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克海默(1/1)
工程师瓦尔特·贝恩德沉默寡言,是个让人不忍多看的斜眼。司机是豁牙的十三岁男孩诺伊曼1号。维尔纳知道他们的队长福尔克海默最多不过二十岁,但是在强烈的青灰色曙光里,他看起来有四十岁。“游击队袭击了铁路。”他说,“他们是有组织的,上尉坚信他们是通过无线电联络的。”
“上一个技师,”诺伊曼1号说,“什么也没发现。”
“这设备很好,”维尔纳说,“我会让它们在一个小时之内发挥作用的。”
福尔克海默亲切地注视着他,看了一会儿后说:“普芬尼希和上一个技师完全不一样。”
他们出发了。欧宝在牛车道似的小路上颠簸前进。每隔几千米他们停下一次,在圆丘或山脊上架起收发机。斜眼贝恩德和瘦骨嶙峋的诺伊曼2号下车——一个端着枪,另一个戴着耳机——他们继续开出几百米,维尔纳从各个方向测算距离,在满足三角形应用的位置上打开主接收机、升起卡车天线、戴上耳机、开启频谱扫描。他要抓住漏网之鱼,捕获不法之声。
视野开阔,一望无垠,火苗此起彼伏。维尔纳大部分时间脸朝后坐在车里,目视着他们离开的土地——波兰的方向,回德国的方向。
没人开火。噪声中混杂着几个人声,他真正能听见的全是德语。晚上,诺伊曼1号从弹药箱里拿出一盒小香肠,诺伊曼2号讲着无聊的黄色段子或者自编的笑话,维尔纳噩梦不断,他看见一群男孩压住弗雷德里克,可是他靠近的时候,弗雷德里克变成尤塔,她怨恨地瞪着维尔纳,被男孩们大卸八块。
每隔一小时,福尔克海默把头探进车斗一次,维尔纳抬眼看着他。“没有?”
维尔纳摇头。他反复检查电池、天线和保险丝。在舒尔普福塔,和豪普特曼博士一起的时候这是一个游戏。他能猜出福尔克海默使用的频率;总是清楚地知道福尔克海默的发报机是否在工作。但是,在这儿,他不知道时间、地点和方式,就连到底有没有密码传递都不确定;他在追赶幽灵。他们所做的就是穿过浓烟滚滚的村庄、碾过炮弹的碎片、在无名的墓地里耗尽汽油,福尔克海默用巨大的手掌胡撸着自己的短发,日益焦躁起来。不远处传来雷鸣般的机枪声,又一辆德国运输车被袭,扭曲的铁轨、侧翻的车厢、伤亡的帝国战士和气急败坏的军官。
那个锯树的老人是游击队员吗?靠在汽车发动机上的那个人是吗?在小溪里打水的那三个女人是吗?
半夜霜降,大地一片银装素裹。维尔纳在车斗里醒来的时候双手夹在胳肢窝里,眼前飘着呼出的热气,收发机闪着微弱的蓝光。雪有多深?六英尺?十英尺?还是一百英尺?
维尔纳想,深上几百米吧。我们的车轮即将压平过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