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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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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看他脸。地上有砖头瓦片,最好是带尖角的石头,捡一块,握紧了再盯死了他一没一月我把他给揍了。那时候就轮到我想给他好脸给好脸,想给他坏脸给坏脸啦。”

迷龙便点头不迭:“对啊对啊。打架就这么回事。”

死啦死啦:“命都不要,就要安逸。管你们对歌还是对舞。他们炮轰过来你们拿什么还回去吐口水吗你们被这么耍过多少道了少被耍一道总是个福气。”他大力地戳着锤着自己胸脯:“看着你们就觉得这里痛。”他又戳着锤着自己的脑袋:“这里要不用了,那里倒不痛啦。可你们也有这个,你们能不能有时候也用一用”

他就瞪着我说的,我忍了很久,终于还回去:“使那么大力锤,不痛也痛啦。”

死啦死啦:“再不锤再不痛就没啦。”

我并没有像他指望的那样羞愧,而是指了一下他的身后:“来啦。”

死啦死啦便望了望身后,何书光戳在矮小的防炮洞口,外边土掉得更跟瀑布一般,何书光则是土色的一个阴沉而怒目的金刚。

何书光:“师座有令。”

死啦死啦转个身便由倨而恭了。敬个礼,乖乖地等着。

何书光:“没书面的。师座在横澜山,令你速速过去。”

然后他横扫了我们一眼,便立刻从炮洞前消失了,根本是话都不想多一句。而死啦死啦开始在屋里找头盔找外套找披挂。我们看着,我们几乎有一点快乐。

死啦死啦:“惨啦惨啦。”

我:“去吧去吧。这里没人要同情你,真的。”

死啦死啦要出去,站在洞口又停下了:“我说得对吗”

我便对他做出一个污辱地手势:“毛。”

我那个手势刚举出来,便听见在从没停过的爆炸声中一个怪异地尖啸,它不像火车从你头上开过。而像你站在铁轨上。一列火车对你开了过来。

然后难以形容的一声巨响中,这洞里跟塌了一个德行。一灯如豆也被震灭了,我们在黑暗里咳嗽和怪叫,灯再亮起来的时候,我怔怔地看着扎在我跟前的一枚巨大的炮弹,它在我身外砸得只剩下个弹屁股露在外边,而死啦死啦还没走,站在洞口,看着这防炮洞上方,那里被那枚至少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炮弹砸出了一个天窗。

然后我怔怔地看了看他,他也看了看我。

死啦死啦:“臭的。对长官不敬,遭天谴啦——挨骂去啦。你小子真是胆包天。”

然后那家伙便消失了,上横澜山挨骂去了。

我呆呆地看着那枚由于万分之一机率而没把我们连锅端的臭弹,不知道哪个家伙的手指在我眼前晃动。

于是我开始尖叫。

于是不知道哪几个家伙的好几只手捂住我的嘴巴。

于是我开始咬人和挣扎。

于是那帮家伙只好把我压倒在地上,因为继续下去我不拆了这个洞子就会把自己撕碎。

我:“我终于记忆起我也是父母生的人类肉身而非野兽,从死啦死啦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们就被扯进没有尽头的疯狂——我真是来寻死的吗”

1、祭旗坡-阵地外/夜/晴

郝兽医抱过的被子现在全抱在我的怀里,我抱着被子在瑟瑟发抖,我身下地铺也在一起发抖。

我:“行行好吧。”

郝兽医:“怎么啦烦啦你要什么”

我:“把炮弹弄出去吧。”

郝兽医只好和那帮家伙们又看了看刚才的弹着点,那里现在只是一个坑。炮弹早挖走了。

阿译:“早弄走了呀。烦了,你没事吧”

我便倍加清醒地告诉他们:“我没事。我没事。”

郝兽医不知道在宽我的心还是宽自己的心:“那就好,那就好。”

我:“发发善心啊,谁发发善心啊”

郝兽医:“怎么啦烦啦又怎么啦”

我:“求你们啦,谁把炮弹弄出去啊”

他们就只好面面相觑:“你真没事吧”

我就倍清醒地告诉他们:“我真没事。真的没事。”

14、祭旗坡-阵地外/夜/晴

郝老头子蜷在死啦死啦地床上,外边的炮声还在零星地响,但相较之下,这种烈度的炮击老头已经安之若素,他鸡啄米一样晕晕欲睡。

我确定老头终于睡着,我便摸出那封被撕成两半的家信。对上了撕口,在那一点点灯光下看着发呆。

死啦死啦被骂到半夜。回来后若无其事到只能说破罐子破摔。从此后日军炮火成为例行,那表示我们抬头喘气,蹲坑拉屎时也有百分之多少的死亡可能。我也想起来了,他从没掩饰过他的态度,嘻笑怒骂,但从不认为能和占了半个中国的家伙达成半秒钟的谅解。于是一切都只是开始,现实是我们将永不得消停。

于是我整晚看着父亲的信。孟烦了,别忙想怎么活,你都没有寻死的资格。

我忽然觉得脑后生凉,我回头,看见一个影子戳在我背后,那是死啦死啦,我连忙藏起了我的信,他不知道何时回来的,但并非在偷看我的。而是仰着脖子在瞪着那发重型炮弹开出的天窗发呆。

死啦死啦:“他妈的,那个死共党,我能说过他的。”

我把身上被郝老头堆的所有东西全扔过去,郝老头被我的咆哮吓摔在地上。

我:“他妈的你吓鬼呀!”

15、祭旗坡-阵地外/日/晴

我:“死啦死啦现在可以骄傲地说,我们的阵地现在终于像个阵地。因为它被炸得像月球一样,而以前你说它是阵地不如说它是婊子的牌坊。”

今天这会没炮,大家终于可以出来和身上的虱子一块见见日头。

我从防炮洞里探出了头,我又瘦掉了一圈,我瘸得更加厉害,我的眼窝已经有了一种长期缺眠的乌青。我挠着我焦枯的头发。皮屑纷落欲飞。

死啦死啦坐在我的不远处。和他家狗肉一块晒着太阳,同时聚精会神地为狗肉抓着虱子。

我过去,什么也不说,我魂不守舍,站着。

死啦死啦便翻了我一眼:“好啦臭子闹出的毛病。”

我:“好啦。”

那连关怀都不算,因为丫往下就开始嚷嚷:“好啦就闪闪,闪闪,别挡着我的阳光。”

于是我便闪了闪,把阳光让给了他:“我想去禅达。”

死啦死啦:“不准。”

我:“为什么”

死啦死啦:“因为你太多为什么。”

我便转了身就走,跟他斗嘴是找死的,我没有小蚂蚁的能耐。

死啦死啦:“嗳,你那嘴是全团最损的吧”

我便站住了,我看了他很久:“要不让狗肉说好啦。”

死啦死啦便当之无愧地:“除了我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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