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 4(2/2)
〔10〕 指日本江户幕府的崩溃。
“那是没有。没有叫做红十字会的组织。尤其是能见到亲王殿下这种事儿,若不是明治的圣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托长寿的福,才能像今天这样,出席总会,还聆听了亲王殿下的玉音,就是死了也无遗憾了。”
“唉,难得你老人家隔了这么久,能逛一趟东京,这也够本啦。苦沙弥君!我这个伯父啊,因为红十字总会这次开会,才特地从静冈来东京的。今天我陪他到上野公园去了一趟,这是刚逛完回来的,所以,他穿着我从白木百货店给他定做的大礼服呢。”迷亭这么说是有意提醒主人。主人一看,果然这老者穿着大礼服哩。大礼服虽穿在身上,不过一点也不合体。袖子过长,领子敞开着,后背出现一道沟,腋下向上吊着,即使说做得不合式样吧,也不会不合体到如此用心良苦的地步呀。不仅如此,他的白衬衫和那白活领都分了家,一仰头,他的喉头就从那中间露了出来。还有好瞧的,他的黑色领结,简直不知是系在衬衫上还是系在活领上。他的大礼服可以不管,可是他那头上蓄着的一个白花花的抓鬏〔11〕,的确是一大奇观!我又仔细看了一下他那把有名的铁扇子,扇子规规矩矩地平放在他的膝头旁边。主人这时也逐渐平静下来,将他那精神修养的本领充分应用到观察老人的服装上来,于是他不免吃惊。过去,他本来不太相信迷亭的话,认为他的伯父总不至于像他讲的那样,这次会面,才知他比迷亭讲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自己的麻子可以成为历史研究的资料,那么这个老者的抓鬏和铁扇子肯定更会有价值得多。主人非常想询问一下这扇子的来历,但又不好就这点问,可是觉得冷了场又有所失礼,于是主人问了一个十分平常的问题:
“公园里人一定很多吧。”
〔11〕 头发盘成的结。
“可不是!人多极了。而且那些人又都死盯盯地望着我。想不到近来的人,都变得这样好奇,过去,可不是这样。”老人说。
“嗯、嗯,是的。过去可不是这样啊。”主人也随着说出了像个老人说的话。这倒不是主人不懂装懂,但可以把它看做是由他朦胧的头脑中随便冒出来的一句话。
“而且嘛,大家都在瞧这个‘砍盔’哩。”老人说。
“您的那个铁扇大概很重吧。”主人说。
“苦沙弥君!你拿一拿看,可重啦。伯父您让他拿拿看!”迷亭巴不得地说。
老人将沉甸甸的铁扇拿起来,说了声:“对不起,请看!”就把它递给了主人。苦沙弥先生就像个在京都黑谷烧香时的香客,恭恭敬敬地接过莲生坊〔12〕曾经用过的宝刀那样,在手中拿了一会儿,说了声“果然”就还给了老人。
〔12〕 莲生和尚(1141—1208),原名熊谷直实,日本平安时代末期武将,因不满时局,至京都黑谷寺拜僧源空为师,改名莲生。寺中今犹存大刀一口,传系莲生出家前所用。
“大家都管它叫做铁扇,其实这是个叫做‘砍盔’的东西,和铁扇全不相干。”老人说。
“噢,那是做什么用的呀?”主人问道。
“它是用来砍头盔的,当敌人头晕目眩的时候,可以用它来砍死敌人。据说是从楠木正成〔13〕时期开始使用的。”老人解释道。
〔13〕 楠木正成(?—1366),日本十四世纪的武将。
“伯父!这个就是楠木正成使用过的吗?”迷亭问道。
“不,这究竟是谁用过的,还不太清楚。不过,时代久远了,很可能是建武〔14〕时期制造的。”老人说道。
〔14〕 日本室町时代初期年号,从1334年至1335年。
“也许是吧。不过,寒月君可受不了啦。苦沙弥君!今天我们回来的时候,正好机会难得,就顺路到大学理学院去了一次。请寒月君给我们看了物理实验室,因为这‘砍盔’是铁的,结果使得带磁力的仪器都失灵了,可热闹啦。”迷亭说。
“不,决不会的。这是建武时期的铁,是品质极好的铁,放心好了,是决不会发生那种事儿的。”老人说。
“不管是品质多么好的铁,都不管用。寒月君既然这样说,那是不会错的。”迷亭说。
“你提到的那个寒月,就是磨玻璃球的那个人吗?他那么年轻,就干这个,真叫人难受,他满可以搞点什么正经的事儿啊。”老人说。
“看您说的,那也是研究嘛。要是把那个球磨成功了,就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学者哩。”迷亭说。
“如果磨球就能成为了不起的学者,那么谁都能做到。我也能做到。做料器的掌柜的也能做到。做那种活儿,在汉土称为玉工,身份是极其低微的。”这老者一边说,一边朝向主人,在暗暗争取主人的同意。
“哦!是这样的!”主人恭敬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