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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女孩与佛教女孩的相逢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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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捐太多,把早上我们募来的钱捐出去就行了。”古阿霞觉得他应该学会什么叫作更无私的态度。

“钱,我募来的。”

“那我呢?我做什么的?在讲台上我帮你什么?帮你端水杯,帮你捶背,帮你擦汗水,对了,我还帮你打架,一拳把女人打在地上。好啦!我干完所有的粗活,你大剌剌拉开口袋让不长眼的钱跳进去。”

“……”

“你说不出来了吧!我帮你继续说,别忘了,你口袋里的五角又跳进我的口袋了,所以钱才会在我这。”古阿霞把五角银币从口袋掏出来,放在耳朵上佯装听钱币说话,又说,“嗯!嗯!嗯,孔方兄你说你会投奔自由,不想在水深火热的某人口袋生活。”

“回去问女生?”

“问钱是捐给你,还是捐给我?”古阿霞怒气升起来。

“嗯!”

“你疯了吗?我在海星中学受尽委屈,委屈你懂吗?我不想再回去了。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好了。”

“……”

她想起做礼拜时,牧师站在经台上讲的话,比如请信徒把所得的十趴4奉献给教会的“十一奉献”,比如要当有钱有权、懂得奉献的约瑟或但以理,不要当拼命盖仓库攒钱、让“金银都长锈了”的无知财主。这些话令敏感的信徒沉默又挣扎的原因是,口袋越深,越是抗拒。古阿霞从口袋掏出银币,深觉这是两人争执的罪恶,她要把这枚钱交给帕吉鲁,不要做分裂两人感情的决定。

忽然间,她的手背被帕吉鲁重重一拍,银币纵身往天空飞,飞得高,在夜空中暂时失去了踪影。噗一声,钱落入水田,帕吉鲁跳过去,弯腰抓出了一把烂泥巴,用力一握,感受到里头有个扎实的东西。

古阿霞搞不懂发生什么事,现在懂了,懂得有些灰心,眼前的男人耍了小技巧把钱夺回去。

“还我。”古阿霞说,她先前是甘愿给,被抢了就不爽。

帕吉鲁摇头,紧握拳头,泥巴从指缝漏出来。古阿霞动手去抢,只见帕吉鲁将手到处晃,一会儿高举,一会儿低掠,任凭她怎样穷追都拿不到。古阿霞哪是对手,忍不住骂他是得瘟疫的法利赛人。

帕吉鲁无动于衷,无论是搬出的法利赛人、撒旦或耶稣都是夹在《圣经》里的名词。可是,当她骂“搞自闭”时,帕吉鲁通电了,受过的委屈从记忆角落爬上身,紧箍他,嘲弄他,鞭笞他。

“我……”他开始口吃、艰困地说话。

“你这智障,让我非常生气。”

“我、我……”

“我不听你辩驳什么的假惺惺。”

这时候,他做出怪异的动作,把手中的银币塞进嘴,这是小孩子受欺时保护自己糖果或小玩具的反应。古阿霞吓坏的是他把泥巴也塞进嘴,看着男人的嘴圈与鼻子糊了烂泥,她没有同情,是愤怒。

她甩个巴掌过去,啪!正中目标。

帕吉鲁摇晃了半步,随即了解这不是杀刀的攻击。多年来,他躲过满城孩子对他脸部的突袭,却躲不过教训。他紧咬着嘴中钱币,说:“我……不是……智障。”全世界都可以骂他智障,就是古阿霞不行。那些年幼时被老师打、被霸凌的噩梦,他都忍过了,就是不能忍下心爱的人这样不理解他。他凝视她,给她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的两行泪,然后回头离开,沿着瘠瘦的田埂走,心中却燃起不被了解与宽待的绝望之火。

她也是,心中渴望被理解与温柔对待,却眼睁睁看着男人走远。尚可宽慰的是,黄狗蹲在身边,发出低吟。古阿霞蹲下来抚摸它的背与脖子。它的皮毛光亮服帖,身段流畅无比,眼神纯真,尾巴老是轻灵地摆动,要是能讲话便是最佳的伴侣。她认为它可爱极了,帕吉鲁怎么踹打,像支回力镖跑了一圈又回到主人脚下。她哭着推狗屁股,“走吧!”要它回到主人身边,她习惯一个人哭,况且还打了主人耳光,有人此刻更需要它的忠诚安慰。

看着黄狗远离,她又后悔把它赶走了。

一簇铁光在树林尾端,闪动尖锐的光芒,古阿霞靠那盏反光的导引才离开迷途的树林。那是斧头,留在枯死的血桐树。砍的力道不小,她得扭几下斧柄才拔下,还失去重心往后退两步,吓得出声,让树林鸟叫停了。这斧头是帕吉鲁的没错,难道是她的那掌打得太凶,害他忘了取走。古阿霞有点懊恼,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他耳光。她拎着斧头,在寺里找人,担心这家伙会不会恼得牵车离开了。为打消这个忐忑的念头,她不自觉地往停车的门口走去。

门口旁有堆柴火,僧侣们聚在那。但是气氛俨然,僧侣们彷徨,讨论如何阻止这个在寺里捣蛋的家伙。古阿霞靠过去,赫然发现,帕吉鲁拿斧头在树上砍枝丫,树下打开的伐木箱散落出工具,五齿锯、木楔、凿钉不断反射火光。

慈明师父见了古阿霞,连忙说:“我们劝他不要砍了,可是他不听。这棵茄冬是我们精舍的象征,是我们给菩萨的供养,砍了就不好。”

古阿霞把手中斧头一扔,跑到树下大喊,要帕吉鲁别砍了。可是,她喊干了喉咙也没动得了树上的帕吉鲁。她想,怎么了?今天全不对劲,全不对盘,到底是她错了?还是帕吉鲁发作了?

帕吉鲁爬下茄冬树,又抓又抚着黄狗的后颈,给足了安慰,狗尾巴都快要摇出烟了。他施舍了古阿霞一个怪眼神,不是安慰,更不是可怜,让古阿霞完全猜不透,然后他转身把树枝丢进火堆。树枝仍湿,入火后不久吐出白烟,迅速往外膨胀。

古阿霞被烟逼得往后退,差点跌倒,被慈明师父扶稳了,她忘了道谢,眼光放在一位陌生的比丘尼──那是年轻的住持,她刚才从60公里外凤林镇的某穷困村落回来,海青的袍摆沾有泥巴与牛粪味。古阿霞对她的第一个印象是不高且偏瘦,但眼睛无比清亮。

“有没有办法,让你的朋友不要再砍下去了?”住持说。

古阿霞致上歉意,并强调帕吉鲁平日是安分与沉默的,绝非这般失控。“其实,我打了他一巴掌,他生气了。”她最终说出了,暴露私事是要更坦然地面对变化,甚至找出解决方法。

“你那时的怒气应该很大,才会打人吧!”

“我实在咽不下气。”

“现在心中还有怒气吗?”

“没了。”古阿霞沉默一会,说出原因,“我那时候要捐一些钱帮助你们盖医院,可是他不肯。”

“他想留下钱来盖自己的学校吗?”

“也许吧!他拗起来的时候,话都说不清楚。”

“一个善念与另一个善念,也会有冲突的时刻。现在,你的愤怒没了,你的善念更清明,能帮助你的朋友看到自己的行为,这里的人没有比你更能了解他。如果我想得没错,你盖学校多少也是为了帮助他吧!”

古阿霞觉得内在被看穿了,无须言语答复。她再次整理心思,冀盼帕吉鲁安稳下来,阻止他砍树发泄。她反复思索后仍无解,但是有个灵光浮现,那是老祖母在山上校园教她的同理心,静下心来,试着和对方的频率搭上线。当彼此不是“你在岸,他在河”,而是落在同条乱流上颠簸,你便能预期下一刻的变化。古阿霞盘坐下来,把手放在膝盖,定静地看着帕吉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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