙壁大响两声,这种惊人的威势,定是方巨所为,但一任她拼尽余力弄出响声,传到屋外。

然而,再也没有了下文。

她情知方巨浑浑噩噩,必定是没有注意,不由得极为失望。

如今,她乏力地在椅上坐下。

这厅子里一切陈设,都是那么贵重和古老的家具,一种古旧悠远的气味弥漫在她周围,仿佛是处身在朦胧不真实的地方,被暧昧的梦境所包围住。

她叹息一声,轻轻靠在搭着银红撒花的椅背上,体力的虚脱以及思古的幽情,使她霎时间生像万念俱灰。

“这儿不啻龙潭虎穴。”她疲倦地想:“我再也无能为力生出世间,啊,若是当日,我能够安静地在那古老的森林中死掉,那不是很好么”

这刻,在灰黯的心情之下,以往的雄心壮志,以及纠缠不清的思怨爱恨,已变成不实在和可笑的东西。

“我现在为什么还要想念起他呢”钟荃的面影,清晰地浮现在她心中,于是她继续想:“如今回想起来,我的感情未免付出得太轻率了。唉,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这是怎样子的一回冤孽遭逢啊!”

她悲哀地摇摇头,深长呼吸一下,然后袅袅站起来,走到门边。

那儿钢板上还嵌着她的太自古剑。她伸手握住剑柄,倏然运功努力一拉。

锵地微响,剑倒是拔出来了,然而,她却因用力过度,一阵虚脱,眼前蓦地一片昏。呛嘟宝剑脱手,自个儿也蹲在地上。

歇了好一会儿,她的知觉渐渐恢复。忽然发觉自己竟然是半躺半卧地在躺椅上,不由得大吃一惊。

转眼一看,眼光溜过挂满字画的墙壁,垂着深色帷幕的窗户,几具棺木的大橱她正要转头瞧瞧后面,已经有人在后面说话:“姑娘,你……你没事么”

声音甚是温柔,口齿清晰。

陆丹更是一惊,已知此人是谁,便不再回头去瞧。

“我的天,这家伙趁我失去知觉之时,将我弄到这椅上,也不知有没有……”想到这里自家也觉得面红了。

然而,这个疑问像块千斤大石般,在她心上猛然一压,把她的心压得又急又乱。

她瞧一下衣服,似乎没有异状,但当她不放心地多瞧一眼,又觉得生像皱乱得不成样子。

眼前光华一闪,一柄剑平平送到她面前。正是她那柄太白剑。此刻却是连剑鞘,柄末的银色丝穗微微摇晃。

持剑的双手皮肤白净细腻,看起来甚是柔软,比普通男人的手稍觉纤小了些。

“陆姑娘,你的剑掉在地上,在下见姑娘背上插着剑鞘,恐怕躺着时梗着,故此斗胆解下来……”仍然是十分温柔动听的声音,可是话一多说几句,忽然轻轻咳嗽起来,并有点儿气喘模样。

陆丹星眼一闭,想道:“完了,我那系剑的丝绦结在胸前,他……他给解下来啦广但同时她也注意到他微喘的情形,冲口道:“你的伤很厉害么”

那人喔了一声,声音中又惊又喜。呐呐半晌,还答不上来。

她立刻明白了他是什么心情,不觉又是玉颊飞红。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宝剑,无意中却碰着那人的手。

他的手一松,轻轻捏住她的玉腕。只那么轻轻一下,便放松了缩回去。

陆丹一阵心跳,竟是跳动得那么厉害,以致惟恐心跳的声音会让人家听到。

那人大喘息几下,然后低低道:“哎,我的心跳得太厉害啦……”

陆丹忽然大吃一惊回头去瞧他。一张俊俏之极的面庞赫然人眼,正是那个被她剑风撞伤的尤东霖。

只见他那俊美的玉脸上,隐隐泛起青白之色,斜飞的双眉,微微皱拢,似乎暗中极力忍住痛苦。

她怎会不明白有内伤的人,最忌便是骤然惊喜,血脉贲张,心跳加速。

她这一回头,本想斥责他的轻薄。然而四目蓦地相投,却责斥不出口。只嗔怪地白他一眼,然后,徐徐欠身坐起来。

尤东霖用左手按住胸部,身躯轻轻倚靠在躺椅曲起的椅顶。

他自己知道此刻伤势相当严重,应该立刻静静躺下休养,更不可妄动强烈的感情。

可是,他一方面是为了有缘亲近心上人而极度兴奋激动。但另一方面,他也直觉地感出他与她之间,似乎有一种不可超越的障碍。

尤东霖自小便出落得一表人才,宛如玉树临风。

及至长成,一身文武全才,性情也相当端谨。是以血掌尤锋最是疼爱,常常说他是尤家千里驹的赞美话。

在他二十四个寒暑的一生中,从不知何谓爱情。宇宙之广大,本足以任他驰骋不倦,然而,现在一掉在情网中,便如春蚕自缚,无由自拔。

当他从暗道里要进厅来营救陆丹之前,他还在询问自己为什么会不能自主地来为她做任何事,甚至是这种家法大忌的反叛通敌的行为。这种行为的后果便是将要受五马分尸的刑罚。

现在,他已得着答案。因为他发觉价值乃是一种没有标准的特质,在某种情形之下,生命的价值完全比不出一个微笑,或是一句温柔关心的慰问。

他忘了体内的痛苦,也忘掉将来压在他心上的暗影。却快活地微笑了。

陆丹徐徐站起来,忽然转身正好瞧见他的笑容,光辉之中有点儿苦涩,完美中有点儿缺陷,快乐中有点儿痛苦,那是极为复杂然而动仁的表情。

她在心中叹口气,怜惜地投他一眼,心中想道:“不行,我不能教他多受痛苦,我要告诉他,我早已经心有所属。他纵然情深一往,也将落个悲惨的结局,倒不如趁早息了这条心。”

心中决定了,便道:“你……你别痴心妄想,不瞒你说,我已经……”

尤东霖忽然摆摆手,截断她的话,插嘴道:“陆姑娘你不必说下去,在下虽然……虽然……”

他轻轻叹息一声,眼光惘然地垂向地上:“唉,在下实是自惭形秽,岂敢痴妄多心,许多事都是情不自禁,以致冒渎玉人,只要姑娘不见怪,在下已刻骨难忘姑娘的美意……”

陆丹娇躯剧烈地震动一下,花容失色。“什么是冒渎玉人”这疑问电光似地掠过她心头。

尤东霖见她表情变化得太厉害,立刻料想出她的惊疑。

“姑娘,”他赶快解释道:“姑娘,我不是……你……你……”他本想说,我不是那种人,你料错了。可是话到了口边,却觉得不好意思说出来。因为若他这么一说,岂不是说陆丹心中想的尽是不干不净的念头。

陆丹却更加误会了,锵一声掣剑出匣,闪起一道银光,四壁的灯火登时如萤火之比的皓月,黯然无光。

那种古旧得像梦幻气氛又袭进她感觉中。

她深深一口,忽然明白了这种气氛为什么曾经使她觉得惘然若有所忆慕。

只因她曾经替自己来编织过一个梦,她嫁给一位世家子弟,住在深深的宅院中,那儿有深闺的旖旎或寂寞,同时还有古老的家具的气息,形成了一种古意盎然而可靠的气氛,在她周围飘浮着。她便拘谨地度过一生,充实或是寂寞的一生,却是女人的一生。

虽然,在现实世界时,她决不肯让自己投人这种生活和命运中,可是,她总是在幻想中替自己编织这样的命运结局。

然而,此刻她一向好好地保存在深心中的梦已经破碎了。这是当她嗅到那古老而贵重的家具的气味时,才矍然而觉。

她必须像只飞鸟般自由无羁,办完许多事之后,才能另行编织将来生活之梦。可是,她已没有资格编织生活之梦了,除非她将梦中那人,改为眼前这俊俏的美少年。

她不必再加考虑,已知道决不可能让这个人占据了她梦中那人的位置;于是,她悲痛地哼一声,蓦地一挥太白古剑。

剑风飒然撞出,直袭那五六尺外的尤东霖。

尤东霖在她阴冷哼声之时,像是已知她的决心用意,先一步闭上眼睛。面上神色夷然不变,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甘心情愿的样子。

剑风飒然袭至,他猛可哎地一叫,翻身摔倒地上。

陆丹蓦然闭住眼睛,然而,那张俊美而带着甘愿的神情面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的芳心宛如被利刀戳了一下,甚是疼痛。

“他为什么会这样子对待我呢”她想,“这样子对他有什么好处咳,我虽在最后一刹那间,撤回八成力量,但以他那种茬弱的体质,又早曾负了内伤,定然气绝毙命,啊,我岂不太狠心么”

已不能复忆在什么时候,她曾经听人说过:“爱人的找被爱的幸福……”现在,她似乎了解这句话的意义,非常有人生哲理的意义。

她徐徐张开眼睛,但瞧不见尤东霖的尸体,因为眼光被躺椅挡住了。

她动作迂缓地先将太白剑归鞘,然后,向这柄古剑深深瞧一眼,轻轻道:“我也许要和你分别了。自从携你下山,我的情感,屡屡遭受到不可补偿的打击。我要把你永远沉埋在千寻江底,而我呢,也将与你一般,永远绝迹于人间。”

“至于你……”她的眼光移到前面,瞧着尤东霖尸体所伏之处,虽则她仍然没瞧见什么。

“我十分抱歉,而且非常难过,我想,我没有权力夺去你宝贵的生命,而且我决不会那样做的,假如你不是……的话。”

她歇了一下,喟叹一声,然后转眼找寻可以出人之处。

果然在右边那具高大的檀木橱旁边,露出一道狭窄得仅可闪身而人的缝隙。

她一跺脚,白衣飘飘飞拂,人已闪进那条壁缝之中。

走了半丈远,亦即走那堵墙壁的厚度,眼前豁然开明,却是条一丈多高,半丈来宽的暗甬道。

她像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在甬道中前移,转眼间已到了尽头,却分为两条去路。一是十余阶石阶的上行之径,一是斜没地下的甬道。那儿也有十多级石阶。

这时,她的思想已经有点儿麻木了,只停了一下,便毫不考虑,往向上的石阶走去。

另一边的石阶下,突然传来锵的一下金铁交鸣之声。在这极为死寂的地方和时间,忽然发出这么一下响声,委实令人心惊。

她猛然惊醒,倏然停脚止步,向那阴暗的石阶下面投以锐利的一瞥。

她自从服过醉果之后,目力大异往昔,虽在黑暗之中,却无殊白日。因此,那边虽是极为阴暗,却瞧得清楚。

只见在石阶尽处,有一道铁栏栅。那些铁枝每根都有锥子般粗,齐整地交织成一面大网,把那边隔住。

铁网那边却是两丈方圆大的石室,除了这一面是被铁枝网拦住之外,其余三面都是石壁。

铁枝网边,一个身躯颀长的少女,屹然站着。

她的头发有点儿凌乱,手中提着一口青钢剑,绷得紧紧脸孔。可是,仍然掩不住那动人的天然秀色。

她见陆丹停步,立刻又猛一挥剑,斫在铁枝网上,发出极响的锵一声。

甬道中回声激荡,但陆丹却察觉这一剑斫下的力道,远逊第一下时有劲。

“贱婢,你瞧着姑娘怎的再弄几条蛇来给姑娘解解气么”

陆丹立刻猜出这位少女定非本庄之人,甚至多半是敌人,从她那种疲惫的声音和面色推想,大约已被锢禁此处有一些日子。

怪不得方才所斫两剑,劲力大是不同。

忽然,她联想起早先上官瑜要带领她人庄取驴之时,马方口和缪推民两人神色不正,言语闪烁,屡次企图阻止上官瑜亲自带她进庄,意思最好由他们代替。

这件事可能和这位少女有关,因为现在很显然地可以知道,便是上官瑜若果要经过这条甬道而到她被困的石屋时,必定会发觉这儿还有个少女被禁。

当然陆丹不可能推思出马方回当时的用意,因为根本她不识得马方回和缪推民的身份地位,也不知这座隐贤山庄有所变迁,如今已非大内双凶养老之所。

她心中甚是淡漠,对于这些恩怨寂寥,灰心之极,再没有兴趣去理会。对于自身变故尚且应付不暇的人,焉能再顾及别人,这本是人情之常。

那个毁了她女儿清白之躯的人,巳被她杀死。她在后来才发现自己虽然不能容许那人长久占有自己,却也不愿意杀死他,尤其是瞧见他那种甘愿受死的神情。

“可是,他终于死了。”她想:“我却不知为谁而活“她再投瞥那边铁枝网一眼,身形犹疑一下,没能拿定主意要离开抑是过去那边瞧瞧,看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以及能否救她。

“这庄子里没有一个好人。”那少女高声嚷叫道:“嘿,你们以为姑娘不知老头儿眼中的下流意思么只恨当时姑娘剑下留情没有赶尽杀绝……”陆丹心中不由得一动,诧想道:

“她也能赢得上官老儿她是什么人啊“

发了兄ocr

书页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