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1/2)
我们只要等他们来。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日期和时间,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完全不着急。我们慢慢地抽着烟,黑人洛佩斯时不时端来咖啡,然后我们停下工作,讨论起新闻来,题材几乎一成不变,领导到访,上层变动,圣伊西德罗的演出。当然了,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在等他们,但我们确实在等,这些事情不能出差错,你们安心办手续,领导如此说,为了避免误解,这些话他经常重复,你们安心干活,总之,这活挺容易的,万一出了差池,他们也不会怪罪我们,上头的人会负责的,领导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放心吧,小伙子们,要是这里出了什么麻烦,有我顶着,我只要求你们一件事:别把来的对象给搞错了,先调查清楚,免得出错,然后你们只管办手续就行了。
坦率地说,上班并不费劲。领导挑选了可以使用的办公室,免得大家挤在一起,我们以适当的方式,用了一切必要的时间,逐一接待他们。领导反复地说,而且说得没错,伙计们,对于我们这些有教养的人来说,一切都已经协调好了,尽情嘲笑电脑吧。在这里,工作的节奏像抹了凡士林一样平滑,人们一点都不着急,连“快点”都不会说。我们有时间喝咖啡,预测周日的竞猜结果,领导是第一个来验证的,瘦子比安凯蒂在这方面完全是个预言家。于是,每天我们都做同样的事,我们带着报纸来,黑人洛佩斯端上第一杯咖啡,过了一会,办理手续的人就陆续到来。通知上说了他们各自相应的手续,我们只用在那里等着就行了。话虽这么说,通知尽管印在黄色的纸上,但还是有一种严肃的意味,于是玛丽亚·艾莲娜在家把通知读了好几遍,一枚绿色印章圈住了日期、地点和一个无法辨认的签名。在公共汽车上,她又从钱包里取出了通知,为防万一,还给手表上了发条。他们在马萨大街的办事处约见她,在那个地方有政府单位真是件怪事,但她妹妹说,现在办事处到处都是,因为政府部门驻地太小了。她刚下公共汽车就发现这应该是真的,这个街区平庸无奇,有几栋三四层的房子,许多零售商店,甚至还有为数不多的几棵树,这个地区的树木已经越来越少了。
“至少会有一面国旗吧。”玛丽亚·艾莲娜想,此时她正在接近700号所在的街区。那栋楼或许就像大使馆,虽然隐藏在居民区,但在远处就能通过阳台上的彩色旗帜辨认出来。尽管通知上清楚地标注了门牌号,但她发现这一带没有国旗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她在街角待了一会(时间还很早,她可以等一会儿),不知何故,她向报刊亭的小贩询问起办事处是否就在这个街区。
“没错,”那个男人说,“就在街区的中段。但您去那儿之前,为什么不再多待一会儿陪陪我,您看我多孤单啊。”
“等我回来的时候吧。”玛丽亚·艾莲娜冲他一笑,不紧不慢地走开了,她又看了一遍那张黄纸上的内容。路上几乎没有汽车,也没有行人,一座仓库前有一只猫,一个胖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儿从玄关里走了出来。为数不多的几辆汽车停在办事处附近,几乎每个驾驶室里都坐着人,在看报纸或者在抽烟。入口就像街区其他房子的入口那样狭窄,玄关装饰着彩陶,楼梯在玄关尽头;门牌很像医生或牙医诊所门口的标识牌,牌子很脏,下半部分还粘着一张纸,挡住了一些文字。那张通知是如此严肃,盖着绿色印章还附有签名,而此地却没有升降梯,必须走着上三楼,很奇怪。
三楼的门关着,她没看见门铃,也没看见门牌。玛丽亚·艾莲娜推了推门把,大门无声地打开了。她先看到了香烟的烟雾,然后才看见走廊里绿色的彩陶和坐在两侧的长凳上的人们。人并不多,但是在烟雾缭绕的狭窄走廊里,他们的膝盖似乎贴在了一起,有两名老妇人、秃头先生和戴绿色领带的小伙子。他们一定是在聊天打发时间,玛丽亚·艾莲娜开门的时候,恰好听见其中一位女士说的最后一句话,但是,像通常一样,他们看着新来的人,突然沉默了下来;同样像通常一样,玛丽亚·艾莲娜觉得自己蠢得不行,她面红耳赤,勉强地说了句早上好,然后站在门旁,直到那个小伙子冲她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旁边有个空座。她刚坐下,跟他道了谢,走廊另一边的门就开了一道缝,一个红头发的男人走了出来,一路穿梭在其他人的膝盖之间,也没费心思说“不好意思让一让”。那名职员用一只脚抵着门,好让门一直开着,他等待着,直到其中一名女士艰难地直起身子,一边道歉一边穿过玛丽亚·艾莲娜和秃头先生之间的空隙。出口的门和办公室的门几乎同时被关上了,剩下的人又开始聊天,在咯吱作响的长椅上微微伸个懒腰。
像通常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话题,秃头先生谈论起了手续办理的效率之低,要是第一次就这样了,接下去还能有什么指望,您跟我说说,半小时里都办了些什么事啊,可能提四个问题就完了,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您别想当然,”戴绿色领带的小伙子说,“我是第二次来了,我跟您保证,没有那么快,他们先把所有的东西复印完,然后某个工作人员又记不清日期了,诸如此类的,最后拖了很长时间。”
秃头先生和老妇人饶有兴致地听他说话,他们显然是第一次来,玛丽亚·艾莲娜也是第一次来,但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加入对话。秃头先生想知道第一次和第二次通知相隔的时间,小伙子回答说他等了三天。但为什么要通知两次呢?玛丽亚·艾莲娜想问,但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又红了,她期待有人和她说话,给她信心,让她参与其中,让她不再是那个新来的人。老妇人取出了一个似乎装有盐粒的玻璃瓶,一边嗅一边叹息。或许烟雾太浓,让她觉得不舒服了,小伙子说,主动掐灭了香烟,秃头先生说没问题,这条走廊简直是种耻辱,如果老妇人觉得不舒服的话,他们最好还是掐灭香烟,但老妇人说不用了,她只是有些疲倦,马上就会没事的,在家里她的丈夫和儿子们成天都在抽烟,我已经几乎察觉不到了。玛丽亚·艾莲娜也想抽烟,但她看见男人们已经把烟掐灭了,那个小伙子还用脚踩了踩,每当他必须等待的时候,他总会抽很多烟,上回更糟糕,因为他前面有七、八个人,到最后走廊上烟雾弥漫,什么都看不见了。
“生活就是间等候室。”秃头先生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踩灭香烟,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不知道该用它们做些什么,老妇人的叹息道尽了多年的妥协,她把玻璃瓶收起来的时候,走廊尽头的门恰好打开了,另一位老妇人带着那种让所有人羡慕的神情走了出来,走到出口的时候,她那句“早安”几乎带有同情的意味。看来没有耽误多久,玛丽亚·艾莲娜想,她前面有三个人,估计要等四十五分钟,当然某些人的手续办理时间会比其他人更长,那个小伙子已经来过一次了,他就是这么说的。等秃头先生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玛丽亚·艾莲娜鼓起勇气向小伙子提问,好让自己放下心来,小伙子想了想,然后说,第一次的时候,有些人很久才办完,其他人稍微快一点,根本说不准。老妇人强调说,之前那位女士几乎是马上就出来了,但红头发先生在里面待了好久。
“幸亏剩下的人不多,”玛丽亚·艾莲娜说,“这种地方让人压抑。”
“得用哲学的观点看待这件事,”小伙子说,“您别忘了,您还得回来,所以您还是安下心来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都没人可以说话,人很多,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合不来,不像今天,从我来到这里开始,时间过得挺快的,因为大家有交流。”
玛丽亚·艾莲娜乐意继续与小伙子和老妇人交谈,她几乎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秃头先生从里面出来,老妇人飞快地站了起来,他们没想到以她的年龄,动作竟能如此敏捷,这个可怜人一定是想快点把手续办完。
“好吧,现在就剩我们俩了,”小伙子说,“您介意我抽一口烟吗?我忍不下去了,但是那位女士看起来那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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