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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电影的问题(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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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自己喜欢的电影和喜欢自己拍的电影

不是一回事

我是为我自己拍电影的。

为我自己拍电影,然后只要问一句:“你也要看吗?”

做电影导演的,基本上都是喜欢电影的人,不过呢,就像喜欢喝酒一样,这种喜欢可以分为两种类型。

将电影导演视作目的的人,和只将它视作一种手段的人。

总之,将电影导演视作目的的人,只要有电影可拍就会感到幸福。这样的人因为太喜欢看电影了,所以无法客观地评价自己拍出来的电影。就像一个已经喝醉的人,被别人一劝酒,仍会继续喝。在日本的电影导演中,这一类型的人似乎特别多。因为太喜欢自己的电影,所以不会发觉很多地方只是在做无用功。

对于将拍电影视为手段的导演而言,电影只是一种表现手段。这样的导演能够客观地评价自己拍出来的电影。

有一次,铃木一郎击出了一记安打 54 ,观众席上一片欢声雷动,但他本人却歪着脑袋显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他 说 :“那记安打没打好。”不管观众们多么起劲地欢呼鼓掌,他都能客观冷静地评价自己的击球。

作为世界第一纪录的创造者,作为广有人气的棒球手,一郎的棒球人生在外人看来是幸福无比的,但实际上肯定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幸福。

就像击球一样,如果你客观地评价一部电影,就会发现里面都是缺陷。不可能有什么完美的电影。拍电影的时候总想着这是我的最高杰作,等到拍完后从看试映的那一刻开始,脑子里就已经在考虑接下来要拍一部怎样的电影了。

接下来,我一定要拍出一部杰作来。

有次我问黑泽先生:“你觉得自己最好的作品是哪一部?”他的回答是:“下一部。”如此看来,他也不是一个以拍电影本身为乐趣的导演。

能够客观地看待自己的作品,指的就是这么回事。

为了自己拍电影和因为喜欢而拍电影不是一回事。

不仅是电影,绘画、小说,无论什么作品都一样,你无法超越自己认为好的作品。那是因为你自己觉得好,就无论如何都无法明白别人对此的感受了。

客观地审视自己的电影,意味着不要去想我拍得多么辛苦,或者是我有多喜欢这部电影,而是以一个观众的角度来看待自己拍出来的电影。市场调查的结果如何如何,社会上现在流行什么什么,和这一类话都毫无关系的。

说到底,相信的还是自己的感觉,而不是他人的感觉。像这样为了自己拍出来的电影公映后,相信别人也会像自己一样觉得有趣。只要世界上六十多亿人口中有百分之几的人觉得我拍的电影挺有趣,我就会继续拍下去。

拍自己喜欢的电影和喜欢自己拍的电影,不是一回事。

最大的问题是,这两者的区别就像一根头发一样细,它们就像背靠背坐在一起的两兄弟。

虽然它们面对的方向正相反,但因为是人都会自恋,所以很容易把两者混为一谈。

如果画画总是画同样的题材

那不论画得多出色,总不会有太多感动

要说在拍电影的时候,我还意识到除了自己以外的观众的话,那就是别的电影导演了。“怎么样,你能理解我这么拍吗?”在我的电影里总有像这样的感觉。

说得难听点,别的导演用的那种一眼就能看穿的技巧,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用的。这和在漫才或小品里不愿用谁都能猜出来的噱头一个道理。就像《水户黄门》 55 里的印笼 56 ,如果有一百个观众,那一百个观众都会说:“看吧,他要亮出印笼了。”在观众们都知道这里该亮出印笼的时候亮出印笼,这当然也算是一种技巧。不过呢,我拍电影可不是因为想做这样的事。这样的事别人也会做。

不要亮出印笼,亮出阴囊如何?之类的……这,冷笑话吗?

“喂,助三郎先生,格之进先生 57 ,我们差不多可以收场了吧。”

在观众们屏气等待的时候,水户黄门一边这么说,一边一百八十度向后转,飞奔着逃入了后台。这样的设计行不行?你这个家伙啊,总喜欢考虑这种无聊的事情。这个嘛,不过是演小品的一种噱头而已,如果把电影也拍成那样,那估计有的观众看得懂,有的看不懂吧。

拿着手枪的杀手,从路的那头往这边走。这条路的设定,也许是某个垃圾场后面的小巷,也许是某幢大楼的屋顶,有几个警察埋伏在那里准备狙击。那样的话,观众们自然会料到接下来将是一场激烈的枪战戏。但是,我不想这么拍。比如,我会考虑这里可不可以做因式分解,就是我们在数学课上学过的因式分解。

杀手和手枪用x表示,警察用abcde来表示。一般的枪战用方程式来表示,就是这样的:ax+bx+cx+dx+ex。然后,考虑直接提取公因式x,结果就变成了:x(a+b+c+d+e)。如果用这种形式来表现电影,结果就是这个样子的。

第一个镜头,持枪的杀手从道路的另一头往这边走过来。在这条路上,埋伏着警察队伍。下一个镜头,离开这条道路的杀手的背影。路上到处可以看见,abcde警察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死掉了。虽然没有一个枪战的镜头,用这种处理方式照样能表现枪战和杀手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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