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0墙(1988―1989年) 第六十二章(2/2)
“哦,我的老天!”杰姬说,“是肯尼迪总统吗?”
玛丽亚吃惊地盯着杰姬。“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是我猜的。”
“请别告诉任何人!乔治知道,但其他人都不知道。”
“我可以替你保守这个秘密,”杰姬笑着说,“乔治长到六岁,格雷格才知道自己已经是个父亲了。”
“谢谢你。如果这事传出去的话,超市的小报上会登满我的事情。天知道这会对我的事业会构成什么样的伤害。”
“这事你完全不用担心。听我说,乔治马上要回来了,你们俩实际上已经住在一起了,你们也很般配。”杰姬低下声音,“再者说了,相比于维雷娜,我更喜欢你。”
玛丽亚笑了。“相比于肯尼迪总统,我的亲戚们更喜欢乔治。如果他们知道我的过往的话,他们一定会选乔治的。”
“你觉得你和乔治会结婚吗?”
“问题在于嫁给众议员以后我就不能继续工作了。我必须在两党之间不偏不倚,或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你总有一天要退休的。”
“再过七年我才到六十岁。”
“到那时候你会嫁给他吗?”
“如果他向我求婚的话——我会嫁给他的。”
丽贝卡和瓦利在检查点的西边一头,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爱丽丝和赫尔穆特。丽贝卡小心地避开了默里和他的摄像镜头。她觉得作为议员来说,最好不能被人发现和街头聚集的民众在一起。作为政府官员,就更不能那样了。但她不想错过这历史性的一幕。这是丽贝卡生平最大的一次反对柏林墙的游行示威——这道弄瘫了她所爱的男人,毁了她的人生的可恨的墙。东德政府再也无法安然度过这次的危机了——难道不是吗?
天很冷,但身旁的人群却让丽贝卡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站在通向检查点的弗雷德里希大街的有几千个人。丽贝卡和其他一些人接近队伍的最前面。过了盟军的临时营房,弗雷德里希大街和科赫大街的交叉处有条白线,这条线就是西柏林和东柏林的交接处。这时,街角上的阿德勒咖啡馆正在红红火火地做着生意。
柏林墙正是沿着和弗雷德里希大街交叉的科赫大街建立起来的。柏林墙实际上是两道高大的水泥墙,中间被一条空地相分隔。墙的西面画满了五颜六色的涂鸦。丽贝卡站的地方对面是柏林墙当中的一块缺口,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在三扇红白相间的闸口门前,其中两扇供车辆通过,另一扇供行人通过。三扇闸口门后面是三座t望塔。丽贝卡看见塔上的士兵正在玻璃窗后面用双筒望远镜充满敌意地看着下面的人群。
丽贝卡身边的一些人向东德的边防战士喊话,恳求他们让东德那边的人过来。边防战士没有任何答复。一个军官走上前,试图告诉人们,东德暂时还没有任何有关于旅游的新法出台。没人相信他的话:电视上已经播出了沙博夫斯基的那番讲话了。
后面的人不断往上压,丽贝卡被推得越来越往前,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已经越过了白线,实际上已经在东德的地界了。边防战士什么也不干,无助地站在一旁观看。
过了一会,边防战士从闸口门边走开了。丽贝卡非常吃惊:东德战士不大从人群中撤离——他们总是用一切需要用到的残忍暴力控制住人群。
现在交叉路口上已经没有了战士,人群继续往前涌。在缺口的两边,双层墙的侧面有一道连接墙连接起内外两层墙体,封住了两层墙面之间的长条状空地。让丽贝卡吃惊的是,两个胆大的抗议者竟然爬到墙上,坐在水泥面板的圆边上。
边防战士走到他们跟前说:“请下来吧。”
攀爬者礼貌地拒绝了。
丽贝卡的心跳得飞快。和丽贝卡一样,攀爬者在东德的这一边,可能和过去二十八年来许多攀爬柏林墙的人一样,因为偷越国界的名义而被开枪射杀。
但边防战士却并没有开枪。接着,另几个人从不同的地方爬上墙,坐在墙顶,把脚放在墙的两面摇晃。他们向边防战士发出公开挑衅,看看对方会怎么办。
边防战士回到门后面各自的哨位上。
太神奇了。以共产党的标准来说,这是目无法纪的无政府状态。但这时却没人来制止这种局面。
丽贝卡回忆起1961年8月那个星期天的事情。那时,三十岁的她离家走到西柏林,却发现所有的路口都被用铁丝网隔离起来了。从那以后,这道屏障存在了她的大半个人生。这个时代终于走到尽头了吗?她满心希望会是这个结果。
人群公开表现出了对柏林墙,对边防军战士,对东德现政权的敌意。这时边防战士的态度也变了,一些战士开始和抗议者交谈,这在过去是禁止的。一个抗议者伸手拿掉一位战士的军帽,把军帽放在自己头上。战士对这位抗议者说:“能把帽子还给我吗?没有军帽的话,我就会有麻烦了。”
丽贝卡看了看表。这时已经快到午夜了。
在东柏林,莉莉身边的人大喊:“让我们过去!让我们过去!”
检查点西面传来西柏林群众的呼应声:“来吧!来吧!来吧!”
人群越来越接近边防战士,过了一会,他们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闸口门了。战士们都退到了两边门之间的隔离地带。
莉莉回过头,看见数以万计的人和一列小汽车沿着弗雷德里希大街,延伸到她视力触及不到的远方。
所有人都知道形势还非常不稳定。莉莉担心边防战士会突然间向人群开枪。他们没有足够的弹药抵挡如潮而来的愤怒民众。但除了开枪以外,他们又有什么可做的呢?
很快,莉莉发现他们能做什么了。
一位军官出现在人们面前,大声喊了声:“开门。”
所有的闸口门都被打开了。
人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开始纷纷往前涌。当人们纷纷从行人通道和车辆通道涌入西柏林时,莉莉尽力和家人待在一起。人们跑着,叫着,欢呼着,快速通过东、西柏林之间的隔离区。西柏林一侧的门早就开着了。人群蜂拥融入。东德人和西德人终于团聚在了一起。
人们哭泣、拥抱、接吻。等候在西柏林一边的群众带来了鲜花和香槟。欢庆的声音震耳欲聋。
莉莉看了看周围。沃纳和卡拉紧跟在她身后。卡罗琳在她前面。莉莉说:“不知道瓦利和丽贝卡他们在哪啊!”
伊维·威廉姆斯回归美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她在百老汇经典剧目《玩偶之家》中的第一夜演出获得了观众长时间的起立鼓掌。易卜生这出自省的戏正需要伊维极富艺术张力的表达。
观众们鼓掌鼓累了离开剧院以后,戴夫、杜杜和他们的十六岁儿子约翰·李走到后台,加入到仰慕者的行列之中。伊维的化妆室里满是鲜花和人,还有几瓶浸在冰水里的香槟酒。但奇怪的是,人们却鸦雀无声,香槟酒也没有打开。
化妆间角落有部电视。大多数演职人员围在电视机前,收看从柏林发来的新闻。
戴夫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卡梅隆在兰利的办公室和蒂姆·泰德尔一边看电视,一边喝威士忌。加斯帕·默里正在屏幕上做现场直播。加斯帕兴奋地对着摄像机大喊:“门开了,东德人正在朝这里涌来!他们成百上千地来到了西柏林!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柏林墙终于不再是东、西德之间的屏障了!”
卡梅隆按下静音键。“你相信他的说法吗?”
泰德尔举起酒杯做出敬酒的姿态。“共产主义终于走到头了。”
“这是我们这么多年工作所取得的成果。”卡梅隆说。
泰德尔疑惑地摇了摇头。“我们做的那些完全没起效果。尽管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但越南、古巴和尼加拉瓜还是成了社会主义国家。看看另外一些我们避免共产化的国家:伊朗、危地马拉、柬埔寨、老挝……哪个都没把我们当成一回事。现在,东欧也在没有我们的帮助下抛弃了共产主义。”
“可我们也得想个办法揽功啊。至少让总统揽上这份功劳。”
“布什当上总统才不到一年,再说他是那种后知后觉的人,”蒂姆说,“他无法说自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事实上,他甚至还试图拖慢东欧的自由化进程呢!”
“也许可以说是里根总统的功劳吧?”卡梅隆沉思着说。
“理智一点,”泰德尔说,“有功的是戈尔巴乔夫而不是里根。戈尔巴乔夫和油价促成了东欧的演变。再说,共产主义事实上根本就没起过作用。”
“那星球大战计划呢?”
“包括苏联人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武器系统从来没有越过科幻小说的阶段。”
“但里根作过一篇演讲:‘戈尔巴乔夫,拆掉那道墙吧。’你还记得他的那次演讲吗?”
“记是记得。但你准备对人说共产主义的垮台是因为里根的一次演讲吗?才不会有人信呢!”
“他们会信的。”卡梅隆说。
丽贝卡第一个找到的是爸爸沃纳。沃纳个子很高,披着稀疏的金发,大衣的“v”字领上齐整地打着一根领带。他看上去老多了。“快看!”丽贝卡朝瓦利大嚷,“那是爸爸!”
瓦利张开嘴,高兴地笑了起来。“是啊,”他说,“没想到能在这么多的人中找到他们。”他用手抱住丽贝卡的肩膀,带着丽贝卡穿过极度拥挤的人群。赫尔穆特和丽贝卡紧跟在他们后面。
行动变得极其不易。人群越来越密集,每个人都在舞动跳跃。人们不住地和陌生人拥抱。
丽贝卡看见母亲站在父亲身边,然后看见了莉莉和卡罗琳。“他们还没看见我们,”丽贝卡对瓦利说,“快对他们挥手!”
叫喊没什么用。每个人都在大叫。瓦利说:“这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街头派对。”
一个金色卷发的女人撞上了丽贝卡。在瓦利的抱拥下,丽贝卡没有被撞翻在地。
接着,来自东德和西德的弗兰克家的人终于聚在了一起。丽贝卡扑入了父亲的怀抱。她感到父亲正在用嘴唇吻她的前额。父亲下巴上又短又粗的胡子轻轻掠过她的脸颊,身上微微带着须后水的芳香,这熟悉的一吻几乎要使她的心崩裂了。
瓦利拥抱了他们的母亲。接着丽贝卡拥抱了母亲,瓦利拥抱了父亲。因为视线被泪水所阻隔,丽贝卡完全没看清母亲的样子。接着他们又拥抱了莉莉和卡罗琳。卡罗琳亲吻了爱丽丝,她对爱丽丝说:“没想到这么快会再次见到你。我甚至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你了。”
丽贝卡看着和卡罗琳打招呼的瓦利。瓦利抓住卡罗琳的两只手,两人彼此对笑。瓦利的话很简单:“卡罗琳,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真是太高兴了!”
“我也一样。”卡罗琳说。
他们手臂连着手臂,在马路中间,在寒夜之中,在欧洲的中部形成了一个圆圈。“我们团聚了,”卡拉看着围成一圈的家人高兴地开怀大笑,“在经过了那么多苦难以后,我们终于又团聚在一起了。”停顿了片刻后,她又重复了一遍,“经过了那么多苦难以后,我们终于又团聚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