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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〇年三月七日。德拉门市。
哈利一直不明白德拉门市为何招来这么多批评声。这座城市虽然算不上美丽,但比起其他过度开发的挪威村庄,它真的更丑陋吗?他想把车停下,去柏森餐馆喝杯咖啡,但一看手表,发现时间不够。
爱德华·莫斯肯的家是一栋红色木屋,屋外可望见赛马场跑道,车库外停着一辆老奔驰房车。爱德华站在门口迎接哈利,在说话之前,仔细查看了哈利的证件。
“一九六五年出生?你看起来老了一点,霍勒警监。”
“基因不良。”
“真不走运。”
“呃,我十四岁的时候就可以进电影院去看十八岁才能看的电影。”
哈利分辨不出爱德华是否觉得这个笑话好笑。爱德华做了个手势,请哈利进门。
“你一个人住?”哈利问道,跟着爱德华走进客厅。只见屋内干净整洁,仅有几样装饰品。如果握有自主权的话,有些男人的确会把家里整理得如此整洁,可以说整洁到夸张的地步。哈利联想到自己的家。
“对,战后我老婆就离开了。”
“离开?”
“离家出走,过她自己的日子。”
“哦。孩子呢?”
“我有过一个儿子。”
“有过?”
爱德华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我说得不够清楚吗,霍勒警监?”他扬起一道白眉,在宽阔的高额头上形成一个锋利的角度。
“不是,是我的问题,我喜欢把事情问得很清楚。”
“好吧,我有一个儿子。”
“谢谢。你退休前做什么工作?”
“我以前有几辆货车,开了一家莫斯肯运输公司,七年前把公司卖掉了。”
“生意好吗?”
“还算挺好的。买主保留了原来的名字。”
两人分别在咖啡桌两侧坐下。哈利知道爱德华不会问他要不要喝咖啡。爱德华坐在沙发上,倾身向前,双臂交叠胸前,仿佛是说:快把事情做个了结。
“十二月二十一日晚上你在哪里?”
来的路上,哈利决定用这个问题展开讯问。他能在爱德华面前打出的牌只有这张,这也是唯一能试探爱德华的机会,同时能避免让爱德华发觉他们手中其实什么证据也没有。哈利只希望能借这个问题驱使爱德华做出反应,好让他知道些什么。倘若爱德华有所隐藏,此时就会暴露出来。
“我是不是被怀疑做了什么事?”爱德华问,表情只露出些许惊讶,仅此而已。
“可以请你直接回答问题吗,莫斯肯先生?”
“好吧,我在这里。”
“回答得真快。”
“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怎么思考。”
爱德华做了个鬼脸,嘴巴露出扭曲的笑容,眼神绝望。“等你有一天到了我这把年纪,你会记得的是有哪一天晚上你没坐在家里。”
“辛德·樊科给了我一份去过森汉姆训练营的挪威军人名单,上面有盖布兰·约翰森、侯格林·戴尔、你以及辛德自己。”
“你漏了丹尼尔·盖德松。”
“他不是在战争结束前就死了吗?”
“对。”
“那你为什么还提起他?”
“因为他跟我们一起去过森汉姆。”
“根据辛德的叙述,许多挪威军人去过森汉姆,但活下来的只有你们四个。”
“没错。”
“那你为什么特别提起丹尼尔?”
爱德华盯着哈利,接着又把眼神转向空气。“因为他跟我们在一起很长时间,我们以为他会活下来。呃,我们都以为丹尼尔是不会死的。”
“你知道侯格林死了吗?”
爱德华摇摇头。
“你看起来不太惊讶。”
“我为什么要惊讶?这年头我听见谁还活着会比较惊讶。”
“如果我告诉你他是被谋杀的呢?”
“哦,呃,这就不一样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你对侯格林有什么了解?”
“一点也不了解。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列宁格勒,他患有弹震症。”
“你们没有一起回挪威吗?”
“侯格林和其他人怎么回来的我不知道。一九四四年冬天,一架苏联战斗机丢了一枚手榴弹到战壕里,把我炸伤了。”
“一架战斗机?手榴弹从战斗机上丢下来?”
爱德华简洁地笑了笑,点了点头。“我在战地医院醒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全军撤退了。那年夏天我被转到奥斯陆辛桑学校的战地医院,然后就签投降协议了。”
“所以你受伤之后就再没见过其他人了?”
“我在战争结束后三年见过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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