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成立了“女王班”(2/2)
“不巧得很,我还不知道吉尔伯特·布莱思人生的抱负——要是他有什么抱负的话。”安妮不屑地说。
现在吉尔伯特和安妮之间的竞争公开化了。以前的竞争只是单方面的,如今已是人所周知了。吉尔伯特也像安妮一样要在班里争得第一。他是她的劲敌。班上的其他同学都默认他们俩所具有的优势,从未想过与他们争长论短。
自从那天安妮在池塘边一口拒绝吉尔伯特请求宽恕的表白以来,他除了上述的竞争,已表明他不再承认安妮·雪莉的存在了。他跟其他的女孩子说说笑笑,交换书本和难题,讨论功课与打算,有时做完祷告或从辩论俱乐部回来,与某位女生一起回家。而对安妮·雪莉他一概视而不见。安妮也觉得,被人冷落不是好滋味。尽管她一晃脑袋,表示满不在乎,也无济于事。在她那小小的女性倔强的心灵深处,明白自己是在乎的。如果她有机会出现“闪光的湖”那样的场面,她自会有完全不同的答复。料想不到的是,她发现自己原先对吉尔伯特的怨恨现在已烟消云散了——就在她最需要有种力量支持的时候——她不禁暗自吃惊。她回想起那个难忘时刻的每个细节和当时的情绪,想以此来体味给她满足感的那种愤怒,但仍然无济于事。池塘边那一天是她最后一次激烈怨恨最后一次发作。安妮意识到她已不知不觉间宽恕了吉尔伯特,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怨恨,但为时已晚。
但是,不论是吉尔伯特,还是其他的人,甚至连戴安娜都没有想到,她竟后悔莫及,其实她是多么希望自己不再那么骄傲,不再令人反感!她决心把“自己的感情深深地掩埋起来,不为人所觉察”。这里不妨指出,她掩盖得十分成功,就连吉尔伯特这样表面看来似乎无动于衷的人也不会因相信安妮已觉察到那报复性的蔑视,而聊以自慰。他所得到的一点可怜的安慰是,安妮对查利·斯隆的冷落,而且是毫不留情、持续不断和过分的冷落。
除此,这个冬天都是在反复的作业和学习中过去的,而且过得愉快。对安妮来说,日子就像挂在脖子上的那条项链上的金色珠子,悄悄滑过去了。她快快乐乐,热切认真,且兴致勃勃。有课程要学,有荣誉待争取,有有趣的书要读,主日学校的唱诗班有新的歌曲得练习,有在牧师夫人阿伦太太家里度过的愉快的星期六下午。此外,在安妮不知不觉间,绿山墙迎来了春天,又是个繁花似锦的世界。
学习的吸引力倒是有一点点减退。别的同学四散在条条绿色的小道、枝繁叶茂的林间小径和偏僻的草地上,而“女王班”的同学则要留下来学习,他们都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只觉得拉丁文的动词和法语的练习不再像冬季里那几个月那样引人入胜,并且缺乏点热情了。连安妮和吉尔伯特也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来。学期结束,面临着的就是多姿多彩的假期,教师和学生同样都很高兴。
“这一年你们表现得很不错,”斯塔西小姐在最后一个傍晚对他们说,“你们该好好享受一个快快乐乐的假期。尽量到户外去痛痛快快玩玩,充分储蓄健康和活力,满怀雄心壮志,在下一年大干一场。你们知道吗,这将是一场艰苦的战斗——入学考试前的一年。”
“下一年你会回来吗,斯塔西小姐?”乔西·派伊问。
乔西·派伊什么问题都敢问。对她的这一问,班上的同学对她很是感激。别的人没有一个敢问斯塔西小姐这样的问题,但大家都想知道答案,因为一段时间里,学校里出现惊人的传言,说斯塔西小姐下一年不再回学校了——说是有人聘请她去她自己学区的小学里任职,她准备接受了。“女王班”的学生都屏息凝神,等着她回答。
“是的,我会回来的。”斯塔西小姐答道,“我原打算到另一所学校去,但我决定回到阿丰利来。说实在的,我对自己的学生挺感兴趣,我觉得自己还舍不得离开他们。所以我就留下不走,看着你们毕业。”
“好哇!”穆迪·斯普乔说。穆迪·斯普乔过去从来不会这样激动得忘乎所以,因此在以后的一星期里,每想到自己的这种表现便觉得不好意思,脸孔涨得通红。
“哦。我太高兴了。”安妮两眼闪闪发亮,说,“亲爱的斯塔西小姐,要是你不回来,那实在可怕极了。我相信,要是来个新教师,我是没有心思来学习了。”
那天夜里回家后,安妮把所有的课本堆在一起,一股脑儿全放到阁楼上的一只旧箱子里,锁上,把钥匙扔进杂物盒子里。
“假期里我瞧也不瞧一眼教科书了,”她跟玛丽拉说,“这个学期我拼命学习,在几何学上花尽了心血,到底把第一册定理全背得滚瓜烂熟,哪怕把字母全换了我也不担心了。对那些实际的事我厌烦透了。夏天里,我要让自己的想象力尽情翱翔一番了。哦,玛丽拉,你别大惊小怪,我只是让想象力在合理范围内飞翔。可我想过一个痛痛快快的夏天。也许这将是我做小女孩子最后的一个夏天了。雷切尔太太说,要是我下一年还这样长高下去,到时候就得穿裙子了,她说我尽长腿和眼睛。我觉得等到我穿裙子时,人也得配得上裙子,举止要端庄。那时候就不能相信仙女什么的了。所以尽量利用最后一个夏天尽情相信仙女存在了。我想我们会有一个非常愉快的假期。鲁比·吉利斯不久要办生日聚会。下个月,主日学校还要举办野餐会,教会也会有音乐会。芭里先生说,哪天晚上他要戴安娜和我去白沙旅馆吃晚餐。你知道,旅馆里是供应晚餐的。简·安德鲁斯去年夏天去过那里,她说那里的电灯、鲜花和衣着华丽的女客,看得人眼花缭乱。简说,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见过这种场面,给人留下的印象到死也忘不了。”
第二天下午雷切尔太太到她家来,想问问玛丽拉,星期四的妇女劝助会她为什么不去参加。要是玛丽拉不参加,大家知道绿山墙准出事了。
“星期四马修的心脏又犯病了,还挺严重,”玛丽拉作了说明,“我觉得不能丢下他。噢,是的,他现在没事了。不过现在他犯病的次数比先前要多了。我真替他担心。大夫说他不能激动。那倒不难,因为马修从不自找什么刺激的东西,他从不干那种事。但他也不能再干太重的活儿了,你不如去劝劝他,让他放宽心,别老惦记着重活儿。你进屋吧,脱掉外衣,雷切尔。留下来喝杯茶,怎么样?”
“既然你有这片心,我就在这儿待会儿吧。”雷切尔太太说。
雷切尔太太和玛丽拉在客厅里坐定之后,安妮端来了茶,做好了又轻巧又白净的热饼干,这种饼干即使在像雷切尔太太这样爱挑剔的人眼中,也是找不出毛病的。
“我得说,安妮已长成个聪明伶俐的姑娘了。”雷切尔太太说这话时,她和玛丽拉正走在夕阳斜照下的小路尽头,“她可成了你得力的帮手了。”
“可不是,”玛丽拉说,“她现在办起事来又稳重又可靠。过去我老担心她去不掉轻浮的毛病,这不,现在全没了。如今我什么事都能大可放心地托付给她了。”
“三年前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她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变得这么有出息。”雷切尔太太说,“但愿我把她那次对我大发脾气的事忘个精光!那天晚上我回家对托马斯说:‘记着我的话,托马斯,玛丽拉·卡思伯特到时候会后悔不该走这一步的。’可我错了,我真高兴自己错了。玛丽拉,我不是那种死认一条道走到底的人。不,谢天谢地,我不是那种人。我是把安妮看错了。但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因为这一带从来没见过像她那样古怪而出人意料的女孩。就这话。她这孩子,可不能用衡量其他孩子的标准去衡量她。她这三年的变化大得惊人,特别是在长相上,准成个俊女孩,不过我对她苍白的脸蛋和一双大眼睛倒没有过分的偏好。我更喜欢的是生气勃勃,外貌俊俏,像戴安娜·芭里或鲁比·吉利斯那样。可不知怎的——我也说不出到底是怎的,安妮和她们一起的时候,她虽不及她们俊美,可一比较,她们就显得不怎么出挑,还有点儿过于娇艳——就像洁白的六月百合——她们管那叫水仙花——和红色的大牡丹凑在一起了。就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