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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六、摔罐成亲 · 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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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有风呢?”他问道。

“一样吊死你!”对方毫不犹豫地回答。

既然毫无退路,也没有缓刑,又滑不过去,他就毅然决然下了决心。他把右脚勾住左腿,踮起左脚,伸出一只胳臂。可是,正当他手指碰着假人的时候,只有一只脚支撑着的身子,在只有三条腿支撑着的小凳子上一晃;他下意识地想把假人拽住,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同时,只见那假人吃不住他手掌一推,打了个旋转,然后在两边支柱中间十分威严地摇来晃去,身上的无数铃铛也就要命似的响成了一片,震得格兰古瓦脑子发昏。

“该死!”他喊着摔下去,趴在地上像死了似的。

同时他也听见头顶上可怕的铃声轰响,乞丐恶魔般地哄堂大笑,还有特鲁伊甫的声音:“把这个混蛋给我拽起来,立刻吊上去!”

他爬起来。他们已经解下假人,给他让位。

黑话分子们把他放到小凳子上。克洛班过来,把绳子套上他的脖子,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再见吧,朋友!你再也逃不掉了,哪怕你狡猾得跟教皇一样!”

格兰古瓦几几乎喊出“饶命!”他举目四望,一点希望也没有:他们都在哈哈大笑。

“星星的贝勒维尼,”屠纳王叫喊一个胖乞丐,他应声出列,“你爬到横梁上去!”

星星的贝勒维尼敏捷地爬了上去。不一会儿,格兰古瓦抬眼一望,只见他坐在头顶上的横梁上面,不由得心里直发毛。

特鲁伊甫又说:“现在,我一拍手,红面孔安德里,你就拱膝盖把凳子拱倒;弗朗索瓦·向特普吕纳,你就抱住这小子的腿往下拽;你们三个人同时动作,听清楚了吗?”

格兰古瓦一阵哆嗦。

“准备好了吗?”克洛班·特鲁伊甫对他们三人说。这三个黑话分子都准备冲上去,像三只蜘蛛扑向一只苍蝇。这可怜的受刑者还得有一阵子可怕的等待,这时克洛班不慌不忙用足尖踢踢火堆里还没有燃起来的枯枝。

“好了吗?”他又问,张开两手预备击掌。再过一秒钟就全完了。

可是,他止住了,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一等,”他说,“我倒忘了!……我们有个规矩:要把一个男人吊死,总得先问问有没有哪个女人要他。——伙计,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不跟女无赖结婚,就得跟绞索结婚。”

这条吉卜赛法律,读者也许觉得奇怪,其实,今天依然原原本本记载在古老的英国宗教法典里。请诸位参阅《柏林顿的注疏》。

格兰古瓦吁了一口气。这是他半小时之内第二次死里逃生。因此,他不敢奢望。

克洛班重新爬上他的大桶,叫道:“喂,喂!女人们,娘儿们,无论是女巫,还是女巫的雌猫,凡是母的,你们中间有哪一个骚娘儿们要这个臭爷们的!喂,科莱特·夏洛纳!伊丽莎白·特鲁凡!西蒙娜·若杜因!玛丽·皮埃德布!托娜·龙格!贝腊德·发努埃!蜜歇勒·惹纳伊!克洛德·隆日-奥瑞伊!马杜琳·吉罗鲁!喂!伊莎博·提埃里!喂,你们都来看呀!白送一个男人不要钱!谁要呀?”

格兰古瓦正在落魄之中,想必那模样不怎么吊人胃口。女无赖们都好像对这个送上门来的货色不太感兴趣。不幸的人只听见她们回答:“不要,不要!把他吊死吧!那我们大家可就都开心呐!”

不过,也有三位走出人群,过来嗅嗅他。第一位是个四方脸胖姑娘。她仔细观看哲学家那寒伧的短衫。这上衣已经千疮百孔,窟窿比炒栗子的大勺还多。胖妞儿做了个鬼脸,咕噜道:“破布条儿!”又对格兰古瓦说:“看看你的斗篷吧!”

“我丢了,”格兰古瓦说。

“你的帽子呢?”

“给抢去了。”

“你的鞋呢?”

“没有了鞋底。”

“你的钱包呢?”

“唉!”格兰古瓦吞吞吐吐,“一文莫名呀!”

“那你就让他们吊,说声谢谢吧!”女无赖啐道,转身就走。

第二位又老又黑,满脸皱纹,其丑无比,即使在这奇迹宫廷里也丑得吓人。她围着格兰古瓦转,把他吓得直哆嗦,生怕她要了他。幸好,她嘀咕了声“他太瘦啦”,说完也走掉了。

第三位倒是个姑娘,长得鲜艳,人也不难看。

可怜的人低声向她哀告:“救救我吧!”

她以怜悯的目光向他端详了一会,然后低眉垂目,牵牵衣裙,拿不定主意。他目不转睛,注视她一举一动:这是他最后的一线希望。少女终于说道:“不,不行的!吉约墨·龙格儒要打我的。”她也回到人群中去了。

“伙计,该你倒霉!”克洛班说。

随即,在大桶上站立起来,叫道:“谁都不要?”摹仿着拍卖场吆喝声,逗得众人大乐:“谁都不要?一——二——三!”转向绞刑架,点点头说:“拍(78)……”

(78)拍卖的呼号是:“一——二——三——拍——卖了!”

星星的贝勒维尼、红面孔安德里、弗朗索瓦·向特普吕纳,向格兰古瓦靠过去。

这时,黑话分子群中响起了喊声:“爱斯美腊达!爱斯美腊达!”

格兰古瓦一个寒噤,转身向鼓噪声那边看去。人群闪开,让出一条通道,走来一个纯洁、光艳照人的身影。

这就是那个吉卜赛女郎。

“爱斯美腊达!”格兰古瓦喃喃自语,目瞪口呆,无比激动,这个咒语般的名字猛然一下子勾起了他这一天的种种回忆。

这个天生尤物,甚至在奇迹宫廷也似乎施展着她那美貌的魔力。她一路过去,男女黑话分子都温顺地闪开两旁;她目光所及,他们那粗暴的面孔都容光焕发。

她步履轻盈,走到受刑人跟前。美丽的佳利跟在后面。格兰古瓦简直跟死了一样。她静静地端详了片刻。

她郑重地向克洛班问道:“你们要把这个人吊死?”

“是呀,妹子,”屠纳王答道,“除非你要他做丈夫。”

她噘起下嘴唇,做了一个惯常的娇态。

“我要了他,”她说。

格兰古瓦至此坚决相信:他从早上起就是在做梦,现在是梦境的继续。

确实,波澜起伏固然美妙,也未免太突兀了吧。

活结解开了,诗人从小凳上给抱了下来。他激动万分,只好坐下。

埃及公爵一声不响,拿来一只瓦罐。吉卜赛姑娘把它递给格兰古瓦,对他说:

“你把它摔到地上!”

瓦罐摔成了四瓣。

“兄弟,”埃及公爵说着,两手放在他俩的额头上,“她是你的妻子;妹子,他是你的丈夫。婚期四年。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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