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电影的问题(4)(2/2)
我演的第一部电影是大岛渚导演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61 。当时,我可说是在方方面面都上足了保险。和坂本龙一 62 两人同大岛导演进行了一场谈判。
“实际上我们并不想出演电影。我凭漫才,坂本靠音乐,日子就能过得很好了。即便这样你还是坚持要我们做演员的话,我们就把丑话说在前头,因为我们俩都不是演员,所以你就把我们当小猫小狗来看好了。如果你对我们发火,我们就直接走人。”
“我知道隔行如隔山,我绝对不会对你们发火的。拜托你们帮帮忙啦。”
让大岛导演说出了这句话,我们这才站到了摄像机下。
即便导演喊出了那句“开拍”,我们照样会若无其事地问:“台词怎么说来着?”
大岛先生会发出一声“哎……”的无奈叹息。因为如果发火,他就食言了。他不能对我们发火,就把火气发向其他的工作人员。
回顾过去,我们当时那样做真有点缺德啊。
画画、写小说什么的,都是一个人的游戏。而拍电影呢,则需要团队合作。
虽说电影的内容都在导演的大脑里,但要把它们变成实际的影像和声音,则要靠摄制组里的每一个工作人员。这有点像棒球教练和棒球运动员之间的关系。如何让运动员做到全力以赴地打球,也能反映出教练水平的高下。
拍电影和打棒球一样,如何让演员全力以赴地投入表演,每个导演选择的方法都不同。有个做过深作欣二导演的第一副导演的人说过这样的话:“我每次和那个导演合作拍电影,都会在心里暗下决心今后再也不做他的副导演了。”深作导演在拍摄现场会暴跳如雷,完工后一起喝老酒时会把工作人员骂得体无完肤,为了赶进度大家通宵加班的时候也会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腔调。
“拍完一部电影后,我就琢磨着绝对不和这个家伙再次合作了。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深作先生会再次来找我,对我说‘下一部电影也拜托你啦’,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会再次和他合作。”
那个副导演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当时我还笑着对他说:“那他不就像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吗?”
如果说深作先生是个喜怒无常的女人,那我就是个需要护理的老人。我那个班子里的工作人员,都认为我是个不可以放任不管的人。如果放任不管,天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大家伙都为我操心,都手脚麻利地干活。
明明知道的事情我也会佯装不知道,故意去问他们:“这种地方应该怎样拍呀?”因为摄制组里都是专业人员,所以他们不会说“我也不知道”。“你看这样拍好不好?”他们会给我出各种各样的主意。
“这样能拍吗?”
“能啊。”
哪怕不能拍,他们也会这样说。但是,既然已经夸下了海口,他们就会想尽办法把它给拍出来。而他们想出来的那些方法,会让电影变得十分有趣。
所以,我原则上不会对工作人员发怒或下命令。相反,我会征求他们的意见。
“我想这样拍,你觉得怎样?”
“这组镜头怎么拍好呢?”
总之,任何问题我都会和他们商量。
虽说最终还是按照我的想法来拍的,但这样做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想法出来,所以我总是先听听别人的意见。
大家都是因为喜欢电影才干这个行当的,所以只要你不耻下问,别人就会认真地帮你去想。所以说,在我的电影班子里,绝对没有一个混饭吃的。
要让摄制组里的每一个人发挥出最大能力,我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