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1/1）

夏天到了。玛丽洛尔、马内科太太和疯子于贝尔·巴赞一起坐在图书馆后面的壁龛里。于贝尔带着铜面具，含着汤说：“我要给你们看样东西。”

玛丽洛尔和马内科太太跟着他向下走，玛丽洛尔猜他们走在布瓦耶街上，不过，也可能是文森特·德·古尔奈街或者是上萨莱街。他们走到城墙边，右转，进入一条玛丽洛尔从来没去过的小巷，下两个台阶，穿过低垂如帘的常青藤，马内科太太说：“于贝尔，嘿，这是去哪儿？”小巷越来越窄，只容一人通过，直到没路可走，他们停下来。玛丽洛尔摸出两边的石砖笔直向上：它们好像直通云霄。如果爸爸的模型上有这条小巷，那就是她还没有发现。

于贝尔在脏裤子里摸索，面具里响着沉重的呼吸声。城墙应该在他们的左边，玛丽洛尔听见开锁和开门的声音，嘎吱嘎吱。“小心头。”他边提醒边扶她进去。他们下到一个狭窄潮湿、带有海腥味儿的地方。“我们现在在城墙的下面。我们头顶是二十米厚的花岗岩。”

马内科太太说：“天啊，于贝尔，这里像墓地一样阴森。”玛丽洛尔大胆地往里走，鞋底打滑，是个斜坡，她一脚踩进水里。

“摸摸看。”于贝尔·巴赞说，他蹲下，拿起她的一只手，放在弧形的墙面上，上面密密麻麻地爬满海螺。成百上千。成千上万。

“全是。”她低声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这里没有海鸥的威胁？摸摸这个，我把它翻过来。”粗糙的弓背下面，无数湿漉漉的、蠕动的小脚：海星。“这是蓝贻贝。这是一个死石蟹，你能摸出它的大钳子吗？小心头。”

海浪开出一朵朵花；海水淹没了她的鞋。玛丽洛尔蹚着水继续往前走。脚下是松软的沙地，水快没过脚踝了。她判断这是一个低矮的石窟，大概四米长半米宽，像一条长面包。走到头，有一个粗栅栏门，经受着清新明亮的海风的洗礼。她的指尖触到藤壶、海草和数不清的海螺。“这是什么地方？”

“记得我给你讲过的巡逻狗队吗？很久很久以前，城里养狗场的人把像马一样大的獒关在这里。晚上，宵禁的钟声响过以后，他就会让这些狗沿着海岸线巡视，吃掉那些贸然上岸的水手。在那些贝壳下面，有一块刻着日期的石头，上面写着1165。”

“但是海潮呢？”

“即使最高的潮水也不会深过腰。那时更低。我们小的时候常在这里玩耍。我和你爷爷。有时候带上你的叔祖父。”

潮汐涌过他们的脚面。到处是贝壳喘息和碰撞的声音。她想象着风餐露宿生活在这里的老渔夫、走私犯和海盗，他们在漆黑的海洋上航行，在上万块礁石间把舵扬帆的情景。

“于贝尔，我们该走了。”马内科太太大声说，一波波的回声，“这不是小女孩待的地方。”

玛丽洛尔喊道：“这儿很好，夫人。”寄居蟹。被捅到的海葵喷出一小股海水。不计其数的海螺。每一个小东西都有属于自己的生命传奇。

马内科太太终于连哄带骗地把他们带出那个狗屋，疯子于贝尔领着玛丽洛尔走出大门，转身把它锁上。他们快到布鲁赛广场的时候，马内科太太走到前边去，他轻轻拍拍玛丽洛尔的肩膀，凑到她的左耳边，玛丽洛尔闻到像压碎的昆虫一样的口臭，他低声说：“你觉得自己还能再找到那个地方吗？”

“能。”

他把一块金属放进她的手心。“知道是什么吗？”

玛丽洛尔合上手。“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