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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的假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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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做了一个演讲,有关美德、家庭和舒尔普福塔的男孩子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的标志性火种,那是一碗圣火,是国家的助燃剂,领袖这领袖那的,他的话就像熟悉的电流一样流进维尔纳的耳朵里。后来,一个最大胆的男孩发牢骚说:“哦,我的心里已经有一碗热乎乎的东西了。”

弗雷德里克倚在宿舍的床沿上。他的脸分明是一张青紫色的地图。“你为什么不和我去柏林?父亲大人在工作,但是你可以见见母亲大人。”

两周过去了,弗雷德里克的伤口瘀青,即便是一瘸一拐地小步挪动,他也要时时停下来喘口气。他从来没用口是心非的友好敷衍维尔纳;自始至终没有责备维尔纳的背叛,虽然他挨打的时候和挨打之后,维尔纳什么都没做:他没有对勒德尔穷追猛打,也没有用枪指着巴斯蒂安或者愤怒地踹开豪普特曼博士的门要求公正。弗雷德里克似乎早就明白,他们两个都禁锢在特殊的训练之中,别无选择。

维尔纳说:“我没——”

“母亲会给你出钱的。”弗雷德里克往后靠靠,盯着天花板,“这不是事儿。”

维尔纳和弗雷德里克在火车上昏昏欲睡地度过六个小时。他们的火车每小时都要晃荡到旁轨上一次,为满载着士兵匆匆赶往前线的火车让路。终于到站了,木炭色的站台昏暗压抑,冗长的楼梯,每一阶上都喷着同样的感叹——柏林都抽juno烟!——上到路面的街道,维尔纳亲临了从未见识过的大都市。

柏林!如雷贯耳。科学的中心,元首的官邸,爱因斯坦、施陶丁格和拜耳的故乡。塑料、x射线、大陆漂移学说全部诞生在这座城市的某条街道里。现在,科学又在这里创造着怎样的奇迹?豪普特曼博士的回答是:超级战士,天气影响器,可以在千里之外远程控制的导弹。

雨丝中夹杂着冰雪,串起银色的线。灰色的房子排成行伸向天边,像是怕冷似的聚拢到一起。路边的商店里密密麻麻地挂着肉。身边一个醉汉腿上放着一把破损的曼陀林。挤在雨棚下的三个妓女指着他们的制服嬉笑谩骂。

弗雷德里克带着他走进一个五层的别墅区,这里离美丽的尼斯贝克斯特拉斯街林荫道只有一区之隔。他按响了2号的门铃,嗡嗡的回音之后门锁开了。他们走进一个昏暗的门厅,站在两扇对开的门前。弗雷德里克按了一个钮,房子的高处传来咔嗒咔嗒的声音,维尔纳喃喃自语地说:“你家有电梯?”

弗雷德里克微微一笑。电梯哐当哐当地停稳,弗雷德里克推开木门。电梯里,维尔纳看着房子的内壁滑下去,目瞪口呆,直到二层他才说:“我们能再坐一次吗?”

弗雷德里克笑出声。他们坐电梯下去、再坐电梯上来,上来、下去地折腾了四次。大厅里,维尔纳正盯着电梯厢上的缆绳和压铁研究它的机械原理,一个矮小的女人走进来,她一手甩着雨伞,一手拎着一个纸袋子,外衣胸口的位置精心缝制着一枚端端正正的土黄色五角星。她猛然看见这两个穿制服的男孩,维尔纳耀眼的白发和弗雷德里克眼睛上醒目的瘀伤。雨点像断线的珠子从她僵停的伞尖滴落。

“下午好,施瓦岑贝格夫人。”弗雷德里克说。他靠在电梯的墙上,做手势请她进来。

她挤进电梯,维尔纳跟进去。他看见一束枯萎的绿色植物探出纸袋,她脱线的衣领半掉半挂。如果她转身,他们的鼻子会碰到一起。

弗雷德里克先按了“2”,再按了“5”。没人说话。老女人用颤抖的食指尖捋了一下眉毛。电梯哐当哐当地到达二层。弗雷德里克用力推开门,维尔纳跟着走出去。他看着老女人的灰鞋飞过他的鼻子。2号的大门已经敞开,一个系着围裙、一脸慈祥的女人跑出来,张开皮肤松弛的双臂抱住弗雷德里克。她亲吻他的双颊,用拇指抚摸他的伤口。

“没事,范妮,就是闹着玩儿。”

房间内整洁有序,整个地面铺着厚实的地毯,走在上面没有一点儿声音。透过开阔的后窗可以看见四棵掉光叶子的菩提树。外面雨雪交加。

“您母亲没在家,”范妮边说边用两只手抚平围裙,她注视着弗雷德里克问,“你确定没事吗?”

弗雷德里克说:“当然了。”他带着维尔纳轻快地走进一间温暖舒适、气味清香的卧室。他拉开一个抽屉,当他再转身的时候,脸上多了一副黑框眼镜。他不好意思地看着维尔纳。“嘿,来,你还不知道吧?”

戴上眼镜的弗雷德里克表情轻松,看起来更真实——维尔纳想,这才是真正的他。一个戴眼镜的男孩,细皮嫩肉、棕红色的头发,就连唇边新冒头的小胡子都显露出优雅。鸟类爱好者。富家子弟。

“射击的时候我几乎什么也打不着,你真的没察觉吗?”

维尔纳说:“也许,也许我知道,但你怎么通过的视力检查?”

“背视力表。”

“难道都一样?”

“我把四个全背下来了。父亲事先拿回来的。母亲帮我背。”

“你的望远镜呢?”

“照眼睛的情况校正了,花了好长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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