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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管理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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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性白内障。双眼。无药可治。“能看见这个吗?”医生问,“能看见这个吗?”玛丽洛尔将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她熟悉的那些地方——和爸爸的四室公寓、街尾绿树成荫的小广场——现在都变成迷宫式的危险之地。抽屉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上厕所如临深渊,水杯要么抬手就翻,要么遥不可及;她的手指太粗,总是那么粗。

失明是什么?失明是眼前有一堵墙,而双手却摸不到;眼前空无一物,腿却磕在了桌子腿上。汽车在马路上喘着粗气,树叶在天空中低语,血液在玛丽洛尔的耳朵里奔涌。无论在楼梯口还是在厨房,甚至床边,总回响着大人们同情的话语。

“可怜的孩子。”

“可怜的勒布朗先生。”

“他太不容易了。你知道吗,他父亲死于战争,老婆死于难产,现在又是这样。”

“好像中邪了一样。”

“真应该把她送走。”

充满伤痛和绝望的几个月:玛丽洛尔走在房间里就像站在帆船上,半开的房门拍在她的脸上,床是唯一的避难所。她躺在床上,把被子裹到下巴,爸爸在旁边的椅子上又点燃一根烟,打磨他的微缩模型。砂纸有节奏的摩擦和小锤子轻声的敲打安抚着她的焦躁。

绝望是短暂的。玛丽洛尔还小,她的父亲又有足够的耐心。父亲告诉她没有中邪这回事。这就是运气,幸运或者霉运。每天向成功或者失败倾斜一点点,但是没有魔咒。

每周有六天,她在黎明前被爸爸叫醒,支着胳膊等爸爸帮她穿衣服。长袜、连衣裙、运动衫。如果时间充裕,爸爸会要求她学着自己系鞋带。然后,他们到厨房喝咖啡:热热的、浓浓的,她可以在里面尽情地加糖。

六点四十,她从墙角拿起白色的手杖,伸出一根手指插进爸爸的腰带里,跟在爸爸后面下四层楼、过六个街区,到博物馆上班。

七点整,他打开2号入口的门,一股熟悉的气味:打字机的色带、打过蜡的地板和岩粉的味道。大走廊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也是那样的熟悉。他问候值夜班的人,问候看门的人,得到的答复总是两个字:“好,好。”

两左一右,爸爸的钥匙圈叮叮当当地响。拧开一道锁,推开一扇门。

钥匙管理处里有六个带玻璃门的柜子,柜子里的钉子上挂着几千把金属钥匙:既有钥匙坯子,又有万能钥匙;钥匙柄既有筒状的,也有像土星一样带着光环的;能开电梯,也能开展柜;有的和玛丽洛尔的前臂一样长,也有的比她的拇指还要短。

玛丽洛尔的父亲是自然历史博物馆的钥匙主管。据他估算,整个博物馆里各个研究室、仓库、四个独立的公立博物馆、动物园、温室、植物园里的草药园和观赏园,再加上十二个入口和展馆,总共有一万两千把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每天早上,他站在钥匙管理处把钥匙分发给员工:动物园管理员最早,办公室职员在八点左右蜂拥而至,随后一批是技术人员、图书管理员和科学助理,科学家总是不慌不忙地走在最后。每一把钥匙都有数字编号和颜色标记。每个人,从看守到馆长都要随身携带自己的钥匙。任何人都不能把钥匙带离各自的工作区域,也不允许把钥匙留在桌子上。毕竟,博物馆里收藏着十三世纪的无价翡翠,印度的水硅钒钙石[5]和科罗拉多的菱锰矿[6];在她父亲设计的一道锁后面,摆放着一只青金石雕刻的佛罗伦萨药碗,每年都有从千里之外赶来的专家对它进行检测。

父亲总是抽查她。“玛丽,这个是保险库的钥匙还是挂锁的钥匙?”“柜橱的钥匙还是防盗门的钥匙?”他提问展品的位置、陈列室的摆件,还不厌其烦地在她的手里放些意想不到的东西:灯泡、鱼化石或者火烈鸟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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