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2)
信彦经不住久保史惠的苦苦央求,终于同意让她洗澡了。她掰着手指,算了算自己被关在小屋里的日子,才意识到都五天没洗澡了。上一次这么长时间不洗头,还是上初中时得风疹卧床不起那回。
信彦的母亲平时住在主屋,说是今天下午要出门。信彦说他会利用这段时间帮史惠放洗澡水。但比起洗澡水,更关键的问题在于洗完之后穿什么。由于关押她的地方暖气开得特别足,内衣内裤都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身上又黏又痒,她实在不能忍了。史惠眼泪汪汪地恳求信彦拿一套干净的内衣给她换,强调自己是女孩子,希望他能理解。她心想,要是信彦不答应,就真的哭给他看。眼泪而已,说挤就能挤出来。
见状,信彦苦着脸喃喃:“这可怎么办?我哪好意思去买女人穿的内衣……”
琢磨了好一阵,他才提议:“要不这样吧,我这儿还有没穿过的三角裤和上衣。你先将就着穿一会儿,我用洗衣机把你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再用烘干机烘一下,一小时不到就干了。这样总行了吧?”
一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会碰到自己的内衣,史惠恶心得全身发抖。但她也的确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照办。当务之急是先把身子和头发洗干净。
下午两点,屋外传来了轻型车的发动机声。信彦的母亲真的出门了。她打内线电话告诉儿子要出门时,信彦还特意吼了一句:“洗澡水放好没有,傍晚之前绝对不许回来!”然后,他用毛巾捂住了史惠的眼睛。明明是个有妄想症的变态疯子,在某些方面却想得格外周到。
信彦抓着史惠的运动衫袖管,带她来到了阔别五日的室外。“就这样,一直往前走。”史惠在信彦的引导下踩着地上的小石子,战战兢兢地迈出步子。阳光透过毛巾,将她的眼底染成一片鲜红。也许今天并没有放晴,但室内的亮度不能跟室外比。同时,冰凉的空气也不断刺痛她的身躯。天的确很冷,但史惠反而觉得冷空气在帮她洗刷身上的污秽。
走了大概二十米后,她跨过一道门槛。这扇门貌似是后门,因为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油味,让她产生了“这栋房子很老”的印象。至少这里没有新房子特有的气味。她穿过铺着木板的房间,脚下嘎吱作响。这时,信彦拉开一扇门,把她推了进去。
“到了。我把门关好后,你就可以摘下毛巾。记得把内衣脱在更衣室的洗衣机里。我在你进去洗的时候把干净衣服放在外面。总共给你二十分钟,听明白没有?”
信彦如此吩咐道。
“至少也要三十分钟啊,洗完头还要抹护发素呢。”
史惠立刻抗议。
“女孩子可真麻烦。算了算了,反正现在不是死时间。”
信彦的心情好像还不错,史惠一说,他就同意了。
史惠摘下毛巾。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脚边的毛巾布地垫。抬头一看,原来眼前就是洗脸台和镜子。她整整五天没照过镜子了。多么憔悴的一张脸啊!她大受打击,下意识地转移了视线。
她逼自己深呼吸了好几次,稳定心神之后才重新抬眼看镜子。头发都粘在头皮上,厚重的黑眼圈,发紫的嘴唇。最要命的是皮肤一点光泽都没有。她好想哭。她才十七岁啊,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在脱衣服前,史惠先探头看了里面的浴室。这里貌似刚装修过,浴缸还很新。地上铺的也不是瓷砖,而是树脂地板。光是看到一间干净的浴室,就让她松了一大口气。紧接着,她又竖起耳朵,听了听走廊的动静。信彦似乎没有守在门口。
她是被抓来的。让她在这儿把衣服脱光,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抵触。但根据这两天的观察,信彦应该不会偷看,也不会擅自闯进来,所以她还是脱了。走进浴室后,她首先看了一下屋里是不是真的有洗发水和肥皂之类的东西,然后舀了点热水浇在肩膀上,再慢慢坐进浴缸里。好多热水溢了出来,史惠缓缓呼出一口气,全身的每个细胞仿佛都蠢蠢欲动。她甚至觉得有点疼,过了一会儿才有所好转。皮肤逐渐适应热水后,身子便暖和起来了。
“美琳,我把干净衣服放这儿啦。”
信彦稍稍拉开更衣室的门,把衣服扔了进来。史惠吓得浑身都僵住了。
“啊,对了,你千万别开窗,否则我要生气的。”
信彦低沉的嗓音在浴室中回响。“哦……”史惠无力地回答道。她无法判断此时的信彦活在哪个世界中。
浴室的窗户是一块印有花纹的磨砂玻璃,所以史惠能依稀辨认出远处有一团绿绿的东西。那后面是山,还是树林?她能听见好几种鸟叫声,所以这地方肯定不是普通的住宅区,既没有人声,也没有车辆行驶的噪音。
她在浴缸里泡了五分多钟才爬出来,开始洗身子和头发。抹洗发水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谁知弟弟的面容竟突然浮现在眼前。弟弟有没有去上学?姐姐失踪了,他怎么可能有心思上课。那他是不是闷在家里发愁呢……父亲肯定也没去上班,就算去了,也没法专心工作。母亲估计也静不下心来做家务,一日三餐虽然还吃,但只是为了进食,因为饿着伤身。
班里的同学们呢?学校总不至于停课,该干什么还是会干什么,可教室里一定没有欢声笑语。同学生死不明,谁还有闲心开玩笑?和美肯定是最消沉的一个。如果换成史惠,怕是连饭也吃不下。
一段想象牵扯出另一段想象,史惠心头隐隐作痛。她心想,我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回到学校,和朋友一起享受青春。
她本以为自己会哭,但硬是忍住了。围墙似的东西在心底逐渐成形。只要逃进围墙,至少不会掉眼泪。
她还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撒了些尿。温热的东西顺着大腿内侧往下流。能少上一趟厕所也是好的,因为每次跟信彦申请上厕所,她都备感痛苦。
仔仔细细抹好护发素,用毛巾包好捂着,再回到浴缸泡一泡。什么时候才能再洗一次澡呢?不会又要等五天吧?她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那么些日子。
皮肤渐渐染上了一层粉红色,史惠走出浴室,穿上信彦准备好的男款内衣,再套上运动衫。
“美琳,衣服穿好了吗?”信彦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啊,好了……”
不等史惠说完,信彦就把门打开了。他手上拿着毛巾和电击枪。
“那儿有洗衣粉。你自己倒一点到洗衣机里,把内衣洗了。”
信彦扬起下巴下令。史惠照办了。一按下开关,洗衣机就开始往缸里喷水。紧接着,信彦把毛巾递给史惠,说道:“自己把眼睛蒙上。”听他的语气,此时他并没有沉浸在幻想中。史惠照他说的蒙上了眼睛,但故意系得很松,在眼睛下面留出了一条缝。只要调整好角度,就能看到一点点东西。
信彦拉着她的袖子穿过走廊。反正信彦走在前面,史惠趁机抬起头,透过毛巾的缝隙窥视周围。她瞥见一间和室,纸门上有好几个大洞,墙上也有坑洞,就像有一只大猩猩在这儿撒过野似的,心中顿时产生了一丝恐惧。她早就意识到信彦有家暴倾向,没想到他竟凶暴到这个程度。
想到这儿,史惠的心情更沉重了。又有谁能保证,信彦不会将暴力的矛头转向她呢?
她就这么跟着信彦走到后门,穿上凉拖,回到了他的小屋。因为头发还是湿的,她便问信彦能不能借吹风机用用。信彦竟一口答应,心情貌似很不错,这也许是因为他刚完成了一项难度极高的任务——带人质去洗澡,正沉浸在成就感之中。
史惠一边用手指梳理头发,一边用吹风机吹。头发还没吹完,信彦已经开始打游戏了。今天澡泡得有点久,身上不停地出汗,于是她把吹风机调到冷风挡,拉开运动衫的胸口往里头吹风。突然,信彦回过头来,视线在史惠的胸口停留了片刻。史惠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胸口。信彦顿时红了脸,看向别处。“呃,反正恐龙居留区还是a地点……”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把身子转了回去。刚才是不是很危险?难以理解的事情实在太多,史惠都不知道该对刚才那一幕抱什么样的感想了。
事态的确令人绝望,但信彦始终没有色眯眯地对待史惠,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肯定把自己的心隔绝在现实世界之外。这个年轻人活在空想中,快乐也好,安慰也罢,所有情感的处理都是在他的脑子里完成的。
不过,史惠也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说不定他会突然清醒过来,回到现实。也许一个意料之外的契机就会让他进入另一种状态,化身饿狼。史惠想,要是事情真发展到那个地步,她就咬舌自尽。
一小时后,她在壁橱里换回了自己的内衣。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竟会为穿上刚洗好的内衣而感动。套上运动衫后,又是无所事事的时光。她已经听惯了响个不停的游戏音效,寂静反而更让她害怕。
当天的晚餐是天妇罗盖饭。裹在食材外面的面粉特别厚,炸得一点都不脆。这些天妇罗让史惠隐约想象出了信彦的家庭环境。
被抓来之后,她每天吃的都是用酱汁调料糊弄过去的玩意儿。而且每餐只有一道菜,如果吃肉扒,那就只有肉扒,不会有土豆沙拉、炖蔬菜之类的小配菜。可见信彦的母亲并不喜欢做菜,而他的父亲也不提意见。当儿子的也习惯了这种贫瘠的膳食生活。这一家人压根儿没有“全家同桌吃饭”的概念。最让史惠费解的是,世上怎么会有不敢接近儿子住处的父母?母亲胆小懦弱也就罢了,那父亲呢?史惠感觉信彦的父亲每天都出门上班,晚上也很早回来。看样子,他是和社会有交集的公司职员。他明知道儿子有问题,却从不干涉,这又是为什么呢?
史惠真的不懂,世上竟有如此不合常理的人。一边是成天窝在家里,对家人拳打脚踢的儿子。另一边是不管不顾,还对正在发生的事视若无睹的父母。现在回想起来,她被抓到这间小屋的时候,信彦的母亲肯定察觉到了异样。不仅如此,在那之后,信彦一直要求她做两个人的饭菜。可她就是不敢打开通往黑暗的大门,也不愿接近儿子居住的这间小屋。
“美琳,你好像有点食欲了嘛。”信彦看了眼史惠的盖饭,说道。
史惠回过神来才发现,并不好吃的天妇罗盖饭已经被她吃得没剩多少了。被抓之后,她还是头一次吃下这么多东西。直到昨天,她还连半碗拉面都吃不完呢。
“太好了,没精打采的美琳一点都不吸引人。”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史惠气在心里,但又不敢回话,只能选择沉默。
“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尽管跟我说,我让用人做给你吃。”
“用人”啊……真想让他妈听听这句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