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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 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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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扯别的,你赶快用英语给我译过来。”主人说。

“什么快译过来!你这口气简直拿我当你的勤务兵啦。”迷亭说。

“勤务兵也没关系,译吧。”主人说。

“嘿,先不要管什么拉丁语,还是让咱们先去拜听寒月君的谈话吧。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呢。那把琴现在正到了藏得住、藏不住的紧要关头,正是走到了‘安宅关〔7〕’的紧要时刻呢。喂,寒月君,那以后到底怎样啦?”迷亭说着,表现出极热心的样子,加入了提琴这一伙。主人被无情地撂在一边了。寒月君更加得意,继续讲他藏琴的地方。

〔7〕 设在安宅的关卡。传说平安末期源义经化装成山中修行僧去陆奥,通过此关卡时,由于其部下辨庆施行苦肉计,才使其渡过难关。

“我最后把它藏在一个旧的竹编箱子里啦。这个竹编箱子还是我离开家时祖母给我饯行的纪念品呢。据说还是祖母出嫁时的陪嫁之物哩。”

迷亭说:“那可真够得上是旧东西啦,似乎和提琴未免有点不太相称。东风君,你说呢?”

“嗯,是有些不太相称。”

寒月顶了东风先生一句:“你方才说放到顶棚上,不是也不太相称吗?”

迷亭说:“虽然不相称,不过,你尽可放心,这可以作为俳句的题材哩:‘凄清的秋天/藏在竹箱里/梵阿玲。’你们两位说说,这首俳句如何?”

东风君说:“今天迷亭先生俳兴大发哩。”

迷亭自我吹嘘说:“不只是今天,我腹中随时都装着俳句哩,我在俳句上的造诣,就连过世的子规〔8〕都惊叹得张口结舌哪。”

〔8〕 正冈子规(1867—1902),日本诗人、随笔家。正冈常规的笔名。

东风君是个老实人,因此他很率直地问道:“先生和子规先生认识呀?”

“哪里,我们虽然不认识,但我们通过无线电报,却是始终肝胆相照哪。”由于迷亭这个回答过于胡诌八扯了,东风先生连搭言都无法搭言,就只好一声不吭了。寒月嘻嘻地笑着,又接着讲了下去:

“就这样总算有个存放的地方。但是一旦拿出来,可又麻烦了。只是拿出来,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欣赏欣赏还好说,但不能只是欣赏啊,还必须拉才行。但是一拉,就要发出声音,一发出声音,立刻就要被人发现。恰好我的南邻只隔着一道木槿篱笆,住着一位‘沉淀帮’的首领,所以就更加危险啦。”

东风君不胜同情地说:“那真不好办啊。”

迷亭又开玩笑地说:“是啊,这真不好办。凡事口说无凭,现在的问题是要发出声来。小督〔9〕入宫也完全是因为这个吃了大亏嘛。如果是偷着吃东西,或者造假钞票,总还可以想出点办法,不过音乐这东西是瞒不过人的啊。”

〔9〕 高仓天皇的爱姬。初与冷泉少将隆房相爱,后由建门院推荐入内,为平清盛妒忌,隐身嵯峨野,但源仲国奉勅令迎其入宫,后被清盛逮捕,令其削发为尼。

东风君说:“只要不发出声音来,还可以对付过去,不过……”

迷亭立刻插口说:“等一等,你说只要不发出声音就好办,不过,也有不是由于声音而照样泄露出来的事儿。过去,我们在小石川的一座庙里过自炊生活的时候,有一位姓铃木的,我们将他称为阿藤的人,这位阿藤老兄,非常喜欢做菜时用的‘甜酒’。他用啤酒瓶买来满满一瓶甜酒,悄悄独自一个人喝,来满足他个人的嗜好嘛。有一天,阿藤外出散步,不想却被苦沙弥君给偷喝了。正在这时……”

主人突然大声嚷道:“我怎么会偷喝铃木的甜酒,偷喝的是你呀。”

“啊呀,我想你正在看书,说你一下也不会有什么,谁想你还是在听着呢。真是个要多加提防的人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啊。不错,让你这么一说,我也偷喝啦,我喝是喝了,不过,首先被发现的是你呀。你们两位听我说,苦沙弥先生本来是不会喝酒的,不过,他觉得这是别人的甜酒,便拼命地喝,结果可不得了,整个脸都变成大红萝卜啦。不,简直吓死人,使你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主人喝道:“闭上你的嘴,连拉丁语都不懂哩。”

“哈哈……这样铃木回来,拿起酒瓶来摇了摇,少了足有大半瓶,他说准是别人偷喝了,转身四处一看,这位老兄坐在角落里,活像是个用朱泥捏出来的偶人儿,你们说该死不该死呀。”

迷亭说到这里,三个人都捧腹大笑起来。就连主人也一边看书,一边“咯咯”地忍不住笑。只有独仙君,看来是弄得过分了,有些疲劳,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棋盘上呼呼地睡着了。

迷亭兴犹未尽,接着又讲了下去:

“还有一件不发出声音照样会败露的事儿。我从前到姥子温泉去,曾经和一个老头儿同住一间房子,据说大概是东京一家绸缎店的老店东,已经在家养老啦。噢,既然住在一起,管他是开绸缎店的还是开布店的,我才不管呢。只是出现了一件糟糕的事儿,事情是这样的:我到了姥子温泉后的第三天,香烟就吸光了,诸位大概也晓得的吧,姥子温泉那个地方,是群山中唯一的一家温泉旅馆,除了洗洗温泉、吃饭之外,是个做什么都不方便的地方。这样我的香烟全吸光了可就难办啦。一旦东西没有了,就愈发想得不得了,一想到烟没有了,平时烟瘾不那么大,这时却会非常想吸,可恨的是,那个老头儿却是事先准备了满满一包袱的香烟进山里来的。他将这些香烟一点儿一点儿取出,在人前盘腿而坐,叭唧叭唧地吸着,仿佛故意对人说:‘怎样?你也想吸吧。’他只是在人前吸还可容忍,后来他又吐烟圈儿,不但竖着吐,还横着吐,甚至又像邯郸梦的枕头那样倒着吐,有时还让烟儿在鼻孔里几进几出。总之,他是故意在‘吸耀’……”

东风问道:“您说什么,什么叫做‘吸耀’呀?”

迷亭说:“如果是衣服、家具就要说成炫耀,他这是吸烟,所以就是吸耀呗。”

东风说:“嘿!您既然看着难受,干脆和他要点不就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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