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实践中的实事求是（1/2）

实事求是，救了我的命

“我想我们应该逃跑。”站在我身边的年轻老师轻声地对我说。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两个念头。第一个是，如果这位老师跑了，我就无法和周围愤怒的人群沟通了。想到这里，我立即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第二个念头是，坦桑尼亚一位非常有智慧的州长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如果有人拿着刀威胁你，千万不要转过身去。你要站直身体，直视他的双眼，问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那是1989年，在当时的扎伊尔，现在的刚果民主共和国境内的一个遥远的、极度贫穷的小山村。当时我参与调查当地一种奇怪的流行性的麻痹病症。这种病我几年前在莫桑比克发现过。

这个研究项目经过了长达两年的细心规划。所有的材料翻译和实验室设备都经过精心的准备。但是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并没有向当地的村民们解释我们究竟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要做。我想去访谈所有的村民，并且对他们所吃的食物、血液和尿液采取一些样本。我本来应当和村长一起去向当地的村民们解释一下我们采取这些样本的原因。

那天早上，当我正在帐篷里面安静地工作，准备这些测试仪器的时候，我听到村民开始在外面聚集。他们似乎都很不安。然而当时我太专注于工作，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我专心致志地调试我的仪器，然后发动了柴油发电机，对离心机做了一些测试。柴油发电机噪声非常大，直到我把它停下来，才听到外面的喧哗声。事情瞬间起了变化。我弯腰从帐篷低矮的房门走了出去。帐篷里面非常黑暗，所以当我刚刚走出帐篷的时候，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几秒之后，我看清了面前的景象。我的门口聚集了50多名愤怒的村民。所有的人，都伸手指着我。有两个强壮的村民，手里还举着巨大的砍刀。

正在那时，我旁边的那位年轻的教师，我的翻译，建议我赶快逃跑。我环顾四周，发现根本没地方可以跑。如果这些村民真的想伤害我，他们一定可以把我抓回来，或者用砍刀把我砍翻在地。

“他们有什么问题吗？”我问那个老师。

“他们说你在卖他们的血。他们说你骗了他们。你只给了村长钱，而没有给他们钱。你将会用他们的血做一些伤害他们的事情。他们说你不应该偷他们的血。”

这实在是太糟了。我请他帮我翻译。然后我面对着人群喊道：“请允许我解释一下。我可以现在就离开你们的村庄，我也可以现在向你们解释清楚我来做的事情。”

村民们喊道：“你先说说为什么来这里吧。”我想可能是村民们的生活太无聊了，所以他们可能心里在想“我们先听听他怎么说，然后再杀他不迟”。人们拉住了那两个手持砍刀的人，并且说：“先让他解释一下。”

我其实早就应该向村民解释清楚我们此行的目的。如果你想到一个陌生的村庄做一些研究的话，你最好循序渐进，多花一些时间，并且给当地的人足够的尊重。你必须让他们问问题，你也必须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开始向大家解释，我们正在研究一种奇怪的疾病。我拿出了在莫桑比克和坦桑尼亚拍的照片，告诉大家，我在那些国家也研究过这种疾病。村民们都对我手上的照片非常感兴趣。我告诉他们，我认为这种疾病和他们制作木薯的方法有关。

“不是的。”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好吧，”我说，“我们希望做这样一项研究，来检测我们的假设是否正确。如果我们能找到原因，也许你们就再也不会得这种疾病了。”

村子里面有很多儿童都得了这种疾病，我们进村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当时有很多儿童在后面好奇地追着汽车跑。其中有一些儿童，一瘸一拐地落在了后面。现在人群中也有一些儿童走路不稳，这是这种疾病的典型症状。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一个拿着大砍刀的男人，长相十分凶恶，双眼通红，胳膊上有一道巨大的伤疤。他又开始大声喊叫了。

这时一位赤着双脚、50岁左右的妇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走到我面前，然后转过身去面对着人群，挥舞着双臂大声地喊道：“大家都闭嘴，你们难道不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吗？他说的是对的。我们必须做这种血液测试，你们还记得以前我们有很多孩子都死于麻疹吗？后来这些外国人来了，给孩子们注射了疫苗，然后我们再也没有孩子死于麻疹，你们难道不记得了吗？”

人们也大声地喊道：“是的，麻疹疫苗是好的东西，但是现在他们要把我们的血带走。”

这位妇女停顿了一下，然后朝着人群走了一步，大声地说道：“你们以为疫苗是怎么发明出来的？难道是从他们国家的树上长出来的吗？或者你以为是他们从地里面挖出来的？不是的!他们是通过这个医生刚才说的‘研究’来发现的疫苗。”然后她转过身来指着我说：“就是通过这种方法，他们才能够治疗疾病，你们明白了吗？”

我们所在的是刚果民主共和国的一个偏远贫穷的小村庄，而这位农村妇女挺身而出，就像一位科学院的专家一样，捍卫科学研究的尊严。

“我自己的孙女得了这种病，腿瘸了，村里的医生都说她治不好。但是我们如果能让这个人做他的研究，也许他能够找到治疗的方法，就像他们找到了治疗麻疹的方法一样。如果他成功的话，我们的孩子就再也不用瘸腿了。我愿意让他分享他的研究，我们大家也都需要他能够完成他的研究。”这位妇女有着巨大的智慧，但是她并没有用她的智慧去歪曲事实，而是用她的智慧来解释事实。她说完之后，用一种非洲妇女特有的非常自信的姿势，用力卷起了左臂的衣袖。然后她转过身来，背对着人群，用右手指着左臂的臂弯，直视着我的双眼，对我说：“医生，请抽我的血吧。”

那个举着砍刀的男人放下了手臂，走到了旁边。有五六个人走到了旁边，嘴里唠唠叨叨地抱怨着些什么。其他人都自动在这位妇女身后排成一队，准备接受抽血。原来的大声喊叫变成了轻声细语。他们脸上原来愤怒的表情，也变成了好奇的微笑。

我会永远感谢这位勇敢的妇女和她洞见事实的智慧。在经历了年复一年的与无知的斗争后，我们提出了实事求是的世界观。这时我意识到，这位妇女的行为正是这种实事求是世界观的最好代表。她似乎能够洞见村民们心中被激发出来的所有夸大事实的本能，帮助他们控制住这些本能，并且通过理性的分析说服了他们。针管、鲜血和疾病激发了村民们的恐惧本能。而以偏概全的本能使得他们把我当成一个欧洲的掠夺者。归咎于人的本能使得他们把我当成了一个邪恶的、专门来偷他们的血液的医生。而忙中生乱的本能，使得这些人仓促地做出了决定。

然而，在这么大的压力之下，这位妇女仍然挺身而出，仗义执言。这种品质和是否受过正规的教育毫无关系。她从来没离开过这个小村庄，我也很确定她是一个文盲。毫无疑问，她从来没学过统计学，也从来没有研究过这个世界的基本事实。但是她拥有勇气。而且在巨大的压力下面，她仍然能够客观地思考，并且用清晰的逻辑做出完美的表达。她实事求是的做法，拯救了我的生命。如果这位妇女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下都能够做到实事求是，那么受过高等教育的你，也应当可以做到。

在实践中做到实事求是

如何才能在每天的日常生活中做到实事求是呢？在教育中，在商业活动中，在新闻工作中，在你自己的组织里或社区里，作为一名公民，应当如何做到实事求是呢？

教育

在瑞典，我们并没有火山，但是我们有一些地质学家可以用公费去研究火山。所以普通的学校学生都可以学习关于火山的知识。在北半球的天文学家们，可以研究只有在南半球才能看到的星星，在学校里面，孩子们可以学习有关这些星星的知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它们是世界的一部分。

那么，为什么我们的医生和护士不应该学习不同收入等级的人的疾病模式呢？为什么在我们的学校和企业中，我们不应当教育人们对日新月异变化中的世界有一个全面的了解呢？

我们应当教给我们的孩子最新的知识和实事求是的思考框架。让他们理解，处在四个不同的收入等级的人们有着多么不同的生活，训练他们使用实事求是的思维方式的基本原则。这些基本原则列在每一章的最后部分。这样他们就能够在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新闻的时候，知道一个大的背景。当媒体、社会活动家或销售人员在试图用夸张的故事激发他们过度夸大的本能的时候，他们能够有所觉察。这些技能属于客观思维的一部分。客观思维和这些技能可以保护我们的下一代，使他们不成为无知的一代。

·我们应当教育我们的孩子，世界上有不同的国家，生活在不同的收入和健康水平。而大多数人生活在中等水平。

·我们应当教育他们，去了解我们国家的社会经济在全球中的地位，并且让他们知道，这一切的发展变化过程。

·我们应当教育他们自己的国家是如何不断进步、提高收入水平的。并且教会他们使用这样的知识，去理解其他国家现在的生活水平。

·我们应当教育他们，人们正在不断地提高自己的收入水平，而大多数事情都在变得更好。

·我们应当告诉他们，历史上人们真实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子，从而使他们不要错误地认为我们没有取得进步。

·我们应当教育他们同时认识到两个事实：世界上确实有坏事在发生，但是也有很多事情在变好。

·我们应当教育他们生搬硬套地从文化和宗教的角度来理解世界是毫无用处的。

·我们应当教育他们如何解读新闻并且认识到其中夸大其词的成分，这样他们才不会变得焦虑或绝望。

·我们应当告诉他们，人们如何利用数字误导别人。

·我们应当教育他们，这个世界是处在持续变化中的，他们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