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四(2/2)
根据现在的调查,结城庸雄在这一案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他在企业家和政府官员之间居中斡旋,而本身又与其同伙相勾结,大发横财。
在企业家方面,为了向政府机关谋取自身事业上的私利,对政府官员采取行贿的手段。而结城他们这个集团,便利用自己在官场吃得开的地位,居于两者中间牵线搭桥。说起来,也可以把它称作从中揩油,是一种极其卑劣的黑心肠做法。
小野木鄙视这种人间丑角。他们寡廉鲜耻,卑劣异常。抓住企业家的弱点,再加以利用,趁火打劫,中饱私囊,其手段之拙劣无耻,简直无以复加。
对企业家来说,这样做至少还有一个珍视自己事业的理由。可是,结城这伙人的做法简直毫无值得同情的动机。
这无异于在政府官员和企业家之间钻着空子,从中干捞油水。
根据到现在为止的调查,在这起案件中,一部分企业家为了向政府主管部门谋取方便,拿出了相当一笔金钱。结城这个集团把那笔钱接受过来,私吞了其中近半数的金额。
他们对企业家说已全部交给了政府官员,再另要一份谢礼。这种做法简直心毒手辣到了极点。
至于受贿一方的政府官员,只不过接受了微不足道的款项而已。
尽管明明知道企业家已经提供给政府官员的金额,国会专门负责这一行业的某委员会的议员们,还要从企业家那里索取更大数额的酬金。结城与这方面也有关联。
就是说,依附于——甚至可以讲,必然依附于——这类贪污案件中的寄生虫,正是结城庸雄这伙人。尤有甚者,结城其人,与一个名叫土井的专操此业的惯犯串通一气,在这次贪污案件中,扮演了掮客方面的主要角色。从小野木本身的感受来说,这是他最憎恨的一号人物。
这号人物,偏偏是赖子的丈夫。这一发现使小野木失去了自我控制。小野木脸色煞白。
事务官们正在搜查别的房间。作为检察官,他必须要在现场。然而,他却迈不动脚步。由于过分吃惊,他独自畏缩不前地站在那里,好像保持这种状态便会使自己沉静下来一般。
他感到一阵耳鸣,整个思维都停止了,只觉得头昏脑胀。
客厅的门打开了,他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一看却是一位事务官。
“小野木检察官,”那位上了年岁的事务官说,“书房和卧室大体上都搜查完了。因为当事人不在,所以要求这家的太太到场见证,但太太不肯出来。我们打算搜查别的房间,可以吗?”
进行住宅搜查的时候,需要有家人在场。不过,根据本人的意志,即便不到现场,公务也可照常执行。
“没关系吧。”小野木说。这个讲法,与往常的语气大不相同。也许是听来觉得反常,上年岁的事务官仔细地观察着小野木的面孔。
“小野木检察官,您怎么啦?脸色好像很不好。”
其实,小野木已面无血色,讲话也是有气无力,近于发烧时的声音。甚至自己听起来都觉得空泛模糊。旁听者产生疑惑,自是在所难免的了。
“没什么。”他答道,“没有不舒服。不要管我,继续工作吧!”
小野木为镇定情绪而吸起香烟,但手指头却在哆嗦。
“好的。”事务官竟连着回头瞧了小野木两次,才走出客厅。接下来又是一片沉寂。远处传来搜查物件的响动。赖子始终没再露面。小野木也不想到里面去,这整幢住宅,宛如处在真空之中。
小野木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事务官们在住宅内到处搜查的动静传进他的耳膜。那响动听起来好像很远,觉得空气里似乎有什么障碍把那声响隔绝了,无法听得真切。
门开了,赖子走了进来。
赖子朝小野木略躬身施了个礼。那不是小野木平时见到的赖子,而是作为这个家庭的女主人的赖子。
她静静地站到小野木面前。与刚才不同,这会儿赖子把视线直接盯向小野木,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她脸色苍白,嘴唇在微微颤动,但是站立的姿态却很刚强。
赖子的这副姿态,却反而使小野木感到了压力。他仍然处在真空的状态里。
“终于到我家来啦。”她以低微的声音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您见面。您大吃了一惊吧?”
小野木迎着赖子的目光,看着她的脸,没有出声,头脑里还是一片真空。
“您全都明白了吧。我不想把自己的丈夫和这个家庭的情况告诉您……”赖子微垂双眼,“我很想邀请您到我家里来,哪怕只有一次也好,但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老早就想这样做了。然而,却无论如何也没能做到。”
检察事务官们还没有回来。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音。
“太意外了。”小野木好容易才开了口,“知道了您是结城先生的太太,现在我不知该怎样说出自己的心情才好。”
赖子平静地接受了这句话。
“您说的完全有道理。请原谅我吧!”她说,“我早就预感到,说不定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也抱有一种心理,以为总能设法把它向后推迟。这是我的过错呀。”
小野木在心里喊叫着:这不是赖子的责任!
自己认为最该蔑视的人物——结城庸雄,他的妻子原来就是赖子。但是,“结城的妻子”这一事实本身,与叫做赖子的这个人完全是两码事。小野木在心里反复考虑着这个问题。
“记得有一次听您说起过的,”小野木悄声说道,“您当时对我重复了好几次,您说希望我只看到您自己,而您背后的人、与您有关的其他情况,这一切全都与您本人毫不相干,对吧?”
“当时是那样说的。”赖子急忙答道,“因为您当时不知道我是一个处于什么环境的女人。不过,现在不同啦!从您刚才来这个家庭访问的那一瞬间起,那些理由就不复存在了。我这么一个人的背景和周围情况,您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对于您来说,我已经再也不是同一切条件割裂开来的独立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