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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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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神甫反驳道,“世界上有好作品,好作家。但是,男男女女聚集在目迷五色、装璜得富丽堂皇的客厅里,穿着奇装异服,涂脂抹粉,在灯光照耀下,说话软绵绵的,结果自然会使人产生放荡的思想,受到邪恶的引诱,做出越轨的行为。至少,圣父们都有这种看法。总而言之,”他在大拇指上搓了一撮鼻烟,忽然换了一种神秘的口气,接下去说,“如果教会谴责演戏,一定有它的理由。我们只能服从教论。”

“为什么,”药剂师质问道,“教会要驱逐戏子出教?他们从前曾在举行宗教仪式时公开演出过。对的,他们在唱经堂当中演出过圣迹剧一类的滑稽剧,剧里还常拿体面人出洋相。”

神甫无言对答,只好叹一口气算了,而药剂师却不肯放过:

“就像在《圣经》里一样。……你知道……不止一个地方……使人春心荡漾,有些东西……简直是……色情!”

看见布尼贤先生做了一个生气的姿势,他就接着说:

“啊!你也承认这不是一本给姑娘们读的书吧!要是我看见我的女儿阿达莉……”

“劝人读《圣经》的,”神甫不耐烦地喊道,“是新教徒,不是我们天主教!”

“没关系!”奥默说,“我觉得奇怪的是,到了今天,到了一个光明的世纪,既然可以读《圣经》,为什么要禁止看放松精神的戏剧,禁止读无害而有益健康的文学,读警恶扬善的文学呢?博士,你说呢?”

“当然。”医生随便答了一声。也许他的看法和奥默的相同,但不肯得罪人,也许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看法。

谈话到这里似乎可以结束了,但药剂师认为机不可失,不妨再踢对方一脚。

“我还认识一些人,并且是些教士,却换上了便服,去看舞女跳大腿舞。”

“别胡说了:”神甫说。

“我——的——确——认——识。”

“那么,他们不对!”布尼贤无可奈何地说。

“天呀!他们还有花样呢!”药剂师喊道。

“先生!……”神甫说时眼睛冒火,药剂师怕了。

“我只是说,”药剂师改了口气,“百无禁忌才更有把握叫人信教。”

“好说!好说!”老实的神甫让步了,又坐下来。

但是他只多待了两分钟。等他一走,奥默先生就对医生说:

“这也可以算是斗嘴!你看见的,我用某种方式把他打翻在地了!……话又说回来,听我的话,带夫人去戏院吧,一辈子有一次机会,气气这该死的老乌鸦也不错呀!要是有人能替我,我真愿意陪你们去。要去还得赶快,拉加迪只演一场:英国出重金请他去。人家都说这兔崽子出了名:他在钱堆里打滚!他身边带了三个情妇,一个厨子!大艺术家糟蹋起身体来,就好比两头烧的蜡烛;他们要过放荡的生活,想象力才能活跃。最后,他们死在收容所里,因为他们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把钱存起来。得了,祝你胃口好,明天见!”

看戏的念头很快就在夏尔心里生根发芽;因为他不久就告诉了太太。她起先不愿去,说是怕累,怕麻烦,怕花钱;但是说也奇怪,夏尔这次偏不让步,认为这种娱乐对她大有好处。他看不出有什么困难;母亲出人意外地给他寄来了三百法郎,他们目前欠的债不算多,而勒合先生的借据离到期还远着呢,可以不必担心。尤其是,夏尔以为她不肯去戏院,是要为他省钱,他就更要去了。她经不起他的纠缠,最后只好答应。

于是第二天上午八点钟,他们坐上了燕子号班车。

药剂师在荣镇其实没有什么事非留下来不可,他却自以为脱不了身,看见他们走,叹了一口气。

“好,旅途愉快!”他对他们说,“你们真有福气!”

随后,看见艾玛穿着一件滚了四道荷叶边的蓝色缎子袍,又说:

“我看你美丽得像个爱神!卢昂市要选你做市花了。”

马车停在博瓦新广场的红十字旅馆门前。这个旅馆和内地市郊的客店差不多,停马的棚子大,住人的房间小,院子当中停着推销员的马车,车上沾满了泥,车子底下有母鸡在啄荞麦吃;旧式的老房子,木栏杆上有虫蛀的洞,冬天夜里一起风就嘎吱响,但还总是住满了人,热热闹闹,吃吃喝喝,黑色的餐桌粘呼呼的,沾满了洗不掉的咖啡酒迹;厚厚的玻璃窗给苍蝇叮黄了,潮湿的餐巾上满是斑斑点点的酒印;客店总脱不了乡村的土气,好像乡巴佬穿上城里人的衣服一样,靠街有咖啡馆,靠近田野却又有菜园。

夏尔才下车就东奔西走。他分不清花楼和后楼,前厅和包厢,东问西问,总不明白,从查票员问到经理,从客店走到剧场,来回跑了几趟,到剧场去的大马路都给他测量过了一遍。

夫人买了一顶帽子,一副手套,一束花。先生只怕误了开场,汤还没有喝完,就急忙赶去剧场,不料大门还没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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