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2)
夜幕尚早,灰雾缭绕,水泥马路尚未卷来接踵纷至的晚间人流。警察将军费利克斯·巴克曼将他那艘豪华公务奎波停在洛杉矶警察学院的楼顶上。他坐了一会儿,看看晚报(独此一份)上的头条报道,然后把报纸小心叠好,放在车的后排座上,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几无动静,上一批值班的人刚走,下一批还没到。
他喜欢这个时刻,这座巨大的建筑,此刻仿佛为他一人所有。“夜沉沉大地莽莽,我独怆于斯。”他念叨的是托马斯·格雷的诗作《墓畔挽歌》,从儿时起,他就十分热爱这首诗。
他将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是把高阶钥匙。他开门走进快速升降梯,转眼间已降到十四楼。他大部分成人时光就耗在这儿。
办公室里是成排的桌椅,空无一人。几乎空无一人。房间角落里坐着一名警官,正抱着头,痛苦地对付着眼前的报告。咖啡机前,有名女警员捧着迪克西纸杯 [18] ,正在啜饮。
“晚上好。”巴克曼向她打招呼。他不认识这位女警员,但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栋大楼里的所有人都认识他。
“晚上好,巴克曼先生。”她下意识地肃然昂首,仿佛在立正。
“累了吧。”巴克曼说。
“先生,您的意思是?”
“回家去吧。”他走开了,路过房间尾部的一排桌子。这些方方正正的灰色桌子,是这个星球警察分部的办公区。
大部分桌子上都很干净,警官们在下班前基本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然而,在三十七号桌子上,却散落着几页纸。巴克曼敢肯定,某警官加班加到很晚。他弯腰去看桌上的铭牌。
督察麦克纳尔蒂。果然是他,警察学院速成生,主意很多,见风使舵……巴克曼笑了,他坐进旋转椅,拿起那几页纸。
塔夫纳,杰森。代号蔚蓝。
是份来自警察系统深窖里的复印档案。好奇心过盛——体重也超标的麦克纳尔蒂督察把它从无人问津的地方调了出来,并在空白地儿用铅笔写了句旁注:“塔夫纳不存在。”
他心想,奇了,开始翻阅每一页内容。
“晚上好,巴克曼先生。”是助手赫伯特·迈米,年轻有为,锋芒毕露,便服总是很合身:他和巴克曼一样,非常看重这一点。
“麦克纳尔蒂的案子,主角好像是个不存在的人。”巴克曼说。
“他在哪个分区不存在呢?”迈米问,然后,他俩都笑了起来。他们都不待见麦克纳尔蒂,不过,灰装警察离不开他这类人。只要麦克纳尔蒂们还没爬得太高,高到可以影响政策制定,问题就不大。好在此类事情并不常见,至少,在他 的“关怀”下,是不可能的。
调查对象使用假名杰森·塔夫纳。核实资料时,调出一份怀俄明州凯默勒档案,是同名同姓的柴油机技工。对象坚称这就是他本人,并自称曾做过整容手术。id卡片显示他是杰森·塔夫纳,但实际上没有相应档案与之吻合。
巴克曼心想,有点意思。他翻看麦克纳尔蒂的记录。这个人根本没有任何档案。记录最后一段:
调查对象着装高调,表明他很有钱,也许他曾运用影响力将其档案完全调出数据库。经调查发现,他和凯西·纳尔逊关系不一般,后者是本地警方线人。她是否知道调查对象的底细?她曾故意为他隐瞒身份,不过线人1659bd在对象身上藏了超微型发射器。调查对象当前正在出租车上,当前地点位于空域n8823b,目的地向东,拉斯维加斯方向。跟踪时间截至学院时间十一月四号晚上十点整,下一次跟踪报道预计在学院时间下午两点四十分。
凯西·纳尔逊。巴克曼见过她一面,那还是在给警察新线人做指导讲座的时候。她只出卖不喜欢的人。不知什么原因,他私下对她钦佩得很。说到底,要不是他直接干涉,这孩子早在一九八二年四月八日就给送进不列颠哥伦比亚的强制劳动营了。
巴克曼对赫伯特·迈米说:“给我接麦克纳尔蒂。我想跟他谈谈。”
过了一小会儿,迈米把设备递给巴克曼。麦克纳尔蒂的脸出现在一小块灰色屏幕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人显得很小很邋遢,他身后的客厅也是如此。
“您好,巴克曼先生。”麦克纳尔蒂开始集中注意力,表情迅疾变得高度专注。尽管还是非常疲倦,且好像故意在隐藏什么,但麦克纳尔蒂完全知道在上司面前应该如何举止得体。
巴克曼说:“给我简单说说杰森·塔夫纳的案件。光看你这些注释,我拼不成片。”
“调查对象住在大眼街453号旅馆。他主动与埃迪,代号1659bd的警方线人接触,并让埃迪带他去找id卡伪造人。埃迪在他身上布置了超微型发射器,并将其带往代号为1980的线人凯西处。”
“凯西·纳尔逊。”巴克曼说。
“没错,先生。很明显,凯西为他制作了一整套顶尖水准的专业id卡。我把它们送进预检实验室,报告称这些卡足以乱真 。她这么干一定是真心想让他脱身。”
“你联络了凯西·纳尔逊?”
“两人在她屋子里时,让我给撞见了。他们都拒绝与我合作。我检查了调查对象的id卡,不过——”
“卡看起来像真的。”巴克曼打断他。
“是的,先生。”
“你仍然认为自己仅凭肉眼就能分辨id卡的真伪。”
“是的,巴克曼先生。他在马路上遇到临时检查站,那些证件的质量确实好到让他可以安然通过。”
“他还真够幸运的。”
麦克纳尔蒂犹豫地说:“我扣留了他所有的id卡,给他办了一张可以撤销的警用通行证,然后将他带到469警察分局,我在那儿有间办公室。我把他的档案调了出来,呃,实际上是杰森·塔夫纳的档案。对象长篇大论地解释了整容始末,听起来很合理,所以我们就放了他。不对,等一下,我没那么早给他办警用通行证,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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