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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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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想方设法避免引起俄国人的注意。年轻的妇女衣衫褴褛地蜷缩在地下室里。尤塔听说祖母在孙女的身上涂抹粪便,用面包刀割掉她们的头发。

她听说有母亲淹死自己的女儿。

她听说他们远在千米之外就已经血腥扑鼻。

“要不了多久了。”埃莱娜夫人双手烤着火说。水在炉火上怎么也烧不开。

五月,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俄国人来了。他们只来了三个人,而且只来了一次。他们闯进楼下的印刷公司找水喝,一无所获,接着就愤怒地在墙上凿洞。一颗子弹兴奋地在被拆的印刷机里穿梭,一道裂缝、一次震动。埃莱娜夫人穿着条纹滑雪服坐在楼上,口袋里装着一本精编《新约》,握着女孩们的手,不住嘴地祷告,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尤塔安慰自己他们不会上楼。几分钟之内不会上来。如果他们真的上来了,应该伴随着重重的靴子声。

埃莱娜夫人告诉孩子们:“镇静。”汉娜、苏珊、克洛迪娅和尤塔——她们没有一个超过十六岁。埃莱娜夫人的声音不大、底气不足,但是听不出恐慌,也许有失落:“保持安静,他们不会开枪的。我保证是第一个。然后,他们会温柔些。”

尤塔双手兜住后脑勺,借此阻止它们抖个不停。克洛迪娅似乎聋了、哑了。

“闭上眼睛。”埃莱娜夫人说。

汉娜开始抽泣。

尤塔说:“我想看清他们。”

“那就睁开眼。”

脚步声停在最上面的楼梯口。俄国人走进储藏室,她们听见拖把东倒西歪、一箱字典被扔到楼下,门把咔嗒咔嗒响。有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门框七零八落,门砰的一下开了。

是一个军官,带着两个最多十七岁的兵,全都是不可理喻的下流猥琐样。几个小时前,他们随心所欲地喷了一身女人的香水。尤其是两个年轻士兵,像毒气一样呛鼻子。他们既像羞涩的学生,又像只剩下一小时生命的疯子。第一个,系了一根绳子充当腰带,瘦弱的他不需要解扣就可以脱掉裤子。第二个在笑:匪夷所思的、无厘头的笑,他似乎根本不相信德国人会闯进他的家园,而把这样的城市留在身后。那个军官坐在门口,伸着两条腿,盯着外面。汉娜失声尖叫,不过,她迅速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埃莱娜夫人领着两个年轻俄国兵走进另一个房间。她只咳嗽了一声,好像嗓子里卡住了东西。

接着是克洛迪娅。她不停地呻吟。

尤塔没让自己出一点声音。所有的事情都奇怪地有序。军官在最后,他轮流上了每一个人,他在尤塔身上的时候说了几个简单的词,他的眼睛睁着,但是什么也不看。从他被压扁的、痛苦的脸上分辨不出那是情话还是辱骂。除去古龙香水的气味,他闻起来像匹马。

多年以后,尤塔仍然记得他说的那几个词——基里尔、帕维尔、阿法纳西、瓦伦汀——她认定那是阵亡士兵的名字。不过,也许她错了。

俄国人离开前,那个最年轻的士兵对着天花板放了两枪,石灰如雨般落在尤塔身上,在震耳欲聋的回声里,她听见军官扣好皮带走出去,听见旁边地板上的苏珊不是哽咽地哭泣而是平静地喘息。三个男人走上街道,埃莱娜夫人拉上滑雪服的拉锁,光着脚,右手搓着左臂,仿佛要温暖这一小块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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