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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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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凌晨3点钟,布雷尔再度感觉他脚下的地面在液化。在试图找到贝莎的时候,他又一次坠落了40英尺,掉到那块点缀着神秘符号的大理石板上。他在惊惧中醒来,怦然心跳,睡衣与枕头在汗水淋漓下湿透。布雷尔小心翼翼地爬下床,不想吵醒玛蒂尔德,蹑手蹑脚地去上厕所,换上另一件睡衣,把他的枕头翻过来,尝试让自己回到睡眠中。

但是,那晚他不再有丝毫睡意。他清醒地躺在那里,聆听着玛蒂尔德深沉的呼吸。每个人都睡了:五个孩子,还有家里的仆人露易丝、厨子玛塔以及孩子们的保姆葛蕾珍。除了他,所有人都在沉睡。他在看守整栋房子,他是那个工作最辛苦、最需要睡眠的人,但他的下场却是无法成眠,还要为每一个人担忧。

现在,他深为焦虑的侵扰所苦。有些他抵挡得住,其余的则像走马灯般跑个不停。贝勒福疗养院的宾斯·瓦格纳医生写信来说,贝莎的情况恶化。更糟的消息是关于他聘任的一位年轻的精神科医师,艾克斯纳,与贝莎坠入了爱河,并且在向她求婚之后,将看护她的责任移转给另外一位医生!对于他的爱慕,她有反应吗?她肯定给了他某种信号!艾克斯纳医生一定有说得过去的办法,既能保持单身,又能轻易地辞去这个案子。当他想到,贝莎对年轻的艾克斯纳嫣然一笑,用的是她一度特别对他的微笑方式,布雷尔顿时方寸大乱。

贝莎的情况恶化!自己曾向贝莎的母亲对新催眠方法大放厥词,自己是多么愚蠢啊!现在,她会把他看成个什么东西呢?整个医疗圈子里,必定在他背后说个不休吧?说些什么呢?如果不是那个案例讨论会,就是路·莎乐美的弟弟参加的那一个,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大肆宣扬对她进行的治疗方式的话,这个圈子不会知道的!自己怎么学不会闭嘴呢?在羞辱与悔恨交加之中,布雷尔强烈战栗着。

有人猜到他爱上贝莎吗?肯定所有人都会这样怀疑。一位医生每天花上一两个小时跟一位病人在一起,长此以往会是为了什么!贝莎不正常地依恋着她的父亲,他知道这点。然而他作为她的医生,是否为了本身的利益而利用了这份依恋?不然,她为何会爱上一个他这种年纪、他这种长相的男人呢?

布雷尔畏缩着,想到了每当贝莎陷入恍惚时自己的勃起。感谢上帝,他从未向自己的激情投降,从未表现出他的爱意,从未爱抚过她。然后,他想象自己在给她做一次医疗性的按摩。突然,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臂举高到她的头上,撩起她的睡袍,他松开了他的皮带,并且在一大群人——护士们、同事们、帕朋罕太太——涌进房里的时候,扯下了裤子!

他更加深陷进床里,饱受摧残与挫折。他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呢?他一次又一次地屈服,任由忧虑蔓延全身。这里面有许多身为犹太人的忧虑——反犹太主义的兴起,已经阻断他在大学的执教生涯;崛起中的新组织,薛诺瑞的德意志公民会,还有奥地利改革会,在会议中不怀善意的反犹言论,煽动各行各业的同业公会,群起攻诘犹太人:金融界的犹太人、新闻界的犹太人、铁路单位的犹太人、戏剧界的犹太人。就在这个星期之内,薛诺瑞要求恢复限制犹太人生活的古老法律,还在城里各地煽惑暴动。这股风潮只会更糟,布雷尔对这点很清楚,它早已侵入大学。学生组织近来扬言既然犹太人生来就“没有荣誉”可言,因此,即使在侮辱性的打斗中受伤,也不准获取赔偿。针对犹太医生的非难还没有听说,但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他倾听着玛蒂尔德轻微的鼾声。这里躺着他真正的忧愁!她把自己的生活融入到他的之中。她一直钟爱他的孩子,她哺育他们。她从阿特曼家族所带来的嫁妆,让他变成一个非常富有的人。尽管她痛恨贝莎,谁又能责怪她呢?她有恨他的权利。

布雷尔再次看着她。当他娶她的时候,她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而且依然如是。她比皇后或贝莎还要美丽,甚至胜过路·莎乐美。维也纳哪个男人不对他艳羡有加?那他为何无法碰她、吻她呢?为什么她一开口说话,就会让他惶惶不可终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念头,必须逃离她的控制呢?

他在黑暗中凝视着她,她甜美的双唇,颧骨优雅的弧形,如丝缎般的皮肤。他想象她的脸庞老去、起了皱纹,她的皮肤硬化成皮革般的碎块,四分五裂,暴露出底下象牙色的头骨。他凝视着她的胸膛,在她胸廓的肋骨结构上起伏。布雷尔想起有一次走在迎风的海滩上,偶然遇到一条巨鱼的残骸,它的侧面有部分腐烂了,它那漂白、裸露的肋骨像是在对他露齿而笑。

布雷尔试图从心里清除死亡的意象。他哼着他最喜爱的卢克莱修(creti)的名句:“死亡所至,我不在彼。我之所在,死亡不至。何忧之有?”但是没有用。

他摇摇头,试图抖掉这些病态的想法。它们打哪儿来的?来自尼采对死亡的讨论?不是的,与其说是尼采把这些念头注入他心里,不如说尼采解放了它们。它们一直就住那里,他以前想到过它们其中的每一个。然而,当他不思考它们的时候,它们蛰伏在他心中的哪个部分呢?弗洛伊德是对的:大脑里必然有一个错综复杂的思想储藏室,待在意识之外,却一直保持警觉,随时准备接受征召,开拔到清醒时的思考舞台上。

而且,这个无意识的储藏室里,不仅有思想,情绪也在里面!几天前搭乘马车的时候,布雷尔瞄到了他隔壁的马车。那是由两匹马,以小跑步拖着的一辆出租马车,里头坐了两位乘客,一对面容阴森的夫妇,但是没有驾马车的人。一辆幽灵马车!恐惧传遍了他全身,他顷刻间就出了一身汗,衣服在几秒钟内就湿透了。然后那辆马车驾驶进入了视线:他不过是弯下腰去调整一下他的靴子。

起初,布雷尔讪笑着自己的反应。但是他想得越多就越了解到,尽管他是个理性主义者与自由思想家,但他的心里面所躲藏的,不过是成串对超自然的恐惧罢了。而且,藏得还不是很深,它们随时“候传”,离意识的表面只有几秒钟而已。喔,只要一把扁桃腺钳,就可以把这些玩意儿从头到脚给扯出来!

依然没有睡意,布雷尔坐起来调整一下他纠结的睡衣,把枕头拍松些。他再次想到了尼采。他是多么奇特的人哪!他们的谈话,又是何等的令人振奋!他喜欢这样的交谈,这让他感到自在,感到得其所哉。尼采那句“最笃信的句子”是什么?“成为你的存在!”不过,我是什么样的人呢?布雷尔扪心自问,我想要做什么样的人呢?我的父亲是一位犹太教法典的学者,对哲学争辩的爱好,或许就在我的血液之中。我很喜欢在大学修习的少数几个哲学课程,这可比大部分医生要多——因为在父亲的坚持下,在进入医学研究之前,第一年在哲学院研习。我也很高兴能保持他与布伦塔诺及裘德的关系,他们是我在哲学院的教授。我实在应该更频繁地拜访他们。在纯粹观念领域之内的交谈,拥有某种净化人心的东西。在那里面,或许只有在那里面,我才不会受到贝莎或肉欲的污染。像尼采那样一直盘桓在这个领域之内,会是什么样子呢?

还有,尼采大胆论事的方式!想想看!会说希望是最大的灾祸!会说上帝已死!说真理是我们生存不可或缺的一种错误!真理的敌人不是谎言,而是深信不疑!死亡的最终报酬是不会再死一次!医生无权剥夺一个人本身的死亡!都是些邪恶的思想!他跟尼采就每一点进行激辩。然而,那是一场虚伪的辩论:在他的心田深处,他知道尼采是对的。

此外,还有尼采那不羁的自由!过他所过的日子不知会是什么模样?没有房子、没有义务、没有薪水要付、没有孩子要养、没有行程表、在社会中没有角色与地位。这样的自由有某种诱人的东西。弗里德里希·尼采为什么有这么多自由,而约瑟夫·布雷尔却这么少呢?尼采彻底把握了他的自由。为什么我不行呢?布雷尔呻吟着。直到闹钟在6点响起为止,他躺在床上被这些念头搞得头昏脑涨。

在早上一轮出诊之后,他于10点半抵达办公室。“早安,布雷尔医生,”贝克太太向他致意,“当我来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那位尼采教授正在门厅等候着。他为你带来了这些书,并且要我转告你说,它们是他的私人用书,在页边有手写的眉批,包括未来工作的纲要。它们非常私人,他说,请不要拿给任何人看。顺便提一下,他看起来糟透了,举止也非常奇怪。”

“怎么说呢,贝克太太?”

“他不停地眨着眼睛,好像他看不到或不想看到他正在看到的东西。而且他的脸孔毫无血色,好像随时会昏倒。我问他是否需要任何帮助,来点茶,或者在你的办公室里躺一躺。我以为我是好意啊,但他似乎感到不悦,几乎是在生气。然后他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走,跌跌撞撞地走下阶梯。”

布雷尔从贝克太太那儿接过尼采的包裹,两本书利落地裹在一张昨天的《新自由报》里面,还扎着一根短绳。他解开包裹,把书放在书桌上,就在路·莎乐美给他的那两本旁边。当尼采说他拥有维也纳仅有的两本时,他也许过分夸大了,不过布雷尔现在无疑是唯一拥有两套这两本书的维也纳人。

“噢,布雷尔医生,那位高贵的俄国小姐留下的书,不是跟它们一样吗?”贝克太太带进来晨间的邮件,并且在把报纸与短绳从他书桌拿走时,刚好注意到这些书的书名。

一个谎言会如何招致更多的谎言啊,布雷尔想到,而且,一个说谎者受迫要过着一种警惕的生活。虽然说贝克太太是既刻板又有效率,她同样喜欢去“慰问”患者。她有可能会跟尼采提到“那位俄国小姐”吗,还有她送的书?他一定要警告她。

“贝克太太,有些事我必须要告诉你。那位俄国女子、莎乐美小姐,她是尼采教授的亲密友人,或者说,曾经是。她非常担心教授,她透过朋友辗转将教授介绍给我。不过,教授不知道这点,因为他跟莎乐美小姐的关系现在正处于最低潮。如果我能有任何机会帮得上他的忙,他必须永远无从得知我跟莎乐美小姐的会面。”

贝克太太以她一贯的慎重点头,然后瞄到窗外有两位病人抵达了,“霍普特曼先生与克莱因太太,你希望先看哪一位?”

给尼采一个指定的约会时间是不寻常的事情。布雷尔通常像维也纳其他医生一样,仅仅指定一个日期,并依照病人抵达的顺序来看诊。

“送霍普特曼先生进来,他需要回去工作。”

在他早上最后一位病人之后,布雷尔决定在尼采明天来访之前,先研究一下他的书,并要贝克太太告诉他的太太,在正餐上桌前,他不会回楼上去。然后,他拿起那两本廉价装订的书,每本都不到300页。他宁愿去读路·莎乐美给他的那两本,好让他可以在阅读时画线,还可以在页边批注。但是,他觉得有必要去读尼采本人的用书,仿佛可以把他的言行不一降到最低的程度。尼采个人的记号令人分心:许多底线,页边上有许多惊叹号,还有“对啊!对啊!”的喝彩,偶尔会出现“不对!”或“笨蛋!”同时,还有许多布雷尔无从辨识的潦草注脚。

奇特的书,不像他所读过的任何一本。每本书含有数以百计标着号码的章节,很多在彼此之间没有太大的关连。章节都很简短,最多两三段,常常只有几个句子,有时候根本是句格言,像是:“思想是我们情感的阴影——总是更为黑暗、更为空虚,并且更为单纯。”“当今没有人为了致命的真理而死——有太多解毒的方法”,“不能带我们超越到所有书本之外,这样的书又有什么好处呢”。

尼采教授显然认为他有资格去谈论一切的主题——音乐、自然、政治、诠释学、历史、心理学。路·莎乐美曾描述他为一位伟大的哲学家。或许,布雷尔尚未准备好,就他书的内容发表评论。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尼采是位诗意的作家,一位真正的诗人。

尼采某些断言看起来很荒唐,比方说,对父子间相似处多于母女之间的无聊声明。不过,许多格言激励他反躬自省:“解放的标志是什么?——不再耻于面对自己!”他被一个分外引人注目的段落所打动:

就像骨骼、肌肉、肠子与血管被包围在一层皮肤之下,好让人的外表可以忍受,所以灵魂的焦虑与激情被包裹在虚荣之内,虚荣是灵魂的皮肤。

构成这些文字的是什么东西呢?它们抗拒特色,除了作为一个整体似乎蓄意的挑衅之外,它们挑战一切习俗、质疑,甚至诽谤传统的美德,并且歌颂混乱。

布雷尔瞄了一下他的表,13点15分。没有时间这样悠闲地浏览了,他知道随时会被召唤去用午餐,他寻找明天与尼采会面时能够帮得上忙的片断。

弗洛伊德在医院的时间表,通常不容许他在星期四前来用午餐。不过,布雷尔今天特别邀请他来一趟,以便他们可以探究尼采的诊疗过程。一份完整的维也纳式正餐的菜单如下:香薄荷甘蓝菜葡萄干汤、炸薄肉排、斯华比亚饺子,布鲁塞尔的球芽甘蓝、烤番茄、玛塔自制的粗裸麦黑面包、肉桂苹果饼、斯巴登矿泉水。布雷尔与弗洛伊德在餐后来到书房。

这位他称之为艾克卡·穆勒的病人,布雷尔在叙述他的病历与症状时,注意到弗洛伊德的眼皮缓缓闭上。他熟知弗洛伊德在餐后的昏沉睡意,并知晓该如何应付。

“所以,西格,”他轻快地说,“让我们替你的医学院大考做好准备,我来假装是诺斯纳格尔教授。昨天晚上我睡不着,有点消化不良,而玛蒂尔德又再度为了晚来用餐而数落我,所以我今天是挫折到家,足以模仿那只野兽了。”

布雷尔选了一种浓厚的北德口音以及普鲁士人那种僵直、权威的姿态:“好啦,弗洛伊德医生,我已经给了你艾克卡·穆勒先生的病史啦,现在你可以准备你的身体检查。告诉我,你要寻找的是什么?”

弗洛伊德两眼圆睁,伸出手指把衣领弄松。他并未分享布雷尔对这些模拟考的爱好。不过,他同意其教学意义,它们总是让他兴奋。

“这位病人无疑有中枢神经系统的障碍,”他开始说,“他的头痛、他视觉的恶化、他父亲神经系统的病史、他在平衡上的困扰——一切都指向这点。我怀疑有一个脑部肿瘤,可能是散布性硬化症。我会做彻底的神经检查,极为仔细地检验颅神经,尤其是第1、2、5与11。我同时会仔细检查视野——这个肿瘤可能压迫视觉神经。”

“其他的视觉现象怎么解释呢,弗洛伊德医生?早上的眼花与视觉模糊,到了白天稍后就会有所改善?你碰巧知道哪一种癌症可以做到这点吗?”

“我会好好看一看视网膜,他可能有某种斑点病变。”

“在下午就会改善的斑点病变?了不起,了不起!我们应该把这个案例记录下来,拿去发表!还有他间歇性的疲劳、类似风湿病的症状和咯血,那也是癌症造成的吗?”

“诺斯纳格尔教授,这位病人可能有两种疾病,就像乌普塞一向说的跳蚤与虱子,他可能患有贫血。”

“你如何检查贫血?”

“做血红素与粪便的化学分析。”

“不对!不对!我的天哪!他们在维也纳医学院都教你些什么东西啊?用你的五官来检查吗?忘掉实验室的检验,你那种犹太式的医学!实验室所能证实的,只是你的身体检查已经告诉你的事情。假设你是在战场上,医生,你准备做一个粪便化验吗?”

“我会检查病人的肤色,特别是他手掌上的褶皱与他的黏膜组织,像是牙龈、舌头、眼球结膜。”

“没错。不过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手指甲。”

布雷尔清清喉咙,继续扮演着诺斯纳格尔。“现在,我年轻的实习医师,”他说,“我要给你身体检查上的结果。第一,神经系统的检查是百分之百地正常,连一个阳性反应都没有发现。这么大一个脑瘤或这么广泛的硬化症,弗洛伊德医生,这打一开始就不像是可能的样子,除非,你所知道的案例会持续存在多年,并间歇性地爆发24~48小时严重的并发症,而且稍后,会在不留下神经伤害的情况下,完全消失无踪。不,不,不会的!这不是结构上的疾病,而是一种间歇性的生理失调。”布雷尔让自己扬起下巴,更加夸大他的普鲁士口音,宣称道:“只有一种可能的诊断,弗洛伊德医生。”

弗洛伊德为之面红耳赤,“我不知道。”他看起来是如此可怜,布雷尔马上中止了游戏,把诺斯纳格尔赶走,放软语气。

“不对,西格,你知道的。我们上次的讨论提到过它——偏头痛,并且不要为没有想到它而感到羞愧,偏头痛是一种出诊才会遇到的疾病。实习医师在临床上很少有机会见过它,因为偏头痛患者难得上医院。毫无疑问,穆勒先生有严重的偏头痛,他拥有一切典型的症状。让我们来回顾一下:间歇发作的单边抽搐性头痛,附带提一下,这常常是家族性遗传,伴随着厌食、反胃、呕吐与视觉暂时性失常,前期症状是光线闪烁,甚至半盲。”

弗洛伊德从外套的内袋拿出一本小笔记簿,飞快地写着笔记,“我开始想起我所读到过的一些偏头痛,约瑟夫。杜布瓦·雷蒙的理论说它是一种血管疾病,疼痛来自于脑部小动脉的痉挛。”

“杜布瓦·雷蒙说它跟血管有关是对的,不过,并非所有的患者都有小动脉的痉挛。我曾经看过许多相反的案例,血管反而是在扩张。穆伦道夫认为疼痛不是导源于痉挛,而是血管放松时的扩大。”

“他视力的丧失又怎么说呢?”

“这里就是你的跳蚤与虱子啦!它是其他东西的结果,不是偏头痛。我无法将我的眼底镜在他的视网膜上对焦,某种东西阻碍了视线。不是在水晶体里面,不是白内障,而是在眼角膜。我不知道他眼角膜混浊的原因,不过我以前见过这种情况,或许是眼角膜水肿——那可以对他在早上视力不好的事实提出解释。在眼睛闭上一整晚之后,眼角膜水肿最为严重,流体会在白天时从睁开的眼睛蒸发,症状因而逐渐减轻。”

“他的虚弱呢?”

“他是有点贫血。可能是胃出血,不过也可能是饮食性的贫血。他的消化不良是如此严重,以致他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有好几个星期无法忍受肉类。”

弗洛伊德继续记着笔记,“以后怎么样?同样的疾病夺去了他父亲的性命吗?”

“他问了我同样的问题,西格。实际上,我以往从未有过任何病人会坚持要知道所有赤裸裸的事实。他先逼迫我发誓一定会对他诚实,然后提出了三个问题,他的疾病有没有治愈的机会,他会不会失明,他会不会因它而死?你曾经听过病人像这样子谈论这件事吗?我承诺说在我们明天碰面时回答他。”

“你准备跟他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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