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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小学校里的大风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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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美好的一天!”安妮深深吸了口气,说,“生活在这种日子里别说有多好啦,是不是?有的人活在世上,可错过了这一天,我真为他们感到可惜。当然啰,他们可能也过着好日子,但永远也别想有这么一天了。而且沿着这么美丽的路去上学,不是同样美好吗?”

“这比沿着大路走好多了。那儿又热,又尘土飞扬。”戴安娜是个讲究实际的姑娘,她瞥了一眼装午餐的篮子,心里盘算着,篮子里装着三块松软可口的木莓果酱馅饼,要是分给十位小姑娘,每个人能分到几口。

阿丰利主日学校的小姑娘们总是一起分享各自的午餐,要是哪位把三块果酱馅饼独自吞吃了,或是只同自己最要好的小朋友分享,她就会被说成是“坏透了的小气鬼”,永世不得翻身。可是这点儿馅饼让十个女孩子来吃,你只能尝到点味道,却不能尽兴。

安妮和戴安娜上学所走的那条“情人小径”起自绿山墙果园下,向上延伸,进入林子,直达卡思伯特农田的尽头。把母牛赶到后面的牧场,冬天运木柴回家都是通过这条路的。早在安妮到绿山墙后一个月,就把这条小道取名“情人小径”了。

“倒不是真的有什么情人在那儿散过步,”她对玛丽拉解释道,“戴安娜和我正在读一本引人入胜的书,书中就有一条情人小径,所以我们也想有自己的一条。这名字好听吧?太浪漫了!知道吗,我们可以想象出有一对情人走进了小径。我喜欢这条小径是因为你可以在那里大胆地想象,而没有人说你疯疯癫癫。”

早上,安妮独自一个人离开家,沿着“情人小径”一直来到小溪边。就在那里与戴安娜碰面,然后两个小姑娘沿着头顶枫叶覆盖的小路往上走。“枫树就是爱交朋友,”安妮说,“它们一个劲发出沙沙声,对你轻声细语。”——就这样走呀走,走到了那座土里土气的木桥。接着,她俩离开小路,穿过芭里先生家屋后的田地,经过了“柳池”。过了“柳池”便是“紫罗兰溪谷”。所谓的“紫罗兰溪谷”是安德鲁·贝尔先生家林子里的一块洼地,上面绿阴覆盖。“现在那里自然没有什么紫罗兰。”安妮跟玛丽拉说,“但戴安娜说,春天那里的紫罗兰成千上万。哦,玛丽拉,你能不能想象一下你看见了呢?我简直激动得喘不过气来了,是我给它取名‘紫罗兰溪谷’的。戴安娜说她从未见过哪个人想出这么妙的地名来。一个人有专长太好了,是不是?‘白桦小道’的名字可是戴安娜取的,她喜欢这么叫,我就让着她,不去计较了。我敢肯定,要是让我来取,一定会想出比平淡的‘白桦小道’更富有诗意的名字来。话得说回来,‘白桦小道’算是世上最美的一个地方了,玛丽拉。”

那地方确实美。除了安妮,别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上面,也会这么想的。这是一条窄窄的小路,弯弯曲曲,蜿蜒而上是一座长长的山冈,笔直穿过贝尔先生的林子。林子里光线穿过众多的绿色屏障,洒落下来,像宝石,晶莹无瑕。小路两旁全是修长的幼小白桦,亭亭玉立,枝干白净,摇曳生姿。路面上蕨类植物、七瓣莲、野山百合和一丛丛血红的浆果密密麻麻,此生彼长,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芬芳和鸟儿悦耳的歌声,树梢上轻风过处,传来树木的欢声笑语。要是你悄悄地走,还能不时见到野兔蹿过小路——安妮和戴安娜有一次,就遇到过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出了山谷,就到了大道,然后又上了长满云杉的山冈,直达学校。

阿丰利学校的房子墙壁刷得很白很白,屋檐低矮,窗户宽敞,房内摆着坚固舒适、可开可合的老式桌子,桌面上留下了三代学生刻下的姓名缩写字母和难解的符号。校舍离公路有一段距离,后面是一片黑幽幽的冷杉林和一条小溪。早上孩子们都把自己的牛奶瓶放进溪水里,吃午饭时取出来,还是那么凉爽和鲜美。

玛丽拉在九月的第一天,目送着安妮去上学,心底里十分担忧。安妮是个非常古怪的小姑娘。她能和其他小姑娘融洽相处吗?在学校里,她怎么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呢?

但是情况比玛丽拉担忧的要好。当天安妮回家时兴致很高。

“我想,我会喜欢上这里的学校的。”她说,“不过我觉得教师不怎么样。他老是一个劲地卷自己的小胡子,对普里西·安德鲁斯挤眉弄眼的。知道吗,普里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她已经十六岁,正在温习功课准备明年参加夏洛特镇女王学院的入学考试。蒂莉·博尔特说教师在死命追求普里西。普里西长得挺漂亮,一头棕色的头发十分雅致地盘了起来。她坐在后面的长条座位上,他大部分时间也在那儿坐着——他说是给她讲解功课。可鲁比·吉利斯说她看见他在普里西的石板上写些什么,普里西见了脸孔飞红,红得像甜菜根,还哧哧地笑开了。可鲁比说她相信这跟功课不相干。”

“安妮·雪莉,别再在我的面前这样数落教师。”玛丽拉严厉地说,“你上学不是去对教师说三道四的。我想,他能教你一些东西。学习才是你的分内事。我要你明白,你回来不要说他的闲话。我是不会鼓励你这样做的。我希望你成为一个好孩子。”

“我是个好孩子。”安妮说得轻轻松松,“做个好孩子可不像你想的那么难。我跟戴安娜坐在一起。我们的座位紧挨着窗。可以看到下面的‘闪光的湖’。学校里有许许多多不错的孩子。吃午饭的时候我们玩得非常痛快。有那么多的女孩子一起玩真叫好。当然啰,我最喜欢的是戴安娜,以后也永远喜欢她。我就是崇拜戴安娜。我远远落在其他女孩子后面了。她们学的是第五册,可我只学到第四册。我觉得自己有点儿丢脸,可她们没有哪个有我这样的想象力,我很快就看出来了。今天我们有阅读课、地理课和加拿大历史课,还有听写。菲力普斯先生说我的拼写糟透了,很丢人,他高高地举起我的石板,结果大家都看到了,上面的字全被他改过了,红红的一片。我丢尽脸面了,玛丽拉。我认为,他对一位新来的学生本可以做得更有礼貌些。鲁比·吉利斯给了我一只苹果,索菲娅·斯隆给了我一张漂亮的粉红色卡片,上面写着‘我可以送你回家吗’几个字。我准备明天还给她。蒂莉·博尔特把自己的玻璃珠子戒指借给我戴了整整一个下午。我可以从顶楼上的旧针插上拿几颗那样的珠子做一枚戒指吗?还有呢,玛丽拉,简·安德鲁斯跟我说,米尼·麦克弗森说她听见普里西·安德鲁斯跟萨拉·吉利斯讲,我有一只很美的鼻子。玛丽拉,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到有人赞美我,你无法想象这让我产生多么奇怪的感觉。玛丽拉,我真的有只美丽的鼻子吗?我知道你会说实话的。”

“你的鼻子长得挺不错。”玛丽拉短短地回了一句。她心想:安妮的鼻子美得出奇。可她不把这话说出来。

这已是三星期前的事了,一切都顺顺当当。如今在这凉爽的九月早晨,安妮和戴安娜这两个阿丰利最幸福的女孩,迈着轻盈的步子欢快地走在“白桦小道”上。

“我猜想,今天吉尔伯特·布莱思会来上学,”戴安娜说,“整个夏天他一直在新布伦瑞克他表兄家做客,星期六晚上刚回家。他帅极了,安妮。他取笑起女孩子来有点不留情。他简直要气死人。”

“吉尔伯特·布莱思?”安妮说,“是不是那个名字和朱莉娅·贝尔的名字被人一起写在过道的墙上,上面还标出‘注意’两个大字的人?”

“是他,”戴安娜说着,点了点头,“我肯定他不那么喜欢朱莉娅·贝尔。我听他说过,他一边数着朱莉娅的雀斑,一边背乘法表。”

“哦,别在我面前提雀斑了,”安妮恳求道,“瞧我长了那么多的雀斑,我听了多没劲。不过我觉得在墙上写男生和女生的事是件顶顶无聊的事。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把我的名字和男生的名字一起写到墙上去。不,当然,”她急忙补了一句,“没人会这么做。”

安妮叹了口气。她不愿让人把自己的名字写到墙上去。但是知道自己没有这种风险,又觉得有点儿丢脸。

“胡说,”戴安娜说,她那双乌黑的眼睛和晶亮的秀发已大大搅乱过阿丰利男生们的心,她的名字已六次出现在过道墙壁的“注意”栏上,“人家只是开个玩笑,你也不要那么肯定自己的名字就永远不会被写到墙上去。查利·斯隆就死命追你哩。他跟自己的母亲说——听好了,是他自己的母亲——说你是学校里最聪明的女孩。聪明可比模样俏强多了。”

“不,不是这样的,”安妮说,这下女人的天性暴露无遗了,“我情愿长得漂亮,这比聪明强,而且我也不喜欢查利·斯隆。我受不了眼珠突出的男孩子。要是有人把我的名字跟他的名字一起写到墙上去,我跟他没完。戴安娜·芭里,话得说回来,能在班里保持领先,可真的不错。”

“从此在班里你就多了吉尔伯特这么一个对手了,”戴安娜说,“告诉你吧,过去他一直是班里拔尖的。虽然他快要十四岁了,可还在读第四册。四年前,他爸爸害病,为了养病只好到艾尔伯塔去,吉尔伯特也跟了去。他们在那儿待了三年,吉尔伯特没回来前,几乎上不了学。你会发现,这样一来想要在班里领先,就不那么容易了,安妮。”

“太好了,”安妮急忙接上嘴,“在九岁和十岁的男女孩子中拔尖,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昨天听写单词,乔西·派伊得了第一。听我说,她偷看了课本。菲力普斯先生没有发现——他在注意着普里西·安德鲁斯——可我看见了。我白了她一眼,表示瞧不起她,她脸孔涨红得活像猪肝,我到底还是把单词拼错了。”

“派伊家女孩子全都作弊,”戴安娜说,这时她俩已爬过大路栅栏,“昨天格蒂·派伊就把自己的奶瓶放在我溪边的位置上。你有没有这样?现在我不跟她搭腔了。”

菲力普斯先生在教室的后排座位上给普里西·安德鲁斯辅导拉丁文的时候,戴安娜悄声对安妮说:“坐在你旁边过道正对面的那个人就是吉尔伯特·布莱思,安妮。你看看,他是不是很帅?”

安妮听了看了看。正是个好机会,因为这时候那个被提到的吉尔伯特·布莱思正埋头偷偷用大头针把坐在他前面的鲁比·吉利斯黄黄的长辫子钉在她座椅的靠背上。只见他长得高高的,一头褐色鬈发,淡褐色的眼睛现出狡黠的神情,嘴角一弯,露出一丝微笑,颇有存心要捉弄人的架势。这时候鲁比·吉利斯突然站起来想回答教师的一个问题。随着一声轻轻的尖叫,她跌回自己的座位上,以为自己的头发被连根拔掉了。大家都看着她,菲力普斯先生严厉地瞪起眼睛,吓得鲁比哭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吉尔伯特赶紧藏起了大头针,装着在学《历史》,那认真的态度世上无双。但是一旦风波平息,他就对安妮眨巴起眼睛来,那副滑稽相实在难以形容。

“我认为,你说的吉尔伯特确确实实帅,”安妮承认道,“可我觉得他是个冒失鬼。朝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眨巴眼睛是不礼貌的。”

可是,到了下午才真正称得上出事了。

菲力普斯先生回到后排角落里给普里西·安德鲁斯讲一道代数题,其他的学生都随心所欲,无所顾忌起来,有吃青苹果的,有说悄悄话的,有在石板上画画的,有用绳子拴着蟋蟀大着胆在过道里蹿来蹿去的。吉尔伯特·布莱思生着法子想逗引安妮,可没有得逞,因为这时候安妮已陶醉在忘我的境界,不但没有注意到吉尔伯特·布莱思,而且把阿丰利所有的学生,甚至连学校都抛到了脑后。她双手托着下巴,眼睛凝视西窗外“闪光的湖”那片波光粼粼、湛蓝湛蓝的湖水。她的心已飞到遥远而灿烂的梦幻世界,除了自己的奇异幻景,其他的她一概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吉尔伯特走过过道,拿起安妮那条火红的长辫子末梢,伸出手臂,尖着嗓子,低声说:“红毛丫头!红毛丫头!”

安妮狠狠地盯着他。

她不仅盯着他,还跳了起来,她那些灿烂辉煌的幻想被无可挽回地粉碎了。她用满含仇恨的目光怒视吉尔伯特,而滚滚而下的愤怒的泪水很快扑灭了眼里的怒火。

“你说什么,可恨的家伙!”她愤愤地嚷道,“你竟敢说这样的话!”

接着只听得“啪”的一声!安妮把手中的石板砸向吉尔伯特的脑袋,石板裂了一条缝。

在阿丰利学校随时都能见到热闹的场面。这一次特别精彩。人人都发出既恐怖又兴奋的“啊”声来。戴安娜吓得喘不过气来。鲁比·吉利斯一向就神经过敏,这下大哭起来。汤米·斯隆一见这场闹剧,惊得目瞪口呆,他的那支蟋蟀大军,趁机来了个大逃亡。

菲力普斯先生见状大步从过道走过来,一只手重重地按到安妮的肩上。

“安妮·雪莉,你这是干吗?”他恼怒地问。

安妮没有回答。休想让她当着全班人的面,说出自己被人叫做“红毛丫头”来。倒是吉尔伯特,他勇敢地大声说了出来:

“是我的错,菲力普斯先生,我惹恼了她。”

菲力普斯先生根本不理会吉尔伯特。

“看到自己的学生态度这么恶劣,报复心这么强,我感到十分遗憾,”他说得非常严肃,仿佛做他的学生都应该从幼小而不成熟的心灵中根除干净种种恶劣的情感,“安妮,站到黑板前的讲台上,直到放学。”

安妮宁愿挨鞭子,也不愿接受这样的处罚,她敏感的心灵像挨了鞭打,在瑟瑟发抖。她紧绷着苍白的脸,接受了处罚。菲力普斯先生拿起一支粉笔,在她头顶上方的黑板上写下了:“安妮·雪莉的脾气非常坏。安妮·雪莉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然后大声念了一遍,以便看不懂的低年级学生明白这些语句的意思。

在下午余下来的时间,安妮站在那儿,身后的黑板上就写着那些字。她没有哭,也不耷拉着脑袋,但心里还燃烧着熊熊怒火,支撑着她去忍受耻辱和痛苦。她对戴安娜同情而专注的目光、查利·斯隆愤愤不平的点头以及乔西·派伊不怀好意的微笑,她一一报以怨恨的目光和涨得通红的面颊。要说吉尔伯特·布莱思,她不屑看他一眼。从此她不再看他了。她也永远不跟他说话了!

放学了,安妮昂着一头红发的脑袋,迈着大步走出教室。吉尔伯特·布莱思在过道的门口想拦住她。

“我拿你的头发取笑,实在对不起了,安妮。”他后悔不已,低声说道,“我可是真心的,别再生气了。”

安妮带着一脸瞧不起的神情,大步走了过去,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哦,你怎么这样呢,安妮?”她俩上了大路,戴安娜半是责怪,半是欣赏地喘着粗气说。

“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吉尔伯特的,”安妮斩钉截铁地说,“还有菲力普斯先生,他在写‘安妮’时,也少写了一个‘e’。我可是铁了心了,戴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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