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 5(2/2)
“他们这么黑,锅炭灰全抹在我们脸上!”马汉山十分激动,那张脸本就黑,说到这里脸上流的汗都是黑的了。
徐铁英望着他那张黑脸忍不住想笑,起身去开台扇:“不要激动,先静下来凉快凉快。”
台扇的风吹来,马汉山安静了不少。
徐铁英又坐了回来:“接着说,慢慢说。”
马汉山又端起茶杯,这回先吹了几口才喝了一口,说道:“现在是他们那几家比党国都要大了。比方进货,我在调拨委员会的会议上也提了好几次,粮食还有布匹能不能从我们中央党部的几家公司也进一点儿,立马就被他们堵回来了。铁英兄,我不是当着你面叫委屈,一个个都是国民党员,怎么一提到为中央党部做点事就好像都与自己无关了?”
徐铁英立刻严肃了:“你们开会都有会议记录吗?”
马汉山:“放心。只要心里有党,这一点我还是知道做的。每次会议我都复制了一份记录。”
徐铁英:“那就好。他们这些人要是连党产都想全变成私产,那就是自绝于党!”
马汉山把身子凑了过去:“这年头也不是说谁都不要养家糊口,但总得有个比例。跟共军打仗是大头,党部的开销是中头,个人得个小头也是人之常情。我在会上就曾经提出过‘六三一’的方案,国产是六,党产是三,私产拿一。他们也不附议,也不反对,可做起来就全乱了。铁英兄,现成的有个数字我今天必须告诉你。因为这个数字就牵涉到北平市警察局。”
徐铁英非常严肃了,定定地望着马汉山。
马汉山:“你知道你的前任在那几家公司拿多少股份吗?”
徐铁英:“多少?”
马汉山伸出了四根手指头:“4呀!”
徐铁英没有表情,在等他说下去。
马汉山:“临走时他还跟我们打招呼,要把这4的股份转到上海那边去,被我硬顶住了。铁英兄,你初来乍到,北平警察局这么多弟兄要听你的指挥冲锋陷阵,这4被他一个人拿走,北平的军警部门还要不要活了?”
徐铁英点了点头,突然话题一转:“问你句话,是弟兄,你就如实告诉我。”
马汉山:“对你老兄我还能说假话吗?”
徐铁英:“所有的账是不是都在中央银行北平分行走的?”
马汉山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头。
徐铁英:“北平分行在里面有截留吗?”
马汉山:“据我所知,方行长还是识大体的,只是为方方面面走账,他们也不想在这里面赚钱。”
徐铁英:“是方行长亲自管账?”
马汉山下意识望了一眼窗外:“方行长何许人也,他躲在背后,账都是他那个副手崔中石在管。”
徐铁英:“崔中石这个人怎么样?”
马汉山:“精明!干事还能兑现!”
徐铁英慢慢点着头,站起来:“不要急,什么事都要慢慢来。你也不要在我这里待久了。还有一点,所有的事,对别人都不要说。只要你不说,我就能帮你。”
马汉山也站起来,伸过手去抓住了徐铁英的手:“兄弟明白。”
徐铁英也就把马汉山送到会议室门口,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走了回来。
孙秘书已经在局长办公室门口把门推开了,候在那里。
徐铁英站在门边对他轻声说道:“安排靠得住的人,明天到火车站,看见崔副主任下车就立刻报告我。”
孙秘书:“是。”
已经是7月7日晚上九点,崔中石坐的那列火车到德州车站了。德州算是大站,停车十分钟。
崔中石坐在硬卧的下铺,望着窗外的站台,灯光昏暗,上车的人也不多。
一个中年乘客提着一只皮箱在崔中石对面的卧铺前站住了,拿着自己的车牌看了看号码,又对着卧铺上的铁牌看了看号码,像是眼神不太好,便向崔中石问道:“请问先生,这个铺位是七号下铺吗?”
崔中石望向了那乘客:“是七号。”
那乘客好像有些啰唆,还是不放心:“先生你是六号吗?”
崔中石:“我是六号。”
那乘客这才好像放心了,把皮箱搁上了行李架,又拿着一把锁柄特长的锁套在皮箱把手和行李架的铁栏杆上锁了,这才坐在七号下铺的铺位上。接着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份当日的《大公报》放在桌几上。
“今日的《大公报》,先生你喜欢可以看。”那乘客像是啰唆又像是热情。
崔中石:“一开车就关灯了。谢谢。”说着不再看他,又望向了窗外。
就在离他们六号、七号铺位不远的十一号、十二号铺,有一双眼在过道窗前,假装看报,正在盯着崔中石这边。
这双眼,就是在金陵饭店209号房间窃听记录那个青年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