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 3(1/2)
司机下来开了车门,何孝钰下了车:“进去喝杯茶吗?”
那司机十分恭敬:“谢谢了,何小姐。”立刻上车发动离开。
何孝钰十分礼貌,一直目送着小车开走,这才走到院门。看了看,发现里面的洋楼只有一层留有灯光,便不按门铃,拿出钥匙开了院门的锁走了进去。
燕大东门外文书店二楼。
曾可达显然真正被感动了:“经纶同志,深挖北平的贪腐,方孟敖是关键!接下来在北平推行币制改革,方步亭是关键!以你的观察和分析,方孟敖可不可能是共产党的特别党员?如果是,何孝钰能有什么办法试探出真相?”
梁经纶没有立刻回答,只回望着曾可达期待的眼神,想了想突然反问道:“可达同志,我想知道,既然怀疑方孟敖是共产党,为什么还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和他的航空大队?建丰同志是怎么看他的?”
这就轮到曾可达沉默了,也思考了好一阵子,才答道:“在用方孟敖的问题上,我和建丰同志有些不同的想法。可是你知道,对建丰同志的指示部署,我们只能是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关键是一定要执行好。”
“我明白了。”梁经纶又陷入了思考。
何孝钰回到家,走入客厅。
原以为父亲已经睡了,何其沧这时却坐在立式台灯下看书,显然在等女儿。
“爸爸,十点多了还没睡?”何孝钰连忙过去,顺手拿起摊在父亲膝上的折扇替他轻轻扇着。
何其沧合上了书:“见到你孟敖大哥了?”
何孝钰点了下头。
何其沧:“孟敖叫父亲了吗?”
何孝钰低下了眼替父亲更轻地扇着:“哪儿呀,方叔叔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两个人连面也没见。”
“唉!你方叔叔一生要强,晚年了连个儿子都不敢见。这是要的什么强啊!”何其沧感叹道,又沉思了好一阵子,望向女儿,“今天去方家,是你自己想去,还是别人请你去的,叫你去的?”
何孝钰:“爸爸,什么是别人请我去的,叫我去的?”
何其沧:“请你去的当然是方家,叫你去的一定是经纶。对爸爸要说实话。”
面对父亲的这几句问话,压抑在心底一天的纷纭心事,何孝钰这时才觉察到,可无论是女儿的心事,还是组织的任务,都不能向父亲有丝毫的表白和透露,她答道:“上午声援东北的同学,见到了孟敖大哥,木兰便拉着我去了。说是我在那里能够帮帮方叔叔。爸,您想到哪儿去了?”
毕竟有一半是实话,何其沧便不能再追问,换了话题:“你们梁先生现在老是住在外面,我这里给他安排的住所也不来了。爸知道你们还不至于是共产党或者什么国民党,可燕大毕竟是做学问的地方,不要卷到政治里去。你们其实一点儿也不懂得什么叫政治。你爸当然也不懂。可你爸记住了蒋先生和毛先生的两句话。蒋先生的话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走一个’。毛先生的话是‘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
“爸。”何孝钰立刻打断了父亲的话,“我不同意你的这个说法。怎么说共产党和共产党的军队也不会抓人民,更不会去杀人民。可现在就在北平的监狱里还关着好几百无辜的东北同学呢。当时您不也在保护他们吗?这件事,您,还有那么多开明的叔叔伯伯们都应该说话。”
“该说话的时候你爸会说。”何其沧露出些许无奈的眼神,疼怜地望着女儿,“可你爸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书生而已,国民党上层我是有些朋友,可在政治上你爸从来不是他们的朋友。爸老了,只有一个亲人,就是你。那么多学生,像儿子一样的也只有一个,就是经纶。爸的这点虚名和关系能保住你们两个就不错了。”
燕大东门外文书店二楼。
“我完全理解建丰同志‘用人要疑,疑人也要用,关键是要用好’的指示。这是大胸襟、大韬略。”梁经纶说这番话时完全是发自内心的钦佩,接着说道,“我也同意可达同志的分析。那个方孟敖就算原来不是共产党的特别党员,到了北平后也很可能被共产党发展成特别党员。关于前一点,我想可达同志只要交给方孟敖一个任务,让他去执行,很快就能得出结论。”
曾可达:“请说。”
梁经纶:“民食调配委员会贪腐走账,方步亭都是让崔中石在干,可达同志就把查账的任务直接交给方孟敖去干。方孟敖一查崔中石,他们之间是不是共党关系立刻就会暴露出来。鉴此,我想提一个建议。”
曾可达:“请提。”
梁经纶:“方孟敖和他的大队都是些飞行员,没有人懂经济。我可以安排燕大经济系共党外围的进步学生去协助他们查账。每一步行动我就能及时掌握。”
“好,很好。”曾可达不只是赏识而且已经兴奋起来,“说说你考虑的后一点建议。”
梁经纶:“后一点是建立在方孟敖以前并不是共产党的特别党员基础上考虑的。今天在和敬公主府门口我见识了此人,他完全有可能被共产党北平城工部甚至是中共中央敌工部看中。我今天派何孝钰去接触方孟敖就是做这个准备。我可以利用何家和方家的特别关系,向中共北平城工部建议,将对方孟敖的策反工作交给我们燕大学委去执行。”
曾可达这时完全理解了梁经纶的心情,站了起来,走到梁经纶面前。
梁经纶也站了起来,望着走到面前的曾可达。
曾可达由衷地向他说道:“经纶同志,我对你派何孝钰小姐去接触方孟敖表示遗憾,也表示敬意。我代表组织,代表建丰同志表示感谢!”
梁经纶这时才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感动,可感动的背后是那种永远挥之不去的失落:“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可达同志,我还是相信那句话,‘古老的夜晚和远方的音乐是永恒的,但那不属于我’。”
曾可达严肃了:“不要再这样想,也不能再这样想。经纶同志,要相信组织,相信建丰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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