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线（1/1）

一位奥地利防空兵中尉派遣了一支八人小分队入住蜜蜂酒店。一名厨师在酒店的厨房里做燕麦粥和培根，其余七人在四层打穿墙壁。福尔克海默在细嚼慢咽的同时，观察着维尔纳的一举一动。

下次播音时间：周四2300。

维尔纳听见了大家期待的声音，可是他做了什么？撒谎。叛国。这会使多少人面临危险？但是每当他想起那个声音，想起在心底泛滥的那首歌，他就幸福得发抖。

法国北部有一半在燃烧。海滩在吃人——美国人、加拿大人、英国人、德国人、俄国人——诺曼底沿线的乡村城镇被重型轰炸机炸得粉碎。但是在圣马洛，沙丘草仍在长高、变蓝，德国水兵还在港口操练，炮手还在往老城炮台下面的隧道里搬运弹药。

蜜蜂酒店的奥地利人用吊车在城墙的堡垒上放下一门88毫米高射炮。他们把大炮固定在十字底座上，蒙上迷彩布。福尔克海默小队连续干了两个晚上，维尔纳的记忆蹦蹦跳跳地和他开着玩笑。

拉巴夫人说她女儿怀孕了。

看不见丝毫光亮的大脑如何为我们呈现出一个充满光明的世界呢？

如果法国人用了和传遍整个矿区一样的发射机，那么发射天线应该很大，否则要架起长达几百米长的电线。不管采用哪种方式，它们都是一定会被发现的。

在听到广播后的第三天晚上——周四，维尔纳站在蜂王下面的六角浴缸里，推开百叶窗。他看见自己左边屋顶上的石板犬牙交错，极目远眺，海鸥飞过城墙，烟雾甩开长袖遮住尖塔。

无论什么时候凝视老城，打动他的永远是那些高大的烟囱。它们二三十个一组，排成一队，聚在各个街区。即使在柏林也没有这样的气势。

维尔纳恍然大悟。那个法国人一定是利用了烟囱。

他冲下楼，穿过大厅，从福尔热尔街一直走到迪南街。他一路盯着百叶窗、槽线、墙砖上的支架，每一个可能发射信号的地方，上坡、下坡，走到脖子发酸。他走得太远了，回去一定会挨骂。福尔克海默已经有所察觉。但是，就在23点正的时候，差不多离欧宝一个街区的地方，维尔纳看到一根电线支在一个烟囱旁边。它还没有一根笤帚把粗。

它伸到大约十二米高的位置，然后神奇地缩成了一个简单的“t”字形。

沿海的一所高房子，发射广播信号的绝佳地点。在街面上怎么也不可能看到它。他听见尤塔的声音：我敢打赌，这些节目一定是他在一所巨大的宅子里录的，那宅子得有我们整个矿区这么大，有一千间屋子和一千个仆人。这幢高挑的房子正面有十一扇窗，墙体上覆盖着斑驳的橘黄色地衣，接地的地方披着苔藓。沃博雷尔街4号。

睁开你的眼睛，在它们永远地闭上之前，尽可能地去看。

他迅速返回酒店，低着头，双手插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