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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恶女(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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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氏虽说是妾,却是没卖身夫家的良家妾,武烈侯府不能随意处死她。即使她触犯了律法,犯有死罪,要处死她也需经官府审理,走法典的程序。

但有一种情况无须经过官府,那就是犯了家规大忌。不管是正妻还是贵妾或良妾,亦或是家族子女,有违家族要规,影响家族大计,族长就能下令把人处死。

徐家祖籍不在京城,族长亦在祖籍居住。京城有徐家的嫡系一脉,又有几家旁支,徐秉熙被推举为家主。在京城,他可以代行族长之权,处治犯忌的族人。

爵位的承袭事关一个家族的前途,尤其象徐家现在的状况,平氏喊叫的那些话已经触犯了家族大忌。若海氏以那些话为借口,要处死平氏,理由充足,权限却不够。可徐秉熙听到那些话,要处死平氏,就是理所应当,没人敢置疑。

听说徐秉熙和松阳郡主都来了青莲院,听到了平氏那些话,沈妍吓出一身冷汗。青莲院远离内院,现在又天色不早,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又恰好听到平氏叫喊的那些话呢看来是有人向他们传话告密,就是想要把平氏置于死地。

她知道平氏被人下咒,就是跟徐秉熙和松阳郡主等人说出实际情况,又有谁会相信她她想救平氏一命,可事关家族大业,她又如何说服徐秉熙等人

“姑娘,你快想想办法吧!奴婢来报信时,姨娘已经被人拖出去了。”

脚步声和哭求声越来越远,平氏的院子里安静下来,沈妍的心一阵狂跳。

“轩少爷呢”

小丫头急哭了,抽泣说:“轩少爷跟去善堂了,他哀求侯爷和郡主放过平姨娘,头都磕破了。侯爷骂了他一顿,说要是他再求情,就让人把他也拖下去杖毙。”

雪梨、黄芪和白术正养伤休息,听到外面说话,也都出来了。见沈妍无计可施,她们也都急得如同热锅里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唉声叹气。

沈妍极力平复自己焦急的心情,拉着小丫头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刚被买进府三个月,在园子里做粗使丫头,嬷嬷们管我叫小三儿。”

“我让人跟管园子的嬷嬷们说,调你到青莲院来伺候,我给你取名叫木香。”

“多谢姑娘。”

“木香,你去告诉轩少爷,让他拖延时间,别让姨娘挨打,我马上就过去。”

“是,姑娘。”木香跑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满脸忧郁说:“姑娘,三奶奶知道奴婢来给您报信,冲奴婢晃了几次拳头,好象要砸奴婢。”

沈妍微微一怔,忙说:“你快去,三奶奶不会砸你,别把这件事跟别人乱说。”

木香应了一声,就跑出了院子,几个丫头过来询问情况。沈妍明白武氏的暗示,在侯府,与徐秉熙等人对阵,用什么砸他们比板砖更见效当然是银子。她认为此计可行,要赶紧准备,早点儿赶去善堂救下平氏。

她来到平氏的院子,看到几个婆子守在平口,阴沉着脸,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沈妍不想跟她们浪费时间,又急忙回到自己房里,犹豫片刻,拿出一个锦盒揣进袖袋。她叫雪梨和黄芪也守到平氏院门口,又带上黄精和白术去了善堂。

落日的余辉穿透条条垂柳,洒在平静的湖面,层层涟漪荡漾金波。玉波如镜的湖面清荷初露,翠叶含香,锦鲤惬意游戏在莲叶间。

沈妍顾不上欣赏黄昏日落的美景,她带着两个丫头一溜小跑,穿过石桥,直奔善堂。沿着青莲院后面的湖溏去善堂更近一些,她衷心祈祷还来得及。

徐家的善堂靠近后角门,是一座独院,院子里有一排敞厦,大概七八间房子。

此时,善堂内外站满了人,每个人都捧出一张肃穆的脸,面无表情。惨叫声和打板子的声音从敞厦里传出来,在夜幕降临的时刻,显得格外凄厉。

沈妍来到善堂门口,听到里面正在行刑,她顾不上喘气,就撞开下人,冲了进去。松阳郡主看到沈妍进来,沉下脸,呵令婆子把她也押起来。

徐慕轩被架在刑凳上,正在挨板子,随着板子的起落发出惨叫声。他面色苍白,脸上滴落豆大的汗珠,臀背的衣服上渗出血渍,显然是被打得不轻。看到沈妍进来,他露出释然笑意,一声高亢的惨叫,就再也没音了。

让他拖延时间,他大概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替平氏挨打。

“禀侯爷、郡主,轩少爷昏过去了。”

徐秉熙冷哼一声,说:“昏过去正好,免得他胡闹,赶紧把平氏杖毙。”

平氏被绑在刑凳上,嘴里塞满破布,喉咙里呜呜直响,正瞪着呆滞的眼睛看着众人。两个婆子拿着板子走近她,她眼中没有恐惧,脸上也没有表情。

松阳郡主给婆子使了眼色,婆子会意,扯掉平氏嘴里的破布团。嘴里堵着破布,挨板子也叫不出来,而松阳郡主是想在平氏的惨叫声中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

“我儿子要袭爵,要当侯爷,徐家是我的……让你们看我的脸色,把你们都处死。海氏没儿子,我有儿子,我儿子要当侯爷,你们这帮没良心的畜生……”

平氏已经丧失了心智,根本不知道死期将近,给她下咒的人把这些话印在她脑海里,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喊出这些话,她就有如释负重的感觉。

徐秉熙听到平氏的话,就气炸了肺,怒呵:“给我打,狠狠的打。”

“侯爷息怒,我有话要说。”沈妍挣脱了婆子的控制,扑跪到徐秉熙脚下。

“把她押下去,一并杖毙。”松阳郡主恨透了沈妍,见到她难免失态。

“请侯爷和郡主听我把话说完,若认为我有罪,可以杖毙我。”

徐秉熙不会把沈妍放在眼里,但沈妍和花朝国使者交好,他就不得不有所顾忌。他挥手斥退要行刑的婆子,也没理会松阳郡主,问沈妍,“你想说什么”

“回侯爷,平姨娘不顾大忌,胡乱喊叫,是因为她神志不清。您想想,如果她还明白,知道死期将近,还要连累轩少爷,她还会喊那些话吗”

松阳郡主冷哼说:“正因为她神志不清,才要把她杖毙,免得她胡言乱语。”

“侯爷和郡主明知平姨娘神志不清,总胡言乱语,还要把她杖毙,要是传出去,定会遭人猜疑。平姨娘是良家妾,若有小人借此生事,武烈侯府岂不又要惹上是非那些要谋害平姨娘的人见侯爷和郡主上了他们的当,还不知多高兴呢。”

松阳郡主见到沈妍就生气,听沈妍讲得头头是道,她更气愤,没多想,就呵令婆子,“把平氏杖毙,赶紧行刑,把她也押起来,再敢多言,一并打死。”

“郡主想打死我不要紧,前提是要服众。”沈妍出语坦然,丝毫不惧。

徐秉熙扫了松阳郡主一眼,低声自语,“你怎么今天这么反常呢”

松阳郡主身份高贵,待人并不苛刻,可沈妍是个例外。徐秉熙不清楚松阳郡主恨沈妍的因由起末,这就令他产生了听沈妍说话的兴趣。

“侯爷,我还有几句话,救您让我说完再给平姨娘行刑。”

“本侯可以听你说话,但不管你说出什么,平姨娘都必须要死。侯府上下几百口人,谁都知道她的言语犯了大忌,不处死她怎么服众你说吧!”

“回侯爷,平姨娘和我从金州一路行来,她的神志一直很清楚,在夏水镇逗留了两天,就突然胡言乱语。我怀疑她中了邪,今天花朝国使者来看我,也证实了我的想法。她还说平姨娘中邪的情况并不严重,做一场法事就能好。”

沈妍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锦盒,打开,又从盒子里拿出两张面值五千两的银票,捧到徐秉熙面前,说:“侯爷因平姨娘犯忌要处死她,我无话可说,只想请侯爷看轩少爷的情面,让平姨娘多活几天。若是做场法事就能救她一命,也请侯爷开恩做主,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我不知道做一场法事要花多少钱,这一万两银子是平姨娘的私房钱,能救她一命,是她的造化,也是侯爷和郡主的恩德。”

松阳郡主冷冷注视沈妍,眼底闪过阴涩的嘲笑,不想再多说什么。她了解徐秉熙的个性,徐秉熙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中邪、做法事之类的借口只能让他火冒三丈,根本不可能说服他。说不定徐秉熙一生气,会下令连沈妍一起杖毙。

然而,松阳郡主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失算了。徐秉熙听到沈妍的话,不但没生气,反而在认真考虑沈妍的说辞。难道他也认为平氏中了邪以前他最反感这个话题,怎么今天突然转了性呢松阳郡主百思不得其解。

沈妍哽咽几声,说:“求侯爷开恩,做场法事救救平姨娘,也就等于救了轩少爷。若一万两银子不够,平姨娘在金州还有一个庄子,大概值两千两银子,我马上让人卖掉,再添上两千两,只求能救平姨娘一命。”

徐秉熙的眼睛故意不看银票,沉思半晌,舒一口气,问:“老四,你怎么看”

徐瑞宙的目光扫过银票,躬身施礼,说:“回父亲,儿子听说平姨娘恭俭温顺,突然变得口出恶言,泼辣无状,确实反常,儿子也认为她可能是中了邪。正好老太太寿期将近,做场法事安安众人的心,又能救平姨娘一命,也不是坏事。”

“你胡说什么”松阳郡主心中憋气,怒呵徐瑞宙,“平氏疯癫无状,口出狂言,触犯了家族大忌,理应把她杖毙,还做什么法事”

徐秉熙没理会松阳郡主,“老四,这场法事怎么做,还需你来安排。”

“是,父亲。”徐瑞宙满心欢喜,看向银票的目光都透出粘度了。

徐老太太寿期将近,徐秉熙要大肆庆祝,东挪西凑,仍有一万多两银子的亏空。这两天,就因为差这一万多两银子,徐瑞宙急得茶饭不思,徐秉熙也不会生银子,只能干着急。这一万多两银子来得太及时了,简直是久旱地祈盼的甘雨。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轩哥儿送回去,找个大夫给他看看伤。把平氏也送回去,关进院子里,不准她再出来胡说八道,若做完法事她还不好,就把她杖毙。”

“是,侯爷。”下人们应声施礼,赶紧行动。

徐秉熙扫了一脸不解的松阳郡主一眼,说:“时候不早,我们也回去吧”

这就算完了吗怎么好象一场闹剧松阳郡主看着徐秉熙,心中疑虑加深。

沈妍长长松了一口气,“多谢侯爷、多谢郡主。”

她恭恭敬敬把两张银票交给徐瑞宙,并承诺卖庄子的两千两银子很快就送来,对他千恩万谢,句句不离做法事的事。跟聪明人说话不要说得太明白,否则有侮辱人家智商的嫌疑。这一万多两银子是平氏买命的钱,两人心照不宣。

平氏折腾了一场,已筋疲力尽,被送回院子,就昏迷过去了。几个丫头也被带回来了,虽说没挨打,可又是绑,又是押,身上也落了不少瘀紫红伤。

沈妍怕平氏半夜醒了再折腾,就让丫头给她服了安神丸,让她一觉睡到明天。

回到卧房,沈妍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锁,数着盒子里面值不等的银票,不由长叹。她原本有十几万两银子,怕在徐家遇上搜检查房之类的事端,在进武烈侯府之前,就把银子妥善保管起来了,身边只留了一万多两银子。

平氏手里也有将近两万两银子,沈妍本想用平氏的银子买平氏的命,婆子阻拦她进屋,她没拿到平氏的银子,就用自己的银子垫付了。亲兄弟明算账,这笔银子她肯定要让平氏拿出来,只是要做得隐秘些,别让平氏发现她有大笔的私房。

“姑娘,吃饭吧!”白术挑了几样菜端进来。

白芷看了看饭菜,冷哼一声,“饭菜都凉了,让姑娘怎么吃”

“把饭菜放到外面,我一会儿再吃,你们都去吃饭吧!”

谴退丫头,沈妍看到桌上生冷的饭菜,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却没有一点胃口。

今天,她与海氏反目,又遭松阳郡主忌恨,以后在武烈侯府不会好过。下人们在深宅大院浸淫多年,最会揣摩主子的心思,见风使舵。让她们吃冷饭,卡她们的热水,一应供给不保证,别看都是小小不言的事,也让人头疼不已。

从今天起,她会臭名远扬,出身低贱,又有一顶恶女的帽子,肯定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名门旺族最忌名声,她恶名在外,也会被有心之人大肆宣扬,很快就会被孤立。人是群体动物,她不可能离群独居,再说她也怕影响徐慕轩的名声。

她不是冲动的脾气,可忍气吞生也不是她的性格,她今天若不反抗,等待她的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她一点也不后悔把事情闹大,随之而来的后果她必须提肩担当。今天的事待续未完,以后怎么周旋应付,还需她大费一番心思。

“姑娘,刚才玲玉姐姐来看姨娘,说轩少爷伤得不重,让姑娘放心。”

“知道了,一会儿把我配得伤药给少爷送去。”

“奴婢已经给玲玉姐姐了,也告诉了她用法。”白芷犹豫片刻,又说:“玲玉姐姐很不高兴,也不见姑娘,还让奴婢劝姑娘凡事忍耐,别给少爷惹麻烦。”

沈妍微微苦笑,没说话,有些话多说也无益。孙嬷嬷和玲玉等人当年进京伺候徐慕轩,至今来侯府已经六七年了,也站稳了脚跟。她们当时跟沈妍现在的处境不一样,沈妍也不可能汲取她们在侯府立足的经验。

“姑娘,玲玉姐姐还说……”

“说什么”

白芷嚅嗫开口,“说、说轩少爷听说今天的事,很不高兴,还、还埋怨姑娘鲁莽,说、说姑娘有恶女的名声,以后会、会影响……”

“我知道了,你去歇一会儿吧!”沈妍靠在床头,揉着脸颊低声长叹。

今天的事确实闹得很大,影响恶劣,徐慕轩恼她也在情理之中。徐慕轩和她处境不一样,她不期望得到徐慕轩的支持,只希望他能理解。她也不愿意因自己的所作所为影响徐慕轩的名声,可面临生死攸关的抉择,她能有什么办法

徐慕轩儒雅谦和,温润如玉,对她关爱体贴。无论前生今世,这类男人都是她理想的丈夫人选。若两人的立足点发生冲突,她又该何去何从

项怀谦办事很麻利,第二天就让人把符水、黄酒和朱砂送来了,还带来的一封信。信写得很简单,大概内容就是他知道了侯府内院混战的事,发誓要给沈妍出这口气。条件就是送三百两的现银给他,银票也行,再给他免二百两的帐。

沈妍皱眉一笑,给他回了一封信,让白芷送到后侧门,托两个小厮尽快把信送出去。项云谦虽说见钱眼开,有他帮忙,沈妍处理外面的事也就轻松多了。

徐慕轩挨了一顿板子,伤得不轻,不能再去太学读书,正在府里养伤。她要按水萃的方法给平氏解咒,要取徐慕轩的血,也就方便多了。

她忖度片刻,给徐慕轩写了一封信,让雪梨送到前院。她在信中写明平氏的情况,并说明解咒的方法,一再强调要用童子的指尖血,否则会危及平氏的性命。

雪梨很快就回来了,拿回来一个小瓷盅,里面有鲜红的血。徐慕轩没给她写回信,也没让雪梨带话给她,只有献血的方式做了最好的证明。

沈妍把鲜血、符水、朱砂和黄酒勾兑成灵药,给平氏服下。服了三天,平氏就好多了,但她仍旧神情僵硬,目光呆滞,却不再哭喊叫骂。沈妍见平氏情况好转,松了一口气,只要能治好平氏,她就少了最大的顾虑,心也能放松了。

黄芪进来,说:“姑娘,刚才管事嬷嬷来传话,说从今天起,要在府里做三天法事,内院的人不能随便进出,也不让青莲院的人出门。”

“知道了,你去传话吧!”

这场法事来得正好,平氏现在的情况已有好转,再服上三天灵药,也就基本上好了。到时候把治愈平氏的功劳归于这场法事,破财免灾,完事大吉。

三天法事做完,沈妍瘦了一圈,浑身无力,脑供血不足,也打不起精神。

不是做法事需要她劳心费力,而是做法事这几天,府里上下都吃斋饭,由大厨房统一供给。大厨房里供给青莲院的饭菜没有一滴油,还半生不熟,实在难以下咽。就因为这场法事关系到平氏的性命,沈妍决定忍耐,忍过这三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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