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坑爹(2/2)
白肉团子靠在平氏腿上,很乖巧地劝慰,“姨母,不哭,姐姐哭……”
“为什么让我哭”沈妍斜了白肉团子一眼,继续看信。
平氏擦去眼泪,把白肉团子抱到腿上,哽咽说:“诏哥儿长大了也好好读书。”
白肉团子靠在平氏怀里,撒娇讨喜,趁沈妍不注意,揪了揪她的耳朵,就藏到平氏怀里,喊道:“快哭……哭、哭,哭把你、把你喂狼,扔出去……”
这是他哭的时候沈妍吓唬他的话,现在套到沈妍身上了。沈妍看到他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赶紧跟平氏说了一声,逃进屋里去了。她和白肉团子朝夕相处这几个月,早已了解他了,他表现出兴奋,就是又想到淘气的花招了。
看完平慕轩的信,沈妍连声感叹,现在,平慕轩在太学和朝堂都小有名气,得到皇上的嘉奖,在徐家子侄中脱颖而出,也终于能在武烈侯府立足了。
从他的信里,沈妍能读出他字里行间都是信心满满、意气风发。以前,他怕平氏和沈妍担心,在信中总报喜不报忧,一看就知道他的日子过得无奈又无助。
沈妍思虑半晌,提笔给他回信,跟他大概讲述了前线的战事,主要把沈承荣的丑态恶行告诉了他,让他借机行事,拿沈承荣开刀,再搏一次。
这个时空,忠耿臣子都以文死谏、武死战为荣。读书人抨击时弊,直言皇帝的过错,和权贵势力做斗争,就会被天下人敬仰。历数当今皇族,除了皇上,哪个人能比慧宁公主更尊贵揭露沈承荣的恶行,就等于扇慧宁公主耳光。
写好信,她要亲自送到驿站去,再到金州最大的酒楼订几桌菜,一家主仆好好庆祝一番。平氏得知沈妍去送信,就拿出她亲手绣的手帕荷包,让沈妍一同寄给平慕轩。沈妍想了想,又给林嬷嬷配了几副药,也一起寄到京城去了。
送完信出来,沈妍转到驿站的正门,刚准备上车,就被几个官差模样的人挡住了去路。看到前几天在济真堂被打的那两个人也在其中,沈妍摇头冷笑。
“既然驸马爷有请,我就不客气了,带路。”沈妍毫无惧色,挥了挥手,大摇大摆向驿站走去,她有心要捉弄沈承荣,终于找到机会了。
白芷和黄芪很着急,要跟着进去,被沈妍拦住,给她们使眼色。两个丫头会意,一个人守在驿馆门外,另一个去济真堂求援了。驿站里有驿丞和差役,时有仆从进出,沈妍不担心沈承荣对她动粗,但做好准备,也有备无患。
沈承荣虽说是军需官,却也顶着一个督军钦差的头衔,在驿站里享受的待遇很高。驿站里只有一座两进院落,轻易不对外开放,现在,沈承荣主仆住进来了。
官差把沈妍带后院的小花园,沈承荣正和人在花园的凉亭里下棋,旁边有几人观棋。他神态悠然,红光满面,从他脸上,一点也看不到大战当前的紧张情绪。
沈妍上前施礼,“民女见过驸马爷,不知驸马爷招民女来,有何指教”
“坐吧!”沈承荣招了招手,示意沈妍坐到他对面。
跟他下棋的人赶紧站起来,垂手站到一边,看这人的样子象是个幕僚。
“驸马爷有话尽管直说。”沈妍毫不客气,与沈承荣面对面而坐。
“平姑娘,本宫听说济真堂经营不错,现在有十几家分号了。”
“托驸马爷的福,大东家有财力,我们也能马马虎虎混口饭吃。”
沈承荣微微点头,“平姑娘是爽快人,不象闺阁女子那般娇柔。”
“驸马爷也知道民女是爽快人,有话就直说,绕弯子反而生分了。”
“好,那本宫就直说。”沈承荣抬了抬手,就有一个官差给他递过来两本帐目,他翻开帐目,说:“济直堂从四月开始给大军供应药物,迄今三个月,共支付白银两万两千两。同样的兵马数目,同样的战役,同等的时间,采买药物却多花了一万两银子。平姑娘,这笔帐你应该知道吧能给本宫解释因由吗”
“我经手的帐目我当然知道。”沈妍暗哼一声,“因由就是济真堂的药好。”
“济真堂的药好一个月多花几千两银子,一句药好就行了哼!你说你们的药好,谁能证明”没等沈承荣开口,他身后的幕僚就冷脸质问沈妍。
沈承荣假笑几声,说:“松城县现在只有五万多名驻军,三个月竟然多支出了一万两银子的医药费,这样下去可不行,再说恐怕这是一笔糊涂帐。”
沈妍明白了,沈承荣嫌军需中药物的费用太高,怀疑济真堂做假帐,军中有人以权谋私,想查帐。做为军需官,又有钦差的头衔,他确实有这个权利。
沐元澈是统帅,用济真堂的药物也是他决定的,沈承荣要查帐,那就是怀疑沐元澈谋私。他们虽说不是亲生父子,也谈不上父子之情,但却有共同的荣耀和体面,沈承荣这样做,若传出去,岂不让沐元澈和慧宁公主难堪
济真堂为军中供应了三个月的药物,共收入白银两万两千两。别说做为统帅的沐元澈,就是他手下那些军需官,也没跟沈妍要过一文钱,顶多有时候多给他们一些药材。沈承荣怀疑沐元澈以权谋私,确实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
幕僚见沈妍沉思,以为她无话可说,又问:“平姑娘,你们的药好谁能证明”
沈妍哼笑两声,说:“想证明很简单,先在先生身上捅一刀,用别人家的药物医治。过七天之后,再往先生身上捅一刀,用济真堂的药物医治。济真堂的药物是不是真好,一比较不就有结果了吗先生亲自体验,更说有说服力。”
“你……”
“先生莫急,捅你这两下可由我操刀,我保证伤口的深浅长短都一样。”
“一派胡言,你就是巧舌如簧,也讲不明这一万两银子的去路。”幕僚气急败坏,对沈承荣说:“驸马爷,依学生之见,就把这女子抓起来,严刑拷打,她自会交待。一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有这种奸商蛀虫,迟早会成为国之大患。”
沈妍浅浅一笑,云淡风轻,“先生要对我严刑拷打,到底让我交待什么交待如何贿赂沈将军可沈将军从未收过我一文银子,我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听沈将军说,南疆平叛中重伤的将士,十之有五殒命。自使用济真堂的药物,
同样的重伤,殒命者十之有一。因重伤丧命的人降低了四成,难道这四成人命在你们眼中不值一万两银子吗幕僚先生要对我严刑拷打,是不是想屈打成招,要构陷于人哪依我看,国之大患,应该是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吧!”
真刀真枪拼杀,除非一下子正中要害,才会立即丧命。受伤很重,却不在要害上,多数因失血过多、伤口感染或者干脆就是疼死的。沈妍研制的开王止痛丸一到七号,主要所有止痛、止血、消炎、解毒等功效,治疗外伤效果最好。
“平姑娘误会了,刘先生绝无构陷之心,自古清者自清。”沈承荣笑得别有意味,沉默片刻,又说:“沈将军是军中统帅,不爱惜钱财,这一万银子也不能全赚进你口袋。若是兵部尚书查帐,本宫还需替济真堂游说解释。”
沈妍明白了,沈承荣叫她来,又是甜枣,又是棒槌,原来是想分红利。沐元澈不爱惜钱财,他可以收下,若兵部尚书查问,他也会替济真堂说好话。大秦律法规定挪用或贪墨赈灾银子和军需银子都是死罪,可事关权贵,谁敢去查
“民女愚钝,无法猜透驸马爷的深意。”
沈承荣想要银子,就让他自己说出来,这就是索贿,想收贿赂的人还要什么脸面如果沈妍主动提出来,那就是行贿官员,一经查起,就是重罪。
这个时空与她的前世社会形态大不相同,法律差异也很大,但有些内容是相通的。前世,她和父亲开了一家济真堂医馆,跟工商、税务、卫生等相关部门常年打交道。那些当小官的人翘什么尾巴拉什么粪,她一眼就能看得八九不离十。
“平姑娘是聪明人,何需本宫多言。”沈承荣摆手,幕僚侍卫全部退下了。
沈妍轻叹一声,说:“驸马爷也知道我虽为大掌事,却受雇于金家,动用银子超过一千两,我就要知会金家少爷,需他同意才行。”
“那金家少爷怎么才会同意呢”
“那要看动用多少银子,金家虽说有钱,也不能胡乱花用。”
沈承荣见沈妍上道了,松了一口气,轻声说:“不多,一万两。”
这个时空的一万两银子大概相当于她前世一千万人民币,而沈承荣虽有爵位在身,背景后台比花岗岩还硬,也只是四品官,相当于市长极别。
你妈妈的,张口就索贿一千万,还不多
沈妍强压心中的一口气,沈承荣肯收银子是好事,要不怎么让他栽跟斗看到沈承荣那贪婪龌龊的模样,她就决定坑爹,现在正有顺杆爬机会。
“不行啊!驸马爷,太多了。”沈妍表现得很为难。
“哦怎么才能行”沈承荣被拒绝,仍耐得住性子。
看来他收受贿赂的机会并不多,经验不足,索贿的水平更无法跟沈妍前世那些官员相比。这正中沈妍的下怀,若逃承荣是老油子,她还真怕自己罩不住。
沈妍掐着额头,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会儿,低声说:“要不驸马爷给我写个凭证,就说有事需要从济真堂周转一万两银子,我让人送到楚国给大东家看。大东家要是同意还好,要是不同意,反而会猜忌我,恐怕我也做不成掌事了。到时候还请驸马爷可怜可怜我,要是银子到手,给我一点安身立命的小钱。”
沈承荣思虑片刻,点了点头,“好说,你想要多少安身立命的钱”
“不多,三千两。”
“你怎么让本宫相信你”
“我要三千银子,就把自己和驸马爷绑到了一根绳上,利益共享。我拿到三千两银子,就辞去掌事之职,从此消失,驸马爷也无须担心此事泄露。”
“哈哈……不错,你很聪明,说到本宫心坎上了,确实是可用之材,与本宫很投缘。”沈承荣拉住沈妍的手摸了几下,脸上满含色欲暧昧。
沈妍暗暗咬牙,抽回自己的手,说:“驸马爷需要给我写两份凭证,一份写需要周转一万两银子,我马上派人送到楚国金家。一份写明银子到手,给我三千两,也是我的定心丸。驸马爷要是同意,就快点写,此事不宜耽误。”
看到两份凭证,沈妍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索贿居然写凭证,这不是授柄于人吗是沈承荣受贿经验不足还是他胆子太大、有恃无恐亦或是他另有打算呢凭证到手,埋沈承荣的深坑已挖好,沈妍反而不敢确信了。
走出驿站,看到老程正在门口和几个官差对峙,两个丫头也捏紧拳头在一旁助威。沈妍心中感动,微微笑叹,安抚了他们几句,几人就回济真堂了。
项怀安派人捎来口信,说好长时间不见白肉团子了,很想念儿子,让沈妍有空带他回府衙一趟。沈妍正有事找项怀安,就回家接上白肉团子,去了府衙。
听侍卫说项怀安和沐元澈正在水榭议事,沈妍知道不便打扰,就带人去了后花园的花厅等候。她正逗白肉团子玩,项怀安和沐元澈就过来了。
沐元澈没理会沈妍,一把从她手中抱过白肉团了,就到花厅外面疯玩了。白肉团子见到沐元澈,比见到项怀安亲多了,那笑声响亮得让人心醉。
项怀安笑了笑,说:“沈将军也是小孩子心性。”
“是诏哥儿太讨喜了,我们家的人也都喜欢他,天天有人争着带他玩。”
“没给你们添麻烦就好,岳父重病,你娘怕车马劳顿,又沿途暑热,不方便带他去。”项怀安顿了顿,说:“云诚派人捎来一封信,说你外公的病快好了,他下个月护送你娘回金州,正好你舅舅一家去京城,可以同行几百里路。”
“外公的病能全愈就好,他的病不好,就是再有机会起复,也枉费了。”沈妍跟项怀安说了沈承荣跟她索要银子的事,并把那两份凭证拿给他看。
项怀安看了两份凭证,冷哼一声,没说话,沈承荣毕竟是沈妍的生父,许多事情他不好置喙,但心里对沈承荣的所作所为已蔑视到极点。
“起复的事要押后再说,这场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沈妍点点头,问:“隆州那边的战事有消息吗”
“昨天,西南布政史又送来急报,向沈将军求援。今天沈将军收到了一份密报,说西魏大军只是围困了隆州城,并没有强攻。西北省的边境城池赞州和岳州也被西魏大军围困了,只围城、不攻城,也不知道西魏是什么战术。”
“能是什么战术不过就是想拉长战线,牵制我方兵马。等我们麻痹大意的时候,他们在一举攻城,到时候我们顾头不顾尾,肯定要打败帐。”沐元澈抱着白肉团子进来,两人满脸汗水,映衬初秋的艳阳,晶莹透亮。
“姐姐打,姐姐臭……”白肉团子扑到项怀安怀中,就开始控诉沈妍的恶行。
项怀安亲了亲儿子的脸,哄了他几句,刚想逗他玩一会儿,就有侍卫进来传报说皇上有密旨到。项怀安赶紧把白肉团子交给沈妍,和沐元澈一同去接旨。白肉团子又落入魔掌,小脸上落出讨好的笑容,很卖力地赏了沈妍一个口水吻。
沈妍抱着白肉团子从花厅出来,就听说项怀安和沐元澈去了前线,沈承荣也去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皇上有密旨到,大概要跟西魏决战了。
第二天,有几个采买军需的差役来到济真堂,让他们赶紧准备药物,尤其是天王止痛丹。沈妍一问,才知道皇上让沐元澈带精兵迅速援救隆州,沐元澈挑了三千精兵,要走小路到隆州,今夜就出发,沈承荣做为随战督军跟随出征。
听说沈承荣要随沐元澈出征,沈妍怔了怔,便明白了。她思虑片刻,准备了几样东西,叫来老程,嘱咐一番,把东西交给他,就放他出门了。
日交夜替,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前线没消息传来,连项怀安都象是失踪了。
沈妍给平慕轩写完信,已到三更,她刚躺下,还在半睡半醒之间,就听到敲锣打鼓声响起。她赶紧起来,来到平氏的院子,又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仆人回来说西魏在隘口驻扎了几个月的十万兵马攻陷松城县,直逼金州城。
同时,还有一个消息传来,沐元澈和沈承荣率领的三千精兵在密林中遭遇伏击,全军覆没,两个兵卒拼死送来消息,没来及救治,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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