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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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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小说写于1921年3月。当时,洛夫克拉夫特应邀到波士顿参加纪念圣帕特里克节的活动,为此专门写下这篇文章,用于公开朗读。几年后,这篇文章在1926年6月的《诡丽幻谭》中刊登。写作这篇小说时,邓萨尼勋爵的奇幻作品对洛夫克拉夫特的影响依旧很大,所以这篇文章也可以看作是作者向邓萨尼勋爵致敬的作品,和洛夫克拉夫特的其他作品相比,此篇的题材也是相对传统的。

如今狄尼斯·巴利音讯全无,但我猜,他早已身处某个偏僻未知的恐怖之所。但他尚在世间的那一夜我曾与他相伴——我亲耳所闻他非人的尖叫。梅斯郡的居民——上至警探下至农夫,均为此孜孜不倦地远搜近查,但终究一无所获。而现在,即便是塘沼中的阵阵蛙鸣,或是夜空中清冷的明月,都会使我寒意顿生、战栗不止。

当狄尼斯·巴利还在美国闯荡时,我便与他是挚友了。我看着他逐渐积累了一笔可观的财产,最终用它买回了位于那平静的吉尔德里沼泽旁的古堡。对此我向他发出了由衷的祝贺——他的父亲便来自吉尔德里,而巴利也始终盼望能落叶归根,在祖宅中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财富。他的先祖曾经是吉尔德里的君王,为了统治这片土地建造了这座城堡;不过日久天长,随着家族的没落,几个世纪的荒废使它化为残垣断瓦的废墟。回到爱尔兰后,巴利向我写过许多信,生动地描述着这座灰色的堡垒怎样在他的精心照料下一砖一石地重现往日的辉煌。当地的农民皆因他动用海外之财使此地荣光重现而对他赞赏有加,蜿蜒的蔷薇也如数个世纪之前一般缓缓地爬上了新近修缮的城墙。但不久麻烦便接踵而至,农夫们不再高唱赞歌,如同躲避灾祸一般四散逃离。于是巴利向我发出了请帖,邀我至城堡内做客。他说,除了他从北方雇来的劳工与仆人以外,再也没有人能陪他聊天了。

我抵达吉尔德里时正是黄昏,夏季的余晖为山谷的苍绿又抹上了一笔金黄。远处,沼地中小岛上远古的遗迹在幽蓝色水面的衬托下闪着飘渺的白光,显得格外诡异。吉尔德里离铁道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巴利特意派他的司机来巴利罗火车站专程迎接。村民们看见他的车都远远地避开,似乎对那位来自北方的司机也怀有敌意。虽然黄昏无限美好,巴利罗的农户却告诫我不要对这美景太过留恋;当得知我此行的目的是吉尔德里时,他们个个神色慌张,面色苍白地向我低语道:邪恶的诅咒早已在那里降临。而也正因如此,当那些好似火焰镶边的高塔映入眼帘时,我不禁感到了阵阵不祥的寒意。

当我到达古堡时已经入夜,短暂的欢聚过后,巴利便向我道出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他说这附近的沼泽便是烦扰的源头——农户们从吉尔德里举家迁徙,全因为狄尼斯·巴利决定大兴土木,将这广阔湖沼中的水尽数排空。虽然他深爱故乡爱尔兰,但受美国文化熏陶的他无法容忍大好的土地无故闲置。即使风景秀美如画,在他眼里,那片泥沼就应该被连根清除,重新开拓,即使吉尔德里的种种迷信传说也无法使他动摇。当地人起先拒绝协助,而当在得知他心意已决后带着为数不多的家产,咒骂着迁至巴利罗时,他也仅仅付之一笑——取代他们的便是那些来自北方的劳工,在仆人们也相继离开后他又从北方雇了更多的人。不过,决心的代价便是孤独,他始终无法与异乡人舒心畅谈。对此他无可奈何,于是邀我前来,希望我的陪伴能化解他的愁闷。

在听闻那令当地居民避讳不及的恐惧后,我与巴利不禁笑出声来:这些传说暧昧模糊,加之天马行空的内容,畏惧它们无异于杞人忧天。这些可笑的无稽之谈皆与那沼泽有关。据说,我在前日黄昏中所见的小岛上栖居着一位严酷的守护之灵,就在那诡异的远古废墟里:每当月色暗淡时,岛上总有磷火上下翻飞;而在温暖的夜晚,阵阵阴风又会从岛上刮来。有人声称水面上会有白衣幽灵掠过,也有不少人猜测这沼地之下深埋着某个巨大城市的废墟。但这些怪谈中最令人称奇的还是那个诅咒:任何胆敢触犯这片棕红色辽阔沼泽的人都会招来灭顶之灾。当地人说,有些秘密是万万不可揭示的。它们源于那辉煌的史前之日,自从瘟疫降临在帕瑟兰的子民身上时便已存在。据《侵略者之书》记载,瘟疫过后,这位希腊人的子嗣被全数安葬于塔拉尔。不过,吉尔德里的老人们口中却流传着这样的故事:这里有一座城市无人顾及,只有月之女神给予它庇护;于是当尼米德率领三十艘大船自赛西亚远道而来时,周遭的山林便成了它的葬身之所。

这便是使村民们逃离吉尔德里的天方夜谭。听罢这一番话后,我对狄尼斯·巴利表示完全理解——他对流言置之不理并不奇怪。不过,他对古代史倒是颇有兴趣,便提议在湖沼排干后与我一道探索这片沼地。那小岛上的白色废墟他也曾多次到访,虽然年代久远,构造也与爱尔兰的遗迹大不相同,但多年的风雨早已使它难以辨识,更无法彰显往日的光辉。现在排水工程就要开始,来自北方的劳工们即将剥去沼泽那青色苔藓与红色石楠所织成的外衣,点缀着贝壳的小溪、灯心草环簇的恬静湖泊和那蔚蓝的湖水也将不复存在。

我们畅谈直至深夜,日间的奔波使我在这时感到无比困倦。一位侍从带我去了客房——一座可以远眺乡间全景的塔楼。当我从窗口望去,那片沼泽、沼泽旁宽广的平原,与城堡下的村庄统统尽收眼底。在这万籁寂静之时,我借着月光能够清楚地看到村内每间房屋的屋顶。村民们逃离此处后,北方的劳工接踵而至,将这些屋舍据为己有。我还能看见教区教堂那古朴的尖塔和那昏暗沼泽深处的远古遗迹。月光下,废墟中闪烁着飘渺的白光,显得无比诡异。就在我昏沉睡去之时,我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了某种微弱的声音,那声响好似野性十足的音乐,为我而后的梦境增添了一股莫名的悸动。梦中的景象炫美多彩,超越了那狂野的笛音,直到我醒来好一阵后才发觉这只是场梦。一定是那些传说的缘故,在梦中,我盘旋在葱郁的峡谷中某个宏伟城市的上空:大理石铺设的街道、精美的雕塑、宅院与庙宇之上的刻饰与雕文,无不诉说着独属于古希腊的辉煌。当我向巴利道出这梦中之景时,我们也都会心一笑,不过他却没我笑得开心——劳工们的精神状况始终使他无比困惑:最近他们总是醒得很晚,这已然是第六次了。即使他们向来早睡,每天醒来时也无不目光呆滞、缓慢异常,好像完全没有休息一般。

晚餐时,巴利告知我排水工程将于两日之内开始。对此我十分欣喜,尽管并不想看到苔藓、植被、小溪与湖泊被一扫而空,我却对那厚重淤泥下隐藏的上古之谜万分迷恋,希望能一探究竟。当晚,那充斥着狂野笛声和大理石列柱走廊的梦境突然迎来了结局,使我感到些许不安:我看到一场瘟疫降临在山谷中的城市,接着一阵骇人的山崩突如其来,将大街小巷与其间的死尸尽数掩埋,只有高耸于山顶之上的阿耳忒弥斯神庙幸免于难。年迈的月之祭司塞勒伊斯悄无声息地伏于庙中,精致的象牙头冠依然戴在他冰冷的额头上,藏匿于缕缕银丝之间。

我在一阵恐慌中惊醒。凄厉的笛声依旧在耳边楚楚作响,有一阵,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仍在梦中。但当我看到清冷的月光透过哥特式大窗的窗格投向地面时,我意识到自己方才从梦中醒来,必然身处吉尔德里城堡。楼下某个屋室内的钟敲响了凌晨两点的钟声,终于使我完全清醒。但那单调的笛声仍从远方飘来,狂野的韵律使我联想到农牧神们在遥远的梅纳琉斯山脉中的狂舞。它使我无法入眠,于是在焦躁中我跳下了床,在卧室内来回踱步。偶然中我来到北窗前,向那寂静的村落与沼泽旁的平原望去。我原本并无远眺之意,只希望睡意能再次回归,但身处那笛声毫无止境的折磨中,我只得以他法暂解其苦,又怎能知道当夜所见的会困扰我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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