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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借尸还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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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二爷早已气得脸都黄了,跺着脚道:“这丫头,你们看这丫头,居然认贼为母起来!”

那“尸体”瞪眼道:“谁是贼你们才是贼,竟敢绑我的票。”

左二爷气得全身发抖,退后两步,倒在椅子上直喘气,过了半晌,目中不禁又流下泪来,颤声道:“这孩子不知又得了什么病,各位若能治得好她,我……不惜将全部家产分给他一半。”

楚留香显然也觉得很惊讶,望着张简斋道:“张老先生,依你看……”

张简斋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看她的病情,仿佛是“离魂症”,但只有受过大惊骇、大刺激的人才会得此症,老夫行医近五十年,也从未见到过……”

那“尸体’’的脸竟也气红了,大声道:“谁得了‘离魂症’,我看你才得了‘离魂症’,满嘴胡说八道。”

张简斋凝注着她望了很久,忽然将屋角的一面铜镜搬了过来,搬到这少女的面前,沉声道:“你再看看,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少女怒道:“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用不着看!……”

她嘴里虽说“用不着”,还是忍不住瞧了镜子一眼。

只瞪了一眼,她脸上就忽又变得说不出的惊骇、恐惧,失声惊呼道:“这是谁我不认得她!我不认得她……”

张简斋沉声道:“照在镜子里的,自然是你自己,你连自己都不认得了吗”

少女忽然转身扑到床上,用被蒙住了头,哑声道:“这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会变成这模样,我怎会变成这模样!”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捶着床,竟放声大哭了起来。

屋子里每个人俱是目定口呆,则声不得,大家心里虽已隐隐约约猜出这是怎么回事了,但却又谁都不敢相信。

张简斋将楚留香和左轻侯拉到一旁,沉着脸道:“她没有病。”

左二爷道:“没有病又怎会……怎会变成这样子”

张简斋叹了口气,道:“她虽然没有病,但我却希望她有病反而好些。”

左二爷道:“为……为什么”

张简斋道:“只因她没有病比有病还要……还要可怕得多。’”

左轻侯额上已冒出了冷汗,嗄声道:“可怕”

张简斋道:“她缠绵病榻已有一个月了,而且水米未沾,就算病澈,体力也绝不会恢复得这么快,何况,她方才明明是心脉俱断,返魂无术了,老夫可以五十年的信誉作俱,绝不会诊断有误。”

楚留香勉强笑道:“张老先生的医道,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信。”

张简斋脸色更沉重,道:“既然如此,那么老夫就要请教香帅,一个人明明已死了,又怎会忽然活回来呢香帅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这种怪事”

楚留香怔了半晌,苦笑道:“在下非但未曾见过,连听也来听说过。”

张简斋道:“但她却明明已活回来了,以香帅之见,这种事该如何解释”

楚留香又怔了半晌,道:“张老先生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解释呢”

张简斋沉默了很久,目中似乎露出了惊怖之色,压低声音道:“以老夫看.来,这件事只有一个解释……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

左轻侯跳了起来,吼道:“张简斋,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高见,谁知你竟会说出如此荒谬不经的话来,请请请,像你这样的名医,左某已不敢领教了。”

张简斋沉下了脸,道:“既是如此,老夫就此告辞。”

他一怒之下,就要拂袖而去,但楚留香拉住了他,一面向他挽留,一面向左轻侯劝道:“事变非常,大家都该分外镇定,切切不可意气用事。”

左轻侯瞪着眼道:“你……你…山你难道也相信这种鬼话”

楚留香默然半晌,沉声道:“无论如何,两位都请先静下来,等我再去问问她,问个清楚再说。”

他走到床边,等那少女的哭声渐渐小了,才柔声道:“姑娘的心情,我不但很了解,而且很同情,无论谁遇着这件事,都一定会很难受的,我只希望姑娘相信我,我们绝没有伤害姑娘的意思,更不是我们将姑娘绑到这里来的。”

他声音中似乎有种令人镇定的力量,那少女的哭声果然停止了,但还是将头蒙在被里,嗄声道:“不是你们将我绑来的,我怎会到这里来”

楚留香道:“姑娘何妨静下心来想想,究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少女道:“我……我的心乱得很,好像什么事都记不清了……”

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美丽的眼睛里仿佛笼着一层迷雾,楚留香并没有催促她,过了很久,她才缓缓接着道:“我记得我病了很久,而且病得很重。”

左轻侯目中立刻现出喜色,道:“好孩子,你总算想起来了,你的确病了很久,这一个多月来,你始终躺在这张床上,从没有起来过。”

那少女断然摇了摇头,大声道:“我虽然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但却绝不是躺在这张床上。”

左轻侯道:“不在这里在哪里”

那少女道:“自然是在我自己的家里,我自己的屋子里。”

楚留香见到左轻侯脸色又变了,抢着道:“姑娘可还记得那是间怎样的屋子”

少女道:“那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我怎么会不记得”

她目光四下瞟了一眼,接着道:“那间房子和这里差不多,我睡的床就摆在那边,床旁边有个紫檀木的妆台,妆台旁是个花架,上面却摆着一炉香。”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妆台上摆着些什么呢”

那少女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不过是我用的脂粉和香油,都是托人从北京城里的“宝香斋”买来的。”

她的脸似乎忽然红了又红,立刻就接着道:“但我的屋子里却绝没有花,因为我一闻到花粉的味道皮肤就会发痒,而且我屋里的窗户上都挂着很厚的紫绒窗帘,因为我从小就不喜欢阳光。”

这屋子的窗户上虽也挂着窗帘,但却是湘妃竹编成的,屋角里摆着一盆菊花,开得正盛。

那少女见到这盆菊花,目中立刻露出憎恶之色。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因为他也知道左明珠是很喜欢花的,而且最爱的就是菊花,所以才将菊花连盆搬到屋里来。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菊花搬了出去。

那少女感激的瞧了他一眼,道:“可是在屋里闷了一个多月之后,我却忽然盼望见到阳光了,所以今天早上,我就叫人将屋里的窗户全都打开。”

楚留香道:“今天早上姑娘是叫什么人将窗户打开的”

那少女道:“是梁妈,也就是我的奶娘,照顾我已有许多年了,因为家母一向很忙,平时很少有时间和我们在一起。”

楚留香笑了笑,道:“金弓夫人的大名,在下早已久仰得很了。”

左二爷“哼”了一声,终于还是忍耐着没有说话。

那少女目光凝注着窗外,缓缓道:“今天早上的事,我还记得很清楚,但现在……现在天怎会忽然黑了我难道又睡了很久么”

楚留香道:“今天早上的事,姑娘还记得些什么”

那少女道:“我看到外面的阳光很美,心里觉得很高兴,忽然想到园子里去散散心。”

楚留香道:“姑娘能走动”

那少女凄然一笑,道:“其实我已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但梁妈不忍拂我的心意,还是扶我起来,替我换了套衣服。”

楚留香道:“就是姑娘现在穿的这套”

那少女道:“绝不是,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衣服,是梁妈亲手做的,料子也是托人从北京“瑞福祥”带回来的织锦缎,红底上绣着紫色的凤凰。”

也不知为了什么,说着说着,她的脸又红了起来。

楚留香道:“后来姑娘可曾出去逛了么”

那少女道:“没有,因为家母恰巧来了,还带来一位很有名的大夫。”

张简斋抢着道:“是谁”

那少女恨恨道:“家母常说就因为江南的名医全都被“掷杯山庄”抢着请走了,我的病才不会好,所以她老人家这次特地从北方将王雨轩先生请了来,也就是那位和南方的张简斋齐名的王老先生,江湖中人称“北王南张”的。”

张简斋板着脸道:“是南张北王,不是北王南张。”

那少女望了他一眼,失声道:“你难道就是张简斋这里难道就是掷杯山庄”

张简斋也不理她,沉声道:“那王雨轩看过你的病后,说了什么”

那少女眼珠子转来转去,显得又惊讶,又害怕,过了很久,才缓缓道:“王老先生什么也没有说,把过我的脉后,立刻就走了出去,家母就替我将被盖好,叫我好好休息,切莫胡思乱想。”

楚留香道:“后来呢”

那少女道:“后来……后来……”

她目光又混乱了起来!咬着嘴唇道:“后来我像是做了个梦,梦到我的病忽然好了,就穿着那身衣服从窗子里飞了出去,院子的人像是特别多,但却没有人看得到我,也没有人听得到我说话,我心里正在奇怪,忽然听到梁妈放声大哭起来,别的人也立刻全都赶到我住的那间屋子里去。”

楚留香咳嗽了两声,道:“你……你自己呢是否也回去了”

那少女道:“我本来也想回屋子去看看的,但却忽然有一阵风吹过来,我竟身不由主,被风吹过墙,后来……后来……”

楚留香追问道:“后来怎样”

那少女长长叹了口气,道:“真奇怪,后来的事,我连一点也不记得了。”

灯火虽已燃起,但屋子里的阴森之意却丝毫未减。

那少女全身发着抖,流着冷汗,颤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会到这里来的,我已将我能记起来的事全都说了出来,你们……你们究竟要对我怎样”

楚留香道:“我方才已说过,我们对姑娘你绝无恶意……”

那少女大声道:“既然没有恶意,为什么还不放我回去”

楚留香瞧了左轻侯一眼,勉强笑了笑,道:“姑娘的病现在还没有大好,还是先在这里休养些时候,等到……”

那少女忽然跳了起来,叫道:“我不要在这里休养,我要回家去,谁敢再拦我,我就跟他拼命!”

呼声中,她人已飞掠而起,想冲出窗子。

左轻侯吼道:“拦住她.快拦住她!”

那少女但觉眼前一花,也不知怎地,方才还站在床边的楚留香忽然就出现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咬了咬牙,突然出手向楚留香肩胛抓了过去。

只见她十指纤纤,弯屈如爪,身子还在空中,两只手已抓向楚留香左右“肩井”穴,出手竟是十分狠毒老辣。

但楚留香身子一滑,就自她肘下穿过。

那少女招式明明已用老,手掌突又一翻,左掌反抓楚留香肩后“里风”、“曲恒”两处大穴,左掌扬起,抓向楚留香肘间“少海”、曲泽”两处大穴,非但变招奇快,而且一出手抓的就是对方关节处的要害大穴,认穴之准,更是全无丝毫之差。

但楚留香武功之高,又岂是这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所能想像,她明明觉得自己的手指已触及了楚留香的穴道,只要力透指尖,便可将楚留香穴道捏住,令他全身痹麻,失去抵抗之力。

谁知就在这刹那间,楚留香的身子忽然又游鱼般滑了出去,滑到她背后,温柔的低语道:“姑娘还是先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事情也许就会变好了。”

那少女只觉楚留香的手似乎在她身上轻轻拂了拂,轻柔得就像是春日的微风,令人几乎感觉不出。

接着,她就觉得有一阵令人无法抗拒的睡意突然袭来,她身子还未站稳,便已堕入睡乡。

张简斋一直在留意着他们的出手,这时才长长叹了口气,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用这两句话来形容香帅,正是再也恰当不过。”

楚留香笑了笑,等到左轻侯赶过来将那少女扶上床,忽然问道:“方才她用的是什么武功老先生可看出来了么”

张简斋沉吟着,道:“可是小鹰爪力”

楚留香道:“不错,老先生果然高明,她用的正是‘小鹰爪力’夹杂着‘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而且功力还不弱。”

张简斋望着左轻侯,缓缓道:“据老夫所知,江湖中能用这种功夫的女子并不多,只有……”

他咳嗽了两声,忽然住口不语。

左轻侯却已厉声道:“我也知道‘小鹰爪力’乃是施金弓那老婆娘的家传武功,但她也明明是我的女儿,谁也不能否认。”

张简斋道:“令爱昔日难道也练过这种功夫么”

左轻侯怔了怔,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他不必回答,别人也知道左二爷的“飞花手”名动武林,乃是江湖中变化最繁复的掌法,而且至阴至柔,正是“鹰爪”、“摔碑手”这种阳刚掌法的克星,他的女儿又怎会去练鹰爪力

张简斋虽是江南名医,但“弹指神通”的功力,据说已练人化境,本也是武林中的大行家,对各门各派的武功,俱都了如掌指,他见到左轻侯的忧急愁苦之容,也不禁露出同情之色,叹道:“庄主此刻的心情,老朽也并非不知道,只不过,世上本有一些不可思议、无法解释的事,现在这种事既已发生……”

左轻侯嗄声道:“你……你为何一定要相信这种荒唐的事你难道真的相信这是借尸还魂”

楚留香道:“张老先生的意思,只不过是要二哥你先冷静下来,大家再想如何应付此事的法子。”

张简斋叹道:“香帅说的不错,人力也并非不可胜天。”

左轻侯搓着手,跺着脚道:“现在我的心也乱了,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楚留香沉声道:“这件事的确有许多不可思议之处,明珠怎会忽然使金弓夫人的家传武功这点更令人无法解释,但我们还是要先查明她方才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金弓夫人的女儿是否真的死了。”

左轻侯跺脚道:“你明明知道那老虔婆是我那死对头老怪物的亲家,难道还要我到施家庄去问她么”

张简斋道:“左庄主虽去不得,但楚香帅却是去得的。”

左轻侯道:“楚留香乃是左轻侯的好朋友,这件事江湖中谁不知道,楚留香到了施家庄,那老虔婆不拿扫把赶他出来才怪。”

张简斋笑了笑,道:“但庄主也莫要忘了,楚香帅的轻功妙绝天下,连‘神水宫’他都可来去自如,又何况小小的施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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