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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馆依然在,但除此以外的一切都已经不在了。周围的虚无不仅仅是真空,而是彻头彻尾的虚无——连真空里据说存在的东西也一概没有——时间相对静止机制维持着餐馆的结构,保护着它。
力场拱顶重新变得不透明,宴会结束,用过餐的客人正在离场。扎昆和宇宙的剩余部分一同消失,时间涡轮发动机正准备把餐馆反方向拉过时间边缘,以接纳午餐宾客;麦克斯·考德尔普林回到了拉着帘布的小更衣室,准备打时间电话叫醒经纪人。
停车场里,黑船关着门,默然矗立。
保镖推着已故的黑热·德夏托先生走过高架过道,进了停车场。
他们通过一条管道降到地面。靠近豪华飞船的时候,船身放下舱门,咬住轮椅的轮子,将轮椅带进飞船。保镖紧随其后,等老板连接好了死亡支持系统,他走进小驾驶舱。他操纵远程控制系统,启动豪华飞船旁边那艘黑色飞船的自动驾驶仪,这让赞法德·毕博布鲁克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已经花了超过十分钟的时间试图发动黑船。
黑色飞船平稳地向前滑动,离开泊位,转个方向,沿着中央堤道轻快而安静地飞行。到了堤道尽头,飞船猛然加速,冲进时间弹射室,驶上返回遥远过去的漫漫征途。
“毫河”的午餐菜单得到授权,引用了《银河系搭车客指南》 的一个段落,话是这么说的:
每个重要银河文明都倾向于经历三个区别鲜明的阶段,这就是“生存”、“探索”和“适应”,换言之就是“怎么活”、“为何活”和“在哪儿活”。
举例来说,第一个阶段可归纳为“咱们怎么吃饭?”第二个是“咱们为啥吃饭?”第三个就是“咱们上哪儿吃午餐?”
菜单接下来说“毫河”,也即宇宙尽头的餐馆,是三号问题的一个非常惬意且高雅的答案。
菜单接下来没有说,尽管大规模的文明需要经历许多个千年才有“怎么、为何和在哪儿”的三个阶段,但较小的社会群体在压力之下能以快得惊人的速度一口气从头冲到尾。
“咱们现在怎么样?”亚瑟·邓特问。
“很不好,”福特·大老爷说。
“咱们这是在往哪儿去?”翠莉安问。
“不知道,”赞法德·毕博布鲁克斯答道。
“怎么会不知道?”亚瑟·邓特追问道。
“闭嘴,”赞法德·毕博布鲁克斯和福特·大老爷给出了同样的建议。
“你们的意思实际上是,”亚瑟·邓特没有理睬他们的建议,“我们失去控制了。”
福特和赞法德拼命在和自动驾驶系统争夺控制权,飞船摇摆颠簸得令人头晕目眩。引擎时而嚎啕,时而呜咽,犹如超市里的疲惫幼儿。
“这种疯狂的配色方案最讨厌了,”升空后不到三分钟,赞法德就斩断了他和这艘飞船之间的情丝,“每次想操纵黑色背景上贴着黑色标签的黑色控制开关,就有一盏黑色小灯亮起黑光,告诉你任务已经完成了。这算是什么东西?银河超灵车不成?”
船舱不停摇晃,四壁是黑色,天花板也是黑色,而座位却非常粗糙(因为这艘飞船只需要走一趟重要旅程,设计时没有为乘客着想),控制面板是黑色,仪器是黑色,固定器物的小螺丝钉是黑色,薄之又薄的尼龙地毡是黑色,掀起地毡一角,他们发现连底下的泡沫衬垫也是黑色的。
“设计者的眼睛也许对不同的波长有反应,”翠莉安猜测道。
“也可能想象力不足,”亚瑟嘟囔道。
“也许,”马文说,“他觉得非常郁闷。”
事实上,尽管他们并不知道,但之所以选择这种装饰风格,都是为了纪念船主当前悲哀、被悼念和减税的处境。
飞船做了一次格外让人眩晕的俯冲。
“悠着点儿,”亚瑟恳求道,“我都要晕空间了。”
“晕时间,”福特说,“我们正沿时间轴往回走。”
“多谢提醒,”亚瑟说,“现在我真的开始犯恶心了。”
“尽管吐,”赞法德说,“这地方就需要填点儿颜色。”
“照理说现在该是有教养的饭后闲谈时间,对吧?”亚瑟气哼哼地说。
赞法德把控制台交给福特折腾,自己冲到了亚瑟面前。
“听着,地球人,”他恼怒地说,“你还有工作要做,不记得了?终极答案的问题,对不对?”
“什么?”亚瑟说,“我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我可不这么觉得。正如老鼠所说,要是找对买家,那东西能值好大一笔钱。而所有的信息都锁在你脖子上的那玩意儿里。”
“是的,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想想看,生命的意义!有了这东西,咱们就能勒索全银河系的所有心理医生,要多少钱有多少钱。简直像自己印钞票。”
亚瑟深吸一口气,没有表现出多少热情。
“好吧,”他说,“从哪儿着手呢?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说什么终极答案是四十二,我怎么可能知道问题是什么呢?可能是任何一个问题。比方说,六乘七等于几?”
赞法德凶巴巴地瞪了他几秒钟,眼睛里忽然闪出兴奋的光芒。
“四十二!”他喊道。
亚瑟用手掌擦拭额头。
“是的,”他耐心地说,“这我知道。”
赞法德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只是想说,那可能是任何一个问题,”亚瑟解释道,“而我看不出我怎么有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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