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2/2)
我被踢了一脚,那当然只能来自死啦死啦。
死啦死啦:“你现在不要说话。”
我:“你不是要个嘴最损的”
死啦死啦结舌了一下:“反正闭嘴。”然后他向着那小蚂蚁时堪称慈祥:“所以要走啦”
小蚂蚁:“嗯,同学也都走啦。一个人,异乡异地很难过的。”
死啦死啦:“去四川吧。那里对学生还是照顾。”
小蚂蚁简直有些惊讶:“那哪行啊那就离日军越来越远啦,我要去对江。”
死啦死啦瞪足了眼睛:“…别说气话啦,我都来道歉啦。且不说…过得去吗”
我大声地嘲笑着:“啊,可以变作乌鸦飞过去。飞前烧把香。求按时定量的乱枪乱炮不要把他撞死。”
死啦死啦:“闭嘴!——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那条江就是沙和尚住的流沙河,鹅毛沉底。我们知道,日本人也知道,一个联队都叫冲散了。”
小蚂蚁:“禅达的老人说祭旗坡上游。第一个江拐口,叫鬼见湾的那里,过得去的。”
我:“好地方啊好地方。有个鬼子被我们追,看看前边江水,看看我们十几条枪,他不下水啦。唱着歌自杀啦。”
死啦死啦只好瞄了我一眼:“你今天怎么啦”
我:“叫我来不就是干这个吗看见他我就明白啦。斗嘴磨牙嘛。”
死啦死啦:“现在不是啦。”他转向小蚂蚁:“真的能过去”
小蚂蚁:“禅达的老人说那里水急得吓死人,可其实是活路。倒是你们守的地方。看着缓,可要被扯进去,连根头发丝也不会送回来。”
死啦死啦:“说这话的人在哪”
小蚂蚁:“我不知道他住哪,也不知道名字。傍晚的时候他会到巷口茶馆坐坐,你看见就知道啦,九十多的老爷爷就他一个。”
死啦死啦急不可耐地看了看天:“这才上午。”
我便哂笑:“是晚上吧晚上,月亮婆婆讲故事。”
小蚂蚁:“可对江有个铜钹镇,是禅达人几百年前迁过去盖的。先有的铜钹,后来才搭了禅达到铜钹的桥。桥被你们炸了。”
我:“我看着炸的。怎么样呢”
小蚂蚁:“他们怎么过的江怎么盖的铜钹你见过这里人耕山田吗一根绳子一荡,悬崖一天来回几趟。可见没桥的时候一样过江,只是后来有了桥,大家都图舒服,原来的法子就忘掉啦。”
我被噎了一会,只好恨恨:“想入非非。”
死啦死啦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现在他不想了,插我们的话:“我会去找的,管他是九十多的老爷爷还是月亮婆婆。现在你要走”
小蚂蚁:“现在我要走。”并且他还要和我较是非:“你说,我说得对吗”
我悻悻地对死啦死啦:“明白啦。因为他欠揍,所以你揍他。”
可死啦死啦却对着那只小蚂蚁:“别当他回事。他打架只赢过一个四尺高的日本萝卜头。真的,我让他做的副官,因为他是我认识最晦气的人。”
然后他帮小蚂蚁拎起了书架,他比我和小蚂蚁都强壮得多,把整个架子负在背上也不当回事一不言而喻,他要送他。
于是我只好悻悻地跟着,与狗肉为伍。
我(os):“没得架打,因为他们又一次相见恨晚。我知道他很寂寞,有了这所谓的团后加倍寂寞。做着无望的努力,谁都需要认同。我只是奇怪,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对他表示了认同,他为什么还要去难民堆里捡来个最不切实际的书虫——一个连泥蛋满汉都远远不如的呆子,我们凭什么要他认同幸亏这回的相见恨晚也只维持了五分钟。”
18、禅达-巷子外/日/晴
我们走在另一条巷子里,而前边那两位已经不那么融洽,从他们说话越来越大声你便看得出来。
小蚂蚁现在激昂得很:“…你只说打仗,你们军人就只说打仗。可我说的是问题。问题。问题又不是流感菌,不是日军入侵带进来的。它本来就在这。有问题,就是事情出错啦。错啦你知道吗就是不对。不对就要改。”
死啦死啦便大叫:“孟烦了,老子是不是一直在解决问题”
我便懒洋洋地:“凑合着过吧。”
死啦死啦强把这当作赞扬:“听见吗没答案也要做,这就是做事。好过你从那几本破书上搬来的夸夸其谈。”
小蚂蚁:“你说得对,要做啊。等答案等答案,等到日本人来塞给我们一个亡国灭族的答案。可问题还在那啊,不会跟着被你们赶跑的鬼子一起走的。我们这个民族的创造力呢远见勇敢智慧哪里去啦我们哗的一下把所有事都扯到挣钱,又哗的一下把所有事都扯到政党,又哗的一下把所有事都扯到学习外国,现在被入侵了…”
死啦死啦:“…又哗的一下…”
他有点耍无赖了,因为他又有点儿辩不过。
小蚂蚁:“对,哗的一下把所有事都扯到救国。”
死啦死啦:“救国不对吗副官,救国对吗”
我:“你说对,那就对。”
小蚂蚁:“我居然要看书才知道,原来我不信过的好多东西都是真的,原来我们以前真的那么辉煌,开阔,骄傲,无畏,不拘一格,包容世界。禅达人没桥也修出了铜钹,我们的祖先没榜样可走了整整五千年。可我居然要看书才知道,不是从你身上看到,也不是从我身上看到,那就是出了问题啦。要改。”
死啦死啦愣愣地瞪着他:“——传令官!三米以内!”
我只好半死不搭活的过去:“又怎么”
死啦死啦:“你读的书多。你干他!”
我:“我一直在干啊。看见他我就知道你找全团最损的嘴干什么啦,可你让我闭嘴啊。”
死啦死啦:“我不是要你耍贫嘴!耍贫嘴我拿鼻孔也耍死他啦!跟讲道理的人就是要讲道理!你成天怒得像个胀气的蛤蟆,我以为你总想过的!”
我:“虞啸卿也以为你是他那型号的铁血军人,可你还不是偷鸡摸狗。”
死啦死啦:“那不一样!”
我:“我觉得人就是用一辈子来学习扯蛋。啥也没有。我什么也不信。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