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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东窗事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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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就在前两天,省吾刚刚找大学同学长田咨询,探讨像这样规模的医院,到底是个人经营好还是改成医疗法人好。另外,他也与税理顾问商讨过。

如此辛苦,要是有人认为我是随心所欲地游手好闲的话,那就是太可恶了。就算有时会近女色,又有什么可非议的呢?

想着想着,省吾慢慢地精神起来了。

省吾期待的那个日子来临了,比他预想的要快得多。

儿子祐太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是去上野科学博物馆参观,妻子陪他一起去。那天正好是星期天下午,省吾正看着电视,妻子向他告辞说:“我陪他去一下,行吗?”

“啊,当然可以。”

省吾无精打采地答复了一句。女儿夏美刚巧也到同学家去了,这真是天赐良机。

“四点左右回来,晚饭怎么办?”

“等你回来再说吧。”

不管怎么样,让他们先出去,这是主要的。

“那好吧,我们走啦。”伴随妻子这句话,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听到关门声,省吾喘了一口气。

“好,这下就剩下我一人啦。”

省吾又重新将屋内环视一遍,确认已经没有人了,然后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妻子的寝室。

里面布置得和以前一样,床上套着米色床罩。省吾小心翼翼地将床罩一角掀起,再挪开毛巾毯,向垫褥下伸出手。

这次在比上次再往下一点的位置,掏出来一看,果然是紫阳花封面的日记本。

妻子好像没有察觉到日记本曾被人翻看过。

“好!”

省吾再次确认后,将床复原,拿着日记本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现在开始看,时间有的是。

省吾打开从冰箱拿出来的啤酒,喝了一口,打开了日记本。

8月1日(星期二)20:30

星期天去轻井泽打高尔夫球的球杆袋被送回来了。

有好几次,袋子边上的口袋里会有用过的毛巾塞在里面。这次会不会有呢?这次没有。但是,翻到鞋袋时,忽然发现一个问题。里头的鞋子一点都没有弄脏。平时,打完高尔夫球后,鞋底多少会沾上些草屑等垃圾。

是啊,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去打高尔夫球,却一点都没晒黑。

这简直是当头一棒,省吾不禁失声叫了出来:“啊呀……”

真没想到她竟然连放在高尔夫球杆袋里的鞋子都会查看。

那天,自己确实根本没有去打高尔夫球,而是借打高尔夫球为由,去见诗织了。

高尔夫球杆袋是送出去了,但那是门对门服务,从家里运到高尔夫球场,然后再委托他们从球场送回自己家。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吧。

谁知这一计谋竟然都被她看穿了。

怪不得那个星期天回到家里,妻子对着自己的脸打量了好半天。原来是在观察我晒黑的程度啊!

想到这里,省吾还真的感到恶心起来。

这样看来,可以想象自己的一切都被妻子看得一清二楚,基本上没错。

省吾看着空中,呆呆地想了一会儿。

如果被她追问起这些疑点的话,自己该如何应付呢?

关于脸没有晒黑,自己可以回答说,防晒工作做得好,在脸上厚厚地涂了一层防晒霜,又加了一顶大帽檐的太阳帽。关于鞋子嘛,自己可以回答说,在回家前用空气清洁枪喷了好几次,又用毛巾擦过。

不,这肯定不行,妻子的脾气自己是清楚的,她也许会反驳说:“你以前可从来没这么做过哟。”而且忽然想起来,涂上厚厚的一层防晒霜太奇怪了;以前鞋子根本就不擦,这次会一反常态拼命地去擦?

想到这里,省吾又喃喃自语:“不过……”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妻子虽然对这些了解得一清二楚,但她就是一语不发。对于上周日去打高尔夫球的事,妻子一次都没提过。

那天回家时,妻子伸过手想接高尔夫球杆袋,自己是没有交给她。而且那天深夜,她又从洗衣机中发现了带有香水味的白衬衫。为什么她就是不开口呢?

也许她是想将一切证据都收集齐了,等时机一到,就新账旧债一起算?

要是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在此之前,自己无论如何也得想出一个对策来。

省吾一边对自己说着,一边继续翻看日记。

下一篇日记,跳了一天。

8月3日(星期四)23:30

今天是不是和女朋友约会了?否则不会在这个时间回家。看上去丝毫没有醉意,好像在外面吃了晚饭。

洗澡吗?我问了他一句,他回答,不洗了。

果不出所料,已经洗过了。

看来有点心虚,为了掩饰自己,他故意询问孩子的事,以前他从不过问这些的。

“最近祐太怎么样?”

“已经放暑假了,但是在上暑期补习班,每天从早到晚闷头学习呢。虽然是男孩,但回来晚了也是不放心的,我每天得开车去接他。你下班回家时,能不能顺便把祐太接回来,那样我就省事多了。”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想说的一口气说了出来,果然不出所料——“什么?要我去接祐太回来?!”他脸色一变,凶神恶煞地看着我说,“我忙得不可开交,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每天不可能在规定的时间回家。补习学校离家只有两站地嘛,不必专门开车去接了,让他自己回来不就得了。”

“但是,别人家都是父亲开车过去接的。为了保证孩子考上有名的私立中学,人家是一家人团结一致、齐心协力,你怎么就不能再出点力?”

“为什么非得我去接不可?对孩子的保护也要适可而止!”

“不对。其实是要每天晚上去接祐太,你觉得烦吧?”

你对年轻姑娘是百依百顺,遇到家里的事就推三阻四的。我真想这么说他两句,但还是忍住了。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说,考试的事情是他自己决定的。”

他那爱说大道理的态度,真让人受不了。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最近考试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学习的内容也是一年比一年难。和我们考大学那个应试考试时代根本没法比了。”

“那么难考的话,就别去考了,上公立学校不也一样嘛。”

这到底是不是他的本意,如果他真的那么想……想到这一点,我真是受不了。

或许是太兴奋了,很少见,这段文字写得有点潦草,接在下一页上。

“你难道不想让祐太将来上医科大学吗?如今的公立学校那种水平,不是顶级的成绩是进不了国立医科大学的。”

看到我那么坚持不让的样子,丈夫转过头去回答:“我当然希望祐太能当医生,但不是绝对的。绝对希望他当医生的,可能是你吧。”

“那医院你打算怎么办,祐太不继承行吗?”

“讨厌!”丈夫看着走廊那头孩子的房间,“我没有那么顽固。没人继承的话,医院到我这一代关闭了也行。”

听他一说,我目瞪口呆,真没想到丈夫竟会这么想,真令人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呀。你如果不从父亲那儿继承一家医院,现在能干得那么轻松吗?”

他能在新宿现代化的大楼中有不到五百平方米规模的医院,毫无疑问是把父亲留下来的医院卖掉后,才建成的。

“那医院还是崭新的呢,还投资了那么多现代化设施,怎么能到你这一代就结束了呢?太荒唐了吧。”

“讨厌,别再说了。”

丈夫冷不丁地站起来,扔下了一句“我睡觉去了”,气呼呼地走了。

每逢说到关键时刻,他总是说一句“要睡觉了”就逃走。烦心的事情一概不考虑。

对于我们的事情,丈夫可能根本没放在心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几乎要哭出声来。

我以前与他一起拼死拼活的,都是为了什么呀。

我一下子觉得十五年婚姻生活犹如一场梦,感到无限孤独,十分空虚。

这一天的日记到此结束,望着后面空白的一页,省吾又叹了一口气。

老实讲,自己根本就没想到妻子会考虑这么多。不过话又说回来,妻子有点神经质。对孩子,特别是对男孩子要粗放点,不能太刻板了。

祐太初中毕业进入高中后,不用别人逼迫他,他自己也会努力学习的。在目前阶段还是轻松点好,可以踢踢足球,打打棒球,干他自己想干的事。

体育活动、俱乐部活动等,以及与朋友交往,对男孩子来说是很有益的,能帮助孩子健康成长。但是妻子只考虑眼前利益,让孩子考上名牌私立高中,自己就可以对周围的主妇吹嘘“我儿子上某某高中了”。

总而言之,女人还是头发长见识短。省吾像是要转换一下心情,一口气将啤酒喝完,打开了下一页。

8月4日(星期五)22:30

有孩子的家庭主妇,夏日的繁忙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今年,大女儿夏美上了中学,略微可以轻松点。两个孩子都上小学的话,除了一日三餐,还要接送他们上补习学校,为他们准备衣服等。早上睁开眼睛,一直要忙到晚上关灯上床为止,丝毫不能松口气。

尤其是到了漫长的暑假,白天不去学校了,孩子成天在家和你缠在一起,说实在话还真有点厌烦了,倒是盼望着学校能不能早点开学。

老大已经长大,上初中了,虽然还得接送,但是她有课外活动,玩得很开心,有时还到同学家里去玩。于是不再像以前那样,自己多少有点富余时间了。

简单的饭菜也开始让他们自己做了。老大是女儿,抽空还教她怎么做饭。小的是儿子,就让他每天负责淘米。我可不愿意把他培养得像他父亲那样,只会从冰箱里拿啤酒和冰淇淋。我要把他们培养成能下厨房的大人。

不过,丈夫的生活进入暑假后也没什么变化,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暑假期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当然,作为医生的妻子,我非常理解他工作繁忙,十分劳累。但是,有些事情作为丈夫是应该参加的,就像孩子的入学典礼和运动会等学校活动。可他一次都不出席,好像我们之间有默契,他可以不参加。更别说是扔垃圾啦、换高处比如天花板上的灯泡、星期天在家修修补补、移动一下大衣柜,等等,这些都是我的活儿。

思来想去,我竟想不起一件丈夫曾干过的家务。

为了接去上补习学校的儿子祐太,跟妻子吵了一架,妻子怎么会忽然想起过去的事呢?日记接下去追溯到夫妻俩结婚后不久,孩子出生时的事情。

孩子还在吃奶的时候,丈夫终于结束了医生进修,进入撰写博士论文的阶段。

那个时期,他晚上还要通宵值班,还有临时的紧急手术,加上星期天和节假日要加班,到私人医院去做手术,虽然十分繁重,但他年轻力壮,日子过得很充实。

带着两个孩子,大女儿和二儿子相差两岁,作为妻子和母亲的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半夜里儿子忽然发高烧,自己也不去找丈夫,径直带着两个孩子去医院看急诊。

即使打电话给丈夫,他也会说“我的专业不是小儿科”,根本不会来看一下。孩子每天晚上不停地哭泣,为了不妨碍丈夫的睡眠,让他好好休息,不管夜里有多晚,我都将哭闹的儿子抱到外面去。

我自己晚上也睡不安稳,即使感冒发烧,也没时间去医院就诊,只好到药房去买点感冒药压一压。就连上厕所时,孩子也追到厕所门口来叫“妈妈,妈妈”,闹得我简直快神经衰弱了。

看到我这副模样,也只有我母亲为我担心过,怕我会得育儿神经官能症。除此之外,从没有一个人帮过我。

我和丈夫两人相依为命,忘我地走过了三十多岁的那些年。那时的疲惫不堪,对我们两个人都是极好的考验。

在丈夫看来,我可能有些不通人情,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忙。而我呢,又觉得丈夫太专横,连妻子带孩子的怨言都不愿意听。为此,我们俩各自都在宣泄,只要一见面就会大呼“不行了,我快要支撑不住了……”,并且经常为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闹别扭。

但是,就连那么困难的时期,我们也应付过来了。至少我是这样觉得。

可是,好像就在那时,我们把重要的事情给遗忘了。

在不知不觉中,我和孩子们都适应了没有丈夫(父亲)的家庭生活,觉得丈夫(父亲)不在家是理所当然的,既不寂寞,也不感到眷恋。

家庭内所有的事务不用说,就连孩子上学择校、挑选补习班的事,都是我一手操办的。我也觉得这是自己义不容辞的分内事,是对繁忙万分的丈夫的照顾。

只有这一部分内容与前面的不同,前面都是在猜测自己在外面花心的情况。而这里写的都是新婚后夫妻在一起度过的日子的感想,真实感人。

迄今为止,自己确实是个甩手丈夫。孩子的一切事情全都扔给了妻子,育儿和家务都是妻子的活儿,自己全副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相互之间有这样的分工也是很自然的。

但是,下一页日记却完全不一样了。

丈夫繁忙的工作为我们全家带来了幸福和富裕的生活。在周围邻居的眼里,我们肯定是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然而另一方面,在不知不觉之中,丈夫和孩子、丈夫和我之间的距离却渐渐增大了。

而且,到了在时间和金钱上都有富余的今天,我们却无法享受成功的喜悦,变成了假面夫妻,各自忙碌各自的生活。

“啊,假面夫妻啊。”省吾喃喃地念出了声。

是不是假面夫妻倒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妻子为什么把问题看得如此严重。育儿和家务等,一切都交给妻子来干,这不是说明妻子自己也认可?

如果真的那么艰难,每天都搞得神经衰弱的话,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一声?真的忙得不可开交,自己完全可以帮她一把。尽管自己很忙,但帮点忙还是可以的。

但是,妻子真的要自己帮忙的话,说不定自己会一脸不耐烦的神色,不加理睬地说:“你没看见我也忙着呢。”事实上,妻子也不止一次看到自己那副神色,心想就当丈夫不在家吧。

这天的日记是以如下的话语结束的。

家庭中的齿轮有一个不正常,就会导致其他齿轮也出错,从齿轮的不协调处发出吱吱的尖叫声。即使你立即上油,第二个、第三个齿轮也会运转不正常。久而久之,你就会对不正常的齿轮习以为常。

丈夫是不是已经觉察到这种情况了呢?不过,好歹现在还在勉强运转着。

忽然,省吾的手机响起来了。

谁打来的呢?急忙拿出一看,是从医院打来的。值班的护士报告说,正在进行康复治疗的病人忽然病情恶化倒下了。

医院原则上周六和周日都不开门,只有康复科因为每天有人来做理疗,所以天天营业。

腰疼、颈椎疼的病人一般都用牵引疗法,骨折的病人和高龄患者因为四肢僵硬,一般都以理疗为主。

倒下的那个病人是个七十五岁的老汉。他像往常一样进行完水疗运动以后,从浴池中上来时,患者忽然觉得眼前发黑,叫了一声难受,就倒下去了。

“神志清醒吗?”

“刚开始还稍微点点头,现在好像进入睡眠状态了。”

“好的,我马上就去。不要动他,让他安安静静地躺着。”

在电话里做完指示后,省吾将刚读到一半的日记合上,放回妻子的垫褥下,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衬衣和裤子就出去了。

停车场在负一层,省吾的雷克萨斯和妻子的奥迪a4车位紧挨在一起。妻子的奥迪a4已经开出去了。

省吾钻进自己的雷克萨斯,一直朝新宿驶去。从广尾到新宿的医院,星期天路上不塞车的话,只要二十分钟便可抵达。

一边驾驶着车子,省吾还在思考刚才看的日记,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是呀……”

在日记本里,妻子记下丈夫不协助做家务,不肯接送孩子。按我现在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帮上忙。纵然是在家休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来个急症病人,可以说是每天在家随时等候召唤。

无法直接向妻子发泄的一腔怒火,全在车子里自言自语地发泄了。一会儿就到了医院所在的大楼。

进了电梯,一直上七楼。一进医院门,护士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立即给他披上白大褂,直接进了理疗室。只见患者仰面朝天地躺在墙根下。

省吾利落地检查了患者的脉搏和呼吸,又用听诊器听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再呼唤几声“金井先生、金井先生”。只见患者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略微点了点头。

不是需要立即采取什么急救措施的重症患者,但是必须好好检查一下。

省吾命令护士静静地将患者抬到病床上,轻轻地嘘了一口气。

医院里没有住院部,但有病床。这两张病床是专门为急救车送来的紧急病人,以及像今天这样的在医疗中忽然发病的患者预备的。

现在躺在那儿的患者今年七十五岁,这个男人两膝患关节炎,在浴池中进行步行练习。据理疗师说,他在浴池中练习得有点过度了,摔了一跤,好像有点轻微脑震荡。

“让他躺一会儿,再检查一下吧。”

省吾对护士作了指示,护士又告知他,有个做颈部牵引治疗的妇女说自己手脚有些麻木。省吾急忙来到理疗室,看到一位女子正在接受颚部牵引,应该是颚部向下的,现在却让她把下巴往上翘了。

“怎么搞的?!这样的话是适得其反。今后要注意了。”省吾将正确的方法告诉了患者,并指示护士要注意仔细观察,不能大意。

按摩和理疗等不必由医生直接在场,理疗师等可以直接进行指导,对增加医院的收益很有好处,但是往往会发生这样的问题。幸好,这次发生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省吾放心地回到院长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好不容易有个星期天,就这样泡汤了。

省吾稍微想了一下,拿起电话拨通了诗织的号码,电话通了,但没有人接听。她好像说今天要去参加一个叫什么“橙色大侠”的歌手演唱会,可能正在那儿听歌吧。

原来打算晚上与妻子一起吃完晚饭后再到她那儿去的,早知有这样的事,约的早一点就好了。

不过,晚上要出来的话,现在还是趁早回家一趟比较好。幸亏刚才那个患者还在医院躺着,说“放心不下去医院看看”,妻子肯定不会怀疑。

有理由溜出来,省吾觉得放心了,就决定先回家。

三十分钟后回到家里一看,果不出所料,妻子已经回家了。

“你上哪儿去了?”

妻子充满责备地问道。省吾回答“去新宿了”,又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忽然被叫到医院的事讲了一遍。

“还没让他回去,让他在医院躺着呢。”考虑到自己晚上还要出去,省吾打了个伏笔。“是嘛。”妻子只是含糊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很难得的星期天,自己为了工作特意跑了一趟医院,她应该说一句“你辛苦了”才对啊。省吾十分不满,但是妻子好像在关心后面的事情。

“哎,今天晚上怎么办?”

很早以前就说好的,今天晚上一家人一起去外面的饭馆吃。

妻子说:“咱们去寿屋吧。”寿屋是广尾车站附近的一家日式餐馆。

“那大门怎么样?”

省吾说的大门是麻布的一家烧烤店。妻子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满脸老大不高兴,好像说“又要去那里?”。

“你可真喜欢吃肉啊。”

“嗯,祐太也喜欢那家吧。”

“嗯,喜欢。”儿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决定去烧烤店了。妻子冷嘲热讽地说:“最近好像很喜欢吃油腻的东西嘛。”

这话是什么意思?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了六点,一家人一起出发去饭店。

也许是去的时间早了一点,店里的桌子都空着。他们找了一张方桌,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像往常一样,省吾要了份牛里脊肉和薄切猪肉。妻子和孩子要了肋扇肉、五花肉等,他们更喜欢吃这些肉。

在外人看来,这一家父母孩子四口人,非常温馨,十分和睦。但是,只要深入一步,就会发现其中存在的各种问题。

比如说夏季去冲绳旅游吧,以前一直是在八月十五日前后,利用盂兰盆节假期一起去的。但是今年夏美要参加夏令营游学,只好挪到下周,利用周五和双休日进行了。

“听说台风接近冲绳了,我们的旅游没有影响吧?”

省吾是能不去就尽量不去,但是祐太立刻回答:“没影响。”女儿则说:“爸爸,别想开溜。”

这些看来都是妻子教唆的。一有什么事,妻子和两个孩子就结成统一战线。

妻子和孩子们都放假了,好说啊。可是我还有工作,而且不仅是周末两天了,连周五都搭进去了,医院要关门。这些妻子也不是不知道,但她总是说:“大家都盼望着去。”让她这么一说,自己就只好服从了。

一年只有一次,为家庭牺牲嘛,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诗织那儿还没通知呢。

如果告诉她是和妻子及两个孩子一起去冲绳,她肯定会不高兴。或许会说:“你嘴上讲得漂亮,最终还不是向着老婆。”

不,诗织不是那种刀子嘴的女人。我的家庭成员,她也知道。事到如今她可能也不会说些怪话。相反,如果她什么都不说,那倒是令人难堪。省吾一下子陷入了沉思,这一切都没逃过妻子的眼睛,她把手边烤熟的肉往他这边推了推,说:“爸爸快吃,不然要烤焦了。”

被妻子一催,省吾赶忙把牛肉塞到嘴里,但紧接着妻子又将大蒜推了过来。

“多吃点,长点劲儿。”

她这么说,是不是又在讽刺我呢?连大蒜都劝我吃,看来她是看穿了我今晚上要与诗织见面了。

“不可能吧。”省吾刚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妻子又给他斟上一杯葡萄酒。

看来这婆娘是想把我灌醉,不让我去约会。不,不,这完全是我想多了。或许是因为看了她的日记,最近总是有些神经过敏。

省吾打起精神吃了块牛里脊,把烤好的薄切猪肉推到妻子面前说:“来,吃这个,这个可好吃……”

还没说完呢,妻子就用筷子将他推过来的猪肉扒拉到一边,说:“谢谢,我自己吃的,自己烤。”

这可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她怎么能这样呢?省吾被搞得兴味索然,妻子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悠闲地吃着。

作为父亲,不太愿意说这个,但最近女儿夏美也对自己疏远了。以前见到自己老是“爸爸、爸爸”地叫得很亲热,但最近见了面连招呼也不打,好像见了外人一样。

是不是女儿快进入青春期了,只要对方是男性,就连看到父亲都觉得心烦。或者她是本能地觉察到父亲有外遇了,感到有点恶心?

总之女儿进入了多愁善感的年龄,这肯定没错。

也许是多虑了吧,妻子最近好像没有什么食欲。省吾将烤好的牛里脊放到她面前,她也只是说“我自己吃的,自己烤”,绝不动筷子。也许她想吃清淡的日本料理,却让我给拽到烤肉店里来了吧。

与妻子相比,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祐太还边吃边说,到了冲绳后要学冲浪什么的,一副小大人的神气。

如果纯粹要到海边去玩耍,那么湘南海岸也可以。但是,这是历年夏季的惯例,是为全家人服务,没辙。

省吾一边在心里说服自己,一边把饭吃完。不一会儿,一家人都站了起来。

也许是来得比较早吧,吃完饭才刚过八点。

走出烤肉店,一家人溜溜达达地回到家中。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手机铃声就急促地响起来。这是省吾事先与护士讲好的,让她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汇报下午摔倒的患者的病情。

“患者很稳定,从那以后没有什么异常。”护士汇报得很简短,但是省吾却一个劲儿点头,嘴里还不停地应答着“好,好”。

护士汇报完后已经将电话挂断了,这边,省吾还在煞有介事地说:“好,好,我马上过去。”随后他又望着妻子说:“我还得去一下,去看看下午那个患者。”

还没等他说完,妻子就打断他的话,很奇怪地问道:“他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不,没回家。他的心脏有些问题,才让他在诊疗室里躺着的。年纪很大了,我放心不下,得去看一下。”

“都这个点了,还去?”尽管妻子一脸狐疑,省吾还是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车钥匙向外面走去。

“爸爸,你上哪儿去?”女儿夏美问道。走到门口,省吾一手拉开门,装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我还得到医院去,那儿的病人还在等着我呢。”妻子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按理说应该嘱咐丈夫路上开车小心的。

省吾把妻子和孩子都抛在后面,走出房门后,头也不回地直奔停在地下车库的那辆心爱的雷克萨斯。

坐进车后,他才在心里对自己说,行,这下可以到诗织那儿去了。或许妻子也觉察到了。不,她不会猜到我是去诗织那儿,充其量不过是怀疑我去哪个女人那里。

不,不,妻子可能正在怒发冲冠呢,因为自己吃完饭,忽然就出门了。

行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省吾一边在心里嘀咕着,只管加大油门,朝诗织居住的代代木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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