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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抹布的手停了下来。卡米尔用手指指他印有文身的前臂。
“这个样式,是九十年代的吧?你做了几个?”
“我在那里服过刑。”修车工说。
卡米尔做了个手势表示他理解。
“恰好你也培养了耐心。”
他用脑袋指指身后,女老板还在和路易交谈。
“……因为你错过了前一轮,现在,可能会有些久。”
路易正拿出娜塔莉·葛兰吉的肖像画。卡米尔走过去。约里斯夫人睁大了眼,她被怂恿着认出了她前夫的情人——蕾娅。“这一听就是个婊子的名字,您不觉得吗?”卡米尔对于这个问题不置可否,路易谨慎地点点头。蕾娅什么,没有人知道。蕾娅,只知道她叫蕾娅。她只见过两次,但印象深刻,“就像还是昨天一样”,“更胖”。在画像上,她看上去纯良无害,但这就是个害人精,“胸大得跟奶牛一样”。对卡米尔来说,“胸大”是个相对的概念,尤其当他看到约里斯夫人飞机场一般的平胸后。她盯着那个姑娘的胸部,好像只是因为这个,她的婚姻才遭到了打击一般。
他们重新组织了一下这故事,发现有种令人不安的空洞。贾德诺是在哪里遇到了娜塔莉·葛兰吉?没有人知道。甚至连路易问的那些工人也没一个知道,他们已经在这里工作两年了。“一个漂亮姑娘。”一个说。他有一天看到她在车里等他的老板,在街角。就看见过一次,说不出肖像上是不是她。那车,他倒是记得一清二楚,他记得车的牌子、颜色、年份(他是修理工),但这些信息也没什么太大用。“浅褐色的眼睛。”另一个说。这是一个接近退休年龄的男人,他已经过了盯着女人臀部看的年纪,奶牛般的胸部对他也没太多刺激,所以他看眼睛。但对于自画像,他不能判断。“作为一个观察者却记不住东西,这还有什么用呢?”卡米尔暗自心想。
不,关于这个相遇,没有人知道。但大家反而都同意,故事极具戏剧性。完全出人意料,老板他,“一夜之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她应该非常了解。”另一个工人觉得看他前老板表现出好色的一面非常可笑。
贾德诺开始旷工。约里斯夫人承认有一次跟踪了他们,那次经历让她抓狂,因为孩子们跟着她,那天晚上她丈夫没有回家,直到第二天,“那个蕾娅”来找他,他羞愧至极。“来家里!”她咆哮着。两年后,她还在纠缠。那个修理工从厨房的窗户看到她。一边是他妻子,孩子们当时不在家,“真是太不巧了,要是他们在家或许就是另一个结局了”,另一边,在花园门口“这个婊子”娜塔莉·葛兰吉,或者说蕾娅,显然有个相当不可撼动的名声了。总之,她丈夫犹豫了一下,但没太久,他抓了他的钱包、他的外套,就出去了,然后他被发现死在方程式一号酒店的一间客房,在周一晚上,发现他的是打扫客房的女服务员。酒店没有接待,没有总管,所有服务员都像是隐形了一般,用信用卡就可以入住,他们用了她丈夫的信用卡。完全没有那个女孩的信息。在停尸房,他们没有让她看丈夫脸的下半部分,应该不会太好看。验尸报告已经确认,没有任何外伤,完全没有,他躺在床上,穿戴整齐,“还穿着鞋子”,吞下了半升的酸,“就是那种电池里用的酸”。
在警队,当路易撰写报告的时候(他打字速度飞快,用上了全部的手指,极度专心,很有规律,像在练习音阶演奏),卡米尔在核实延时报告,里面没有涉及所用硫酸的浓度。狂野、残忍的自杀,这家伙想必是真的心灰意冷了。那个女孩让他走到了那一步。他出去那晚用三张信用卡刷的那四千欧也没留下任何踪迹,“他甚至还用了一张车库的卡”!
毫无疑问,贾德诺、特拉里厄,和娜塔莉或蕾娅同样的致命相遇,每次都是洗劫一空,极具讽刺。他们在特拉里厄的生活里摸索,在贾德诺的生活里摸索,试图寻找什么共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