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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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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我爱你,”梅尔说。

他隔着桌子探身向前,特芮迎着他。他们接了个吻。

“特芮是对的,”梅尔坐下后说,“系上安全带。言归正传,他们还算有点人形,这俩老的。我赶到时,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像我说的。他就在墙角的一张担架上躺着。我看了一眼那对老夫妇,告诉急救室的护士马上给我找一位神经科专家、一位整形外科医生和两个外科医生来。”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我会尽量长话短说,”他说,“我们把这两个人抬进了手术室,没命地干了几乎一整夜。这俩人,他们的生命力简直不可思议。你偶尔会碰上这样的人。我们尽了一切努力,天快亮时,我们给了他们百分之五十的机会,给她的机会也许还少一点。就这样,他们第二天早上还活着。于是,我们把他们转到特护病房。呆在那里的两个星期里,他们一直顽强地支撑着,各方面都越变越好。我们就把他们转回到他们自己的病房。”

梅尔停了下来。“现在,”他说,“咱们干掉这瓶廉价的杜松子酒,然后去吃饭,好不好?我和特芮知道一个新去处,我们就去那儿,到那个新地方去。不过得先把这瓶廉价的烂酒喝完再说。”

特芮说:“实际上我们还没在那儿吃过饭。不过它看起来还不错,从外面看。” “我喜欢食物,”梅尔说,“你们知道吗?如果我这辈子可以重来的话,我想当一名厨师,知道吗?是吧,特芮?”

他笑了起来。夹了块冰放进杯里。

“特芮知道,”他说,“她可以告诉你们,不过让我对你们说这个。如果我可以转世投胎到一个不同的年代,你们知道吗?我想投胎成一名骑士。因为穿着那身盔甲你会感到很安全。在枪和火药发明之前,做一名骑士是很不错的。”

“梅尔想骑着马,拿着根长矛,”特芮说。

“走哪儿都带着一个女人的头巾,”劳拉说。

“或一个女人,”梅尔说。

“真不害臊,”劳拉说。

特芮说,“假如你转世成一个农奴。那年头农奴的日子可不好过。”

“农奴的日子从来就没好过过,”梅尔说。“但我猜就连骑士也是别人的扑人1。难道不是这样?另一方面讲每个人都是别人的扑人。不是那样吗,特芮?我喜欢武士,除了女士外,还因为那一身盔甲,要知道,他们不会轻易受到伤害。那会儿没有汽车,知道吧? 不会有喝醉的年青人来撞你的屁股。”

“仆人,”特芮说。

“什么?”梅尔说。

“仆人,”特芮说。“他们叫仆人,不是扑人。”

“仆人,扑人,”梅尔说,“有他妈的什么差别?你反正知道我的意思。行了吧,”梅尔说。“我没文化,我知道我的那点玩意儿。我是心脏外科医生,没错,但我只是个修理工。我在里面乱整一气,把东西鼓捣好。他妈的,”梅尔说。

“没见你这么谦虚过,”特芮说。

“他只不过是个谦虚的江湖郎中,”我说。“不过梅尔,他们有时会闷死在盔甲里。如果里面太热而他们又累又乏的话,他们甚至要得心脏病。我读到过他们有时会从马背上掉下来,爬不起来了,因为那副盔甲使得他们累得站都站不起来。他们有时被自己的马踩在脚下。” “那太可怕了,”梅尔说。“那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尼基2。我猜他们只好躺在那儿等着,直到有人过来把他们做成羊肉串。”

“其他的扑人,”特芮说。

“正是,”梅尔说。“一些仆人会过来把这个狗杂种刺死,以爱的名义,或他妈的那些他们在那时为之而战的东西。”

“和我们现在为之而战的东西一样,”特芮说。

劳拉说,“什么都没变。”

劳拉的脸色还是红红的。她的眼睛发亮。她把杯子送到嘴边。 梅尔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他仔细地看着标签,像是在琢磨一长串数字。他然后慢慢地把酒瓶放在桌上,又慢慢地去拿奎宁水。

“那对老夫妇怎样了?”劳拉说。“你的故事还没讲完。”

劳拉点不着烟,她的火柴老是熄掉。

屋内的光线和刚才不一样了,变得越来越暗淡了。但窗外的树叶子还在闪闪发亮。我凝视着它们在窗子玻璃和贴着佛米卡贴面的台子上留下的图案。当然,它们和先前留下的不一样了。

“那对老夫妇怎样了?”我说。

“更老但更聪明了,”特芮说。梅尔瞪了她一眼。

特芮说,“继续你的故事,宝贝,我只是开个玩笑。后来怎样了?”

“特芮,有的时候,”梅尔说

“梅尔,别这样,”特芮说。“别总这么严肃,甜心。连个笑话都受不了?”

“哪儿好笑?”梅尔说。

他握着杯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妻子。

“后来呢?”劳拉说。

梅尔把目光定在劳拉身上。他说,“劳拉,假如我没有特芮,假如我不是这么爱她,假如尼克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爱上你的。我会把你掠走,亲爱的,”他说。

“讲你的故事,”特芮说“然后我们就去那个新地方,可以吗?”

“可以,”梅尔说。“我说到哪儿了?”他说。他盯着桌子看了会儿,又开始了。

“我每天都顺便过去看看他俩,有时一天两次,如果恰好我在那儿有别的事情。石膏和绷带,从头到脚,两个都这样。你们知道,就像在电影里看到的那样。他们就是那副样子,跟电影里的一模一样。只在眼睛、鼻子、嘴那儿留了几个小洞。她还必须把两条腿吊起来。她丈夫抑郁了好一阵子。即使在得知他妻子会活下来后,他的情绪仍旧很低落。但不是因为这场事故,我是说,事故只是一方面,但不是所有的。我贴近他嘴那儿的小洞,他说不,不是这场事故让他伤心,而是因为他从眼洞里看不到她,他说那才是他悲伤的原因。你们能想像得到吗?我告诉你们,这个男人的心碎了,因为他不能转动他那该死的头来看他那该死的老婆。”

梅尔看了看大家,想要说什么,又摇了摇头。

“我是说,看不见那个狗日的女人,这简直要了那个老狗屁的命。” 我们都看着梅尔。

“你们明白我说的吗?”他说。

也许这时候我们都有点醉了。我很难把注意力集中起来。阳光从房间里消退,从它进来的那个窗子退了出去。尽管这样,仍没有人站起身来,去打开头顶的灯。

“听着,”梅尔说。“我们喝完这狗日的杜松子酒。剩下的刚够每人一杯。然后我们去吃饭。我们去那个新地方。”

“他有点沮丧,“特芮说。“梅尔,你为什么不吃片药?” 梅尔摇了摇头。“我什么都吃过了。”

“谁都有需要药片的时候”我说。

“有些人生来就需要它们,”特芮说。

她在用她的手指来刮桌子上的东西,稍后,她停了下来。

“我觉得我想给我的孩子打个电话,”梅尔说。“你们都不介意吧?我去给我的孩子打电话。”他说。 特芮说,“要是玛乔里接电话怎么办?你俩听我们说过玛乔里的事吧?亲爱的,你知道你不愿意跟玛乔里说话,那只会使你更加难受。”

“我不想和玛乔里说话,”梅尔说。“但我想和我的孩子说话。”

“梅尔没有一天不唠叨这件事,他希望她再嫁人,要不就死掉,”特芮说,“不说别的,”她说,“她在让我们破产。梅尔说她不结婚是为了故意刁难他。她有个男朋友跟她和孩子们住在一起。所以,梅尔也在养着她的男朋友。”

“她对蜜蜂过敏,”梅尔说。“如果我不祈祷她再婚,就祈祷她被一群狗日的蜜蜂扎死。”

“真可耻,”劳拉说。

“呲呲呲呲呲呲呲——”,梅尔用手指作蜜蜂状在特芮的喉咙上比划着。然后双手垂下来,一直垂到身子两旁。

“她很邪恶,”梅尔说。“有时我真想装扮成一个养蜂人去找她。你知道吗?戴着那种像头盔一样的帽子,有可以放下来遮住脸的挡板,大手套和防护服。我去敲门,把一窝蜜蜂都放到她屋子里去。当然,我得首先确保孩子们都不在家。”

他把一条腿跷到另一条腿上,看上去他费了很大的劲。然后,他把两只脚都放在地板上,身体前倾,

手肘支在桌子上,用双手托住下巴。

“要不我还是不给孩子们打电话了,这恐怕不是个什么好主意。也许咱们直接去吃饭,怎么样?”

“听起来不错,”我说。“吃或者不吃,或者接着喝。我可以现在就出去,向落日走去。”

“那是什么意思,亲爱的?”劳拉说。

“就是我说的意思,”我说。“就是说我可以这样继续下去,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可要吃点东西,”劳拉说,“我想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饿过。有什么可以垫垫的?”

“我去拿点奶酪和饼干,”特芮说。

但特芮只是坐在那儿,没有起身去拿任何东西。

梅尔把他的酒杯倒扣过来,酒洒在了桌子上。

“酒没了,”梅尔说。

特芮说,“现在干吗呢?”

我能听见我的心跳。我能听见所有人的心跳。我能听见我们坐在那儿发出的噪音,直到房间全都黑下来了,也没有人动一下。 1这里梅尔想说“骑士也是别人的仆人”。“仆人”对应的英文为“vassals”,梅尔把它说成了“vessels”。可以看出来这是个拼写错误(a变成了e),有点像中文里的“白字”。vessels的中文翻译为“容器、船”,在这里如照字面翻,就没有念白字的味道了。所以可以把“vessels”译成“扑”。在后面的对话里,特芮还会用这个“白字“来讥笑梅尔。 2尼克(nick)和尼基(nicky)都是“尼古拉斯(nis)的昵称。尼基更亲密一点。 我的朋友梅尔·麦克吉尼斯在不停地说着。梅尔·麦克吉尼斯是个心脏病医生,有时候,这种身份给了他这样说话的权力。 我们四人围坐在梅尔家的餐桌旁喝杜松子酒。从水池后面大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充满了厨房。四人里有我、梅尔、梅尔的第二任妻子特芮萨(我们叫她特芮)和我的妻子劳拉。那时我们住在阿尔伯克基。但我们都是从外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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