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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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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操着棍子、铁锨,走到我们身边。其中一人挑起根水管指着我的朋友说:“没你事,你别管。”

接着我听到远处的几个宿舍里有翻东西的声音,一定是在找武器。

我想学校围墙上的屎一定是这几个人涂的,我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恶心。我和朋友站在那,如果我们此时关了门,会显得我们很胆小,但我们又不想掺和进去。

朋友把我推了进来,我们关上了门。

我和朋友坐在被子垂到地面的床上,被子的边角上可以看到鞋印,我们抽着烟,聆听隔壁的动静。有嘶喊声,还有棍棒敲打在肋骨上的声音,那力度应该是可以敲断几根的。

朋友说:“下个月我结婚,到时候你来啊。”

我点点头。我问:“你们好了几年了?”

他说:“五年了。”

我注意到,其实他也在认真聆听隔壁的声音。他说起婚礼在古望楼大酒店,那正好是我前几天拍过一个婚礼的酒店。就在那,每周有十次婚礼,几千人参加婚礼。

这时,门突然被一脚踹开。而我,下意识地,蹭一下就破窗跑了出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的手被玻璃划出一道口子。我回头,没看到朋友爬出来。我为自己的无耻感到悲哀,恨不得把自己也涂到学校的围墙上。我还在想是不是可以装作出去找把铁锨,然后拿着铁锨再回去呢,想了想我觉得算了吧。

天空湿漉漉的,我恍惚地走在马路上,已经没有车。我想回家,但我爸应该不会给开门,他会装作睡觉,他很擅长装睡。

我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会计家的楼下。我想一进门就抱住她。我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龌龊,以至于我努力睁开眼睛,但发现周围的一切都不能安抚自己。我只想抱住她。

我走到她的楼下,看到窗户亮着灯,老板此刻应该还在上面。究竟该做什么呢?我从旁边的垃圾桶里翻出一根拖把棍,用脚碎了它,又把手上的血抹在脸上。

我往楼上走去。敲了门。

会计见了我,非常吃惊。

我说:“人呢?”

她说:“你要干什么?”

然后她突然眼眶湿润,她一定以为我是为了她想杀掉老板。她抱着我,看起来特别需要我,我摸着她背上胸罩的印痕,我又想起围墙上的那些印记。我也哭了,抱着她。

整整一个晚上,我都在自我谴责中度过,我从不知道自己骨子里竟是一个如此卑鄙的人。我欺骗了朋友,也欺骗了会计。我知道这一夜之后,我们的关系会非常稳固,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也许会同她生个孩子,把孩子养在家里,告诉母亲我有了一个孩子,还有了一份工作,平时上班就是看看报纸,然后去拍摄别人的婚礼,剪辑成录像交工。我们会把孩子养育得很好,给他世上最好的书看,让他聪明得像个月球一样。

会计还告诉我,明天将会有一个很重要的工作,是个涉黑老板的婚礼,场面非常大,我需要跟着去拍摄主机位,因为老板认为我拍得好看。

第二天,我没有看报纸,公司所有人都十分紧张,那个胖子额头像掌心一样不断渗出汗水。如果做好这件事,会给公司带来更多机会,做不好,公司会有麻烦,而老板信心十足。

我扛着机器去了,婚礼在一个广场上,我还接到会计的一个电话,她告诉我,她已经中断了和老板的关系,我们的生活可以开始了。

到了现场,我从没见过场面如此巨大的婚礼,包括以前参加我表姐的婚礼,她嫁给了一个有几家4s店的老板儿子,但规模也比这次的婚礼小一半。在婚礼上还出现了保镖,在那几个保镖中,我真的遇到了以前在武术队的那个师兄,跟老板长得很像的那个师兄。他没认出我,我因为扛着摄像机,不方便去跟他打招呼。当我把镜头对准他的时候,在取景器里,他的脸让我想起了那段习武的时光,一段信心十足,希望如春季柳絮一样泛滥的时光。那时我父亲还会骑着自行车带我沿着湖边跑步,回家后给我做一顿夜宵,拍拍我脑袋说锻炼可以使人长得高大。

我还是找到机会跟师兄说了几句话。他告诉我,“今天是他们老大的婚礼,大家都很高兴。”我以为他得给我几句人生忠告呢,或者他的武术现在用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人要给我解释什么呢,当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够糟糕的时候,别人还要向你解释什么呢?

那一天大家都顺利度过,每个人都仿佛被洗礼了一样,而公司也可以青云直上。我去参加了公司的打羽毛球活动,老板也参与了,他夸赞我羽毛球打得真好,小伙子前途无量。他一定不知道他的情妇是因为我离开了他。而此时,会计一定在楼上浇着花,也许她怀了孕,不过谁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孩子呢。生活充满了神秘感,好像我以前读的《山海经》一般。

当夜,我回了家。我向母亲要了些钱,我告诉母亲,我要回去重新考学,我得步入一个新的环境,否则就活不下去了。母亲偷偷塞给我五千块钱。

我背着行李,坐上了火车。我还没告诉公司,那一天的拍摄我都没有放磁带。那个黑道老板一定会使很多人都陷入糟糕。我得制造出让自己更卑鄙的事情,否则我是不会强迫自己离开当下的。

在火车上,我在肮脏的厕所里,看到有人往车壁上涂了屎。我终于吐了出来,头晕目眩。

公司的那批人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我甚至没敢去偷偷看一眼公司是否还存在。

女同学听我讲完,她说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想结婚了。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我就又拆散了一段婚礼,也许那时的大学教工同学也因为挨了一叉子推迟了婚礼。

我一直记得那个夜晚,会计紧紧地拥抱住我,而我阻止了自己向一个美好生活的过渡。

我能安慰自己的是,也可能我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这世上不多不少我这块料。有天我好像突然看到了那个教工朋友,他抱着个大箱子,对我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卖烟,其实不差,能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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