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仆仆风尘求绝技 茫茫来日大艰难(1/2)
凉秋九月,天朗气清,在河北通往河南的官道上,有一个十八九岁的美少年,穿看一身鲜美衣裳,骑的却是一匹又瘦又丑的驴子,显得很不相称。
这个美少年正是弃家出走,初闯江湖的丁晓。原来他一点经验也没有,在出走时,摸了十多两银于,挑了两套最好的衣裳,就出来了。他以为在外面比不得在家里。衣服应该光鲜一点,所以挑了又挑,竟把他父亲给他缝的两套准备给他结婚时用的衣裳挑上了。
他又没有跋涉长途的经验,头两天徒步走了两天路。便闹了笑活,吃了苦头。白天走路。行人不绝。当然不便施展什么轻身功夫,他的什么“八步赶蝉”、“陆地飞腾”的玩艺全用不上。他走的又不是什么偏僻小路,而是沿着官道,向河南走去。原来他根本不知道路途,只知道有一个“太极陈”在河南怀庆府陈家沟子住。他想去太极陈那里学艺。融汇太极两派的功夫。于是一路问人往河南怀庆府的走法,别人自然指给他坦荡的官道了。
他这样一步步走,走不到半个时辰,就很不耐烦。于是施展功夫,试稍微走得快一点(已经是等于普通人的飞跑了)。便几乎给做公(官差)的捉住,那些骑着劣马的公人,见一个华服的少年,在大路上飞奔,很是诧异,以为他是什么江湖盗匪,便策马赶上他,要将他逮捕,幸好那时他只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还是保定郊外,一说起来,那公人居然知道他父亲丁剑鸣的名字,只道这是他们太极名家,练习“行功”便也不难为他,可是公人们却告诫他道,“要‘练功夫’不要在官商大道上练!”
丁晓徒步行走,还不止几乎给公人逮捕。而且也为店家拒宿。原来开客店的看见这样华美的少年,却是风尘仆仆,满脸风沙的样子,也很是思疑,不知他究竟是什么路道店家怕招惹是非,竟群推客满。他第一天晚上,走到一个小市集,就是如此这般的给人拒绝,好容易出了加倍的钱,才弄到一间又脏又臭的小客栈的房子,连住带喝,竟几乎要了他二两银子,他满肚皮都是气。
“这样只走了两天,就走不下去了,他这才想到要买一匹“好马”代步。谁知他到市集去问,“好”的马要三十两以上的银子,连劣马也要十多两。他只摸了十多两银子出来,用了两天,只剩下十两零一点了。当时以为这沉甸甸的一堆碎银尽够用了,哪知买匹马都不够,他不得已而思其次,只好买驴。就是买驴也不能买健驴,只好买又瘦又丑的驴。
那匹驴也叫他生气,跑了短短一程路。就仰着脖子直喘气。这一天秋阳当午,人驴燥渴,丁晓正走到一处颇为热闹的市集,只见酒家三五,酒帘招风。他拣了一间最大的酒家,就想进去歇脚,哪知堂官看了他一眼,竟皱了皱匿头,说道:“客官,小店可没有什么喝的,前面安乎镇却是一个大市集,不过三十里,你这匹‘健驴’跑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客官到那里歇歇不好”
丁晓愕睁着眼怒道:“开店的反拒起客人来了,真是岂有此理!你估量小爷没钱吗说着把身上剩下的几两银子捏在手中,便在店伙的面亩乱晃。
那堂宫见丁晓一凶,他反有点害怕了。连连赔笑道:“客官,不是这个意思,‘你老’(北边一般的对人尊称,并非一定是年老的才适用)赏面,小店是求之不得,只是怕没有什么东西,简慢你老。”说罢便殷勤招呼丁晓到靠窗凉爽的地方拣了一副座头,问道:“客官你喝什么酒”
丁晓发了脾气,见店中客人都注视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也放缓语调答道:“随便什么酒都行,只不要辣酒。”那堂官笑了笑,给他拿来了一壶“竹叶青”。笑道:“客官,这酒准合你老口味。”
竹叶青是山西杏花村名酿,清醇清香,入口不醉,过后方知。丁晓喝了几口,正自陶然。他边喝边张望店里的其他客人,立刻他便被东边座头的几个客人吸引住了。
东边座头坐着四个客人,一个是五十来岁的者者,两个是三十多四十岁的中年壮汉,还有一个却是二十余岁的少年,这几个人年龄参差,长短不一,说话又是南腔北调,显见不是一个地方的人。
更令人注意的是:他们说的话中,夹杂着许多江湖唇典(暗语),腰间的剑鞘也隐约可见。丁晓对江湖唇典。帮会切口,虽是一知半解,但到底是练武家子,多少也听出一点,好像听他们说起什么会党,又说起什么拳民,又好像是要去找什么人似的。
丁晓听得入神,不觉直盯那几个客人,心想这几个人准是武林中人,却不知是好是坏,若是好人,和他们交个朋友,倒可解解旅途沉寂。
他正在忖度:那几个客人却先邀请他了。那老者竟站立起来,向他招手道:“这位朋友,何不过来坐坐”
丁晓见他们邀请也就不客气地过去。那老者招呼他坐下后。便问他道:“兄弟,你到底是哪条‘线’上的”(哪一路好汉之意)丁晓愕然道:“我是赶路的。”
答非所问,那老者看了丁晓一眼,又问道:“兄弟,你不必疑虑,咱们都是‘道上同源’(同道之意),我问你是‘守土开爬’的,还是‘上线挂牌’的,有没有‘正式归标’、‘开山立柜’”
那伙客人怀疑丁晓来路不正,不知是哪路江湖人物,所以拿出江湖切口考问他。这几句活的意思是问丁晓,你是有一定的势力范围做案子的呢(守土开爬)还是在江湖上流窜,四出劫掠的呢(上线挂脾)有没有正式入伙,做人家的伙计(正式归标),还是自己做大头目(开山立柜)
哪知丁晓听了,一概不懂,支支吾吾,很是尴尬。
那二十余岁的少年,抒量了丁晓一会,笑着拉拉丁晓的手道:“小兄弟,你大约是初走江湖吧,咱们老爷子走了眼,以为你是有来历的江湖人物呢!”
那中年的壮汉接声笑道,“你也走了眼了,我说这位小兄弟,纵非久历江湖,也准是一把武林名手,你看他佩的剑,这这……”连说了几个“这”字还没有接下去,他原来是想赞丁晓的剑好,可是丁晓剑插鞘中,他怎能乱说好坏。
幸得丁晓不待说下,已急急解释了:“剑术,我只懂得几手粗浅的太极剑,哪说得上是武林名手诸位前辈,想必都是行家”丁晓见这些人和颜悦色。好像很是热情。他心想:这群人倒比姜老头子好说话得多,他也就和他们“套交情”了。
那老者见丁晓这一说话,干笑了几声道:“是嘛,可知老朽并未走眼,人家是太极派的门徒。”
“喂!小兄弟。”那老者又招呼丁晓道:“那你是哪个帮会的”
丁晓又愕了愕。答道:“我没有加进什么帮会。”
那老者给丁晓斟了满满的一杯酒:丁晓慌不迭的接过,正待道谢,那老者又道:“兄弟,咱们是萍水相逢,一见如故。俺实在喜欢你少年英俊,显得是个人物。江湖朋友说话,应该坦率。现下会几手武艺的,不是帮会中人,也必定有宗派,有香堂,断非石头里爆出来的,可是……”
丁晓听了,还是支支吾吾地答道,“我不知道什么帮会。”
丁晓倒并不是对那些人有什么怀疑,他见那些人一直发问,很是窘迫。本想把自己的来历告诉他们,可是他想了一想,却又不愿意说出来。一来,他知道父亲行为,久为武林所不满,他恐怕那几个人是武林前辈、说出来历,反招他们轻视:二来自己是偷跑出来的,也不愿随便泄露。
那老者见丁晓一问三不知,好像是不大高兴了。他呷了一口酒,又对了晓道:“兄弟,俺虽和你萍水相逢,一见如故,但也禁不住对你有所疑虑,不敢推心置腹。只是,纵使你没有加进什么帮会,你也总该知道一些江湖组织。喂,比如义和团你知不知道”
丁晓摇了摆头道:“不知道。”
“那‘大刀会’呢”
“也不知道!”
那老者把酒杯重重一顿道:“你这是完全把俺弟兄当外人看待,江湖朋友哪是这样的不直爽!喂,问义和团你不知,问大刀会你也不知,那你自己说吧,你到底知道江湖上有什么帮会莫非你会好意思说你一个也不知道不成。”
丁晓想了想,迟迟疑疑他说道:“我只知道有一个……”
那老者紧迫着追问道:“你知道的是哪一个”
丁晓嗫嗫嚅嚅地说:“我知道有一个匕首会。”
那老者面色倏变:“哦!匕首会:你熟悉那里面什么人物”
这一同顿使丁晓又不知所答了,原来了晓给那者者盘问他知道哪一些江湖组织,连问了两个他都不知;那老者神色已很不好看,丁晓也觉得很是窘迫。恰巧那老者问到“大刀会”,他突然便联想起“匕首会”来。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匕首会”。只是听金华提起过有这么一个江湖秘密团体罢了。
他见老者追问的紧,只好据实答道:“我并不熟悉里面的什么人物。只是听朋友说过罢了。听说里面有个年轻的好汉,豹子头,虬须子,使得一手好太极剑法。”
那老者哈哈笑道,“俺老眼还算没花,老弟竟大有来历!”说罢,挑一挑大拇指,便过来敬丁晓的酒,
丁晓不知所措,正待谦辞,那老者忽地冷笑一声,双手闪电似的在丁晓的肩头一搭,丁晓顿觉如同两把钩子一样,往肉里紧,两条胳膊立时软麻。说时迟、那时快,两旁的两个壮汉,已疾的掣出手镣脚铐,合力把丁晓制服了。
看官,你道丁晓原是太极名家子弟,如何这等不济事。这不是丁晓本领低,能力弱,而是他年纪大轻;缺乏经验。他对那些人毫无戒心,如何想得到别人会突然向他动手:那老者一下手又是用的“分筋错骨”的厉辣擒拿手法,丁晓如何还能反抗。
青天白日,公然做案,变出意外,店伙客人,群相惊讶,不觉纷纷起立,张口结舌。丁晓哇哇地叫道:“你们这伙强徒,小爷与你何冤何仇,敢来加害,白日青天,掳人抢掠,不怕王法吗”
那老者连连冷笑,看了看丁晓,又看了看那些愕然惊视的店伙客人们,缓缓说道:“王法老爷便是王法!”
他又招手叫店主过来,把一张盖有关防的捕盗文书亮了一亮,说道:“老爷们是皇上派来专捕反贼的,这小子便是个反贼,他在你店里喝酒,本来你也脱不了关系。只不过看你这熊样子,不像和他有什么勾通事情。老爷们网开一面,不带你去询问了。你以后可得招子放亮一点(要有点眼光之意),以后再碰着这样形迹可疑的人物时,要立即晴里通知官面。”
前清律例,“造反的”有夷九族之祸,牵连的也有杀身之危!店主、店伙和那群客人,一个个吓的面青唇白,哪敢做声。连他们的酒钱以及丁晓的酒钱,店主都不敢开口了。那个招待丁晓进来的堂棺还结结巴巴的为自己洗清关系道:“可不是我一见到他就知道准不是好路道,我本来不准他进来。是他硬闯来的。”
丁晓凭空遭受诬赖,气得怒火冲天,狂叫道:“他妈的,你们才是匪徒,敢胡乱诬蔑小爷,你们分明是想敲诈!”
那老者又冷笑道,“敲诈你难道真要老爷点透,‘匕首会’是‘叛逆’中最阴险毒辣的团体,凡捉住匕首会中的人,皇命是杀无赦,你这小子还想活哩!”他竟然把丁晓看成匕首会的小头目了。
这些人说是“奉皇命来专捕反贼的”,这倒不假,但主要却不是对付匕首会而是对付义和团,原来那时匕首会的势力已走下坡,他们那种“人自为战”,用暗杀手段反抗清廷的方式,反给清廷逐个击破,到处搜捕,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匕首会虽走下坡,而义和团却是新兴势力。那时义和团正是刚组织没多久,开始时揭的是“反清复明”旗号,又帮助被官府。教民欺压的百姓,所以很得百姓拥护。
因此一有义和团组织,清廷立刻把眼光转向它了。(那时候,义和团还未“合法”,还未“公开”)他们像搜捕匕首会人物一样地搜捕义和团的人。
那几个人便是北京九门提督派来协助当时山东巡抚李秉衡、直隶总督裕禄、河南巡抚张汝梅等搜捕义和团的。九门提督派出的人很多,加上那几省官府原有的名捕头,就组成了一个搜扑义和团的“核心组织”。这几个人便是被分派去协助安平府搜捕河北、河南边界一带的义和团的。
那老者名叫焦忠耀,是九门提督下面一把得力好手,精于“通臂拳”,还会几手点穴法。那同来的三人则都是他的晚辈。他们一行四人,因能纵高窜低,谙熟江湖切口,因此他们每逢大队官兵出来搜扑反贼时,他们便担当在前面侦查的任务。若发现“贼巢”,便引大队专“镇压”,若碰到小股的拳民,则他们几个便就地解决。
这天他们碰见了初入江猢的丁晓,盘问之下,虽然明明看出他是个雏儿,但见丁晓提起江湖上最秘密的暗杀团体匕首会,又提起匕首会中那使太极剑的娄无畏(丁晓其时还不知娄无畏名字,可是他转述金华所说的相貌。焦忠耀等一听了就知道正是清廷悬巨赏缉拿的娄无畏),心中也不禁一惊。他们又听了丁晓自述是“懂得几手粗浅的太极剑法”,便猜疑他和娄无畏有什么牵连,因此不管是否捉错,便先伸手把丁晓擒拿了)这正是历来残酷统治者“宁杀错一百,莫错放一人”的做法。
可怜了晓哪里知道这么危险,还是怒气冲天地大骂。那些人也不理他,兀自在抽烟、喝酒、谈夭、冷笑。
没有一盏茶功夫,官道上尘沙漫起,风鸣马嘶,一拔马队,一窝风地驶到。这正是安平府搜捕义和团的大队。他们一路上,已胡乱捉了十来个义和团“疑犯”。这回又听得焦忠耀捉到一个与匕首会重要人物有关的人;带兵官听了一不觉大喜。
正当他们欢天喜地之际;有一个单身怪客,悄然进入酒店,走到他们跟前……
那来人是个卅多四十岁的中年汉子,剑眉虎目,耿耿有神,不知怎的他在乱哄哄的时候,就混进来了,那时门外是数百马队四散歇息,他竟直走到带兵官和焦忠耀等的面前才被发觉。
丁晓正在气头,正在乱骂,他也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蓦然他听得那带兵官操正官腔在喝问:“什么人,胡乱闯进不知道规矩吗”又听得有人慢条斯理地答道:“什么规矩;茶楼酒馆,人人可进。你老爷来得,难到我就不能来得”
这声音好熟!丁晓也不禁愕然张望。这一望可把他惊着了,这人正是红衣女侠叫做“朱师叔”,曾和自己在月夜沙滩之下交手的人!
丁晓的眼光刚和那人接触,只见那人突然冲进两步,大叫道:“呵!表弟,你怎么啦给人带上这些玩艺(指手镣脚铐)”
丁晓未及回答,与焦忠耀同来的人,已拔单刀,举铁尺,纷纷拦阻,不准他挨近丁晓。那人显得瑟瑟缩缩的样子,退过一边,作出惊讶之状,呆望丁晓。
丁晓更是惊讶,他不知道怎的自己竟成了这个人的“表弟”了。
丁晓处在这个场面,急促间竟想不出什么话回答,当下又听得焦忠耀喝道:“这家伙准不是什么好路道,给我擒下!”活声未了,与他同来的两个壮汉,便举起铁尺。喝令来人受绑。
丁晓情知来人本领高强,以为必有一番拼斗,正瞪大眼睛待看热闹,哪知全出丁晓意料,那人竟高举双手,大叫:“俺什么也不懂得,老爷们抬抬贵手,别难为俺这苦哈哈的!”他竟乖乖地任从那些人绑了。
这一来更令丁晓气得七窍生烟,从热腾腾的希望里,跌入冰冷冷的雪窟中。他心里暗骂:“这家伙原来是晓得欺负后辈,见到官面的人就怕,呸,我还以为他是什么英雄呢!”
不说丁晓心里暗骂。且说那人被绑后,带兵的官儿盘问他,他竟有一句答广旬,供说丁晓是他的“表弟”,他们俩表兄弟都是新加入义和团的“拳民”。
那带兵的官儿和焦忠耀等都哈哈大笑,向丁晓叱道:“瞧你这小子刚才还装蒜,原来你是义和团的拳民,又是匕首会的逃犯!”又对着那被红衣女侠称为“朱师叔”的说:“你还算老实,回到县里准能叫你减等(减轻刑罚)!”
丁晓这回又气得哇哇地乱骂,骂的可是那位“朱师叔”了,丁晓骂他胡说,骂他”卖友”,(其实丁晓连他的名字都还未知,骂他“卖友”是因为气急了,就什么也骂了。)那人听了,连理也不理,骂得多了,竟自淡然他说道:“表弟,你安分一点吧。谁叫咱们给官爷们捉住了,只好认命了吧!”说着,又装做怪可怜的样子,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那官和那群捕头,见他们“表兄弟”争得有趣,又是一阵大笑,把他们两个混在被捉来的那些义和团“疑犯”中,一齐解县了。
斜阳古道。健马嘶风,数百官军马队,押解着丁晓,那冒认丁晓做“表弟”的中年汉子,以及十多个义和国,“疑犯”历历乱乱地往安平府行进。
一路丁晓骂得口干舌焦,声音嘶哑,要骂的也不能骂了,只好被人反绑在马背上干瞪眼:那冒认是他表哥的汉子神色自若,不骂也不吭气。
那带兵的官儿则高兴异常,以为捉到了义和团和匕首会的重要人物,一路上带领马队叱喝驰骋,吓得百姓人家鸡飞狗走。
傍晚时分,他们已走到离安平还有五十里的赭石岗,他们为着要赶在黄昏之前到达广平,更是快马加鞭。赭石岗是几层赭红的土岗子,两旁的麦地长着一人多高的高粱青稞子;山风卷来,高粱帽子随风起伏,就像卷起千重绿浪。官道倚岗修筑,穿过土岗,就又是坦荡的平原,可以看得见安平府城了。
官军马队正待拐过前面峭拔的峰脚,忽地在土岗上的疏林中,有人桀桀怪笑。接着有一瘁沙沙的脚步声,窜出一个近四十岁;懦冠儒服的“书生”!
那书生也怪,在走到离前头马队数丈之遥,忽地抱拳一拱,念书似的唱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行人若经过,献出路钱来!”唱罢把手中的描金扇子向官军一指:喝一声,“咄!还不给我站住!”
这可真“邪门”,率领马队的统带不禁勒住了马,心想,只有官军捕强盗,哪有强盗反向官军要“买路钱”。
而且又只这么一个人,十足是穷疯了的书呆子,哪有一丁点强盗的气味
带兵的宫儿一勒住了马,喝道:“哪里来的神经汉,快快让开,不然就捉你解县!”这统带居然看他是个书生的面上,不为已甚,只是喝他快起,并不立即捕拿。
哪知这“疯书生”却是纹丝不动。带兵官正侍喝令捕拿,那焦忠耀老捕头,已是大吼一声,纵马而出,一边大喝道:“统带,留神!看紧犯人!”到底是焦忠耀有眼光,他已看出,前面的“疯书生”,一定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果然,喝声未了,那被红衣女侠称为“来师叔”,闯入酒家,自动受绑的中年男子己是蓦地一声虎吼。手镣脚铐,碎成几段,他自马背上腾空纵起,似闪电般地越过了好几匹马,落在绑住丁晓的马背上,用手一拂,利如刀剪,把绑住丁晓的粗麻绳通通弄断(官军把丁晓当重犯。在手镣脚铐之外,外加几重麻绳),再在丁晓的手镣脚铐上,东摸宁把,西摸一把,不知给他用什么法儿,也全给开了。
这动作之快,有如电光流火,众军士惊魂未定,呐喊声刀枪齐扑!他已手脚并用,疾如猿猴,扑入刀枪之中:风翻浪涌,只两下子,就空手夺到两张刀,正待抛一张给丁晓,只见丁晓也已把当前的一个军官打倒,夺得了一杆长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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