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小不点(1/2)
帕姆找到最便宜的汽车旅馆是每晚50美元。他们登记入住,并开始打电话给亲朋好友,希望有人愿意收留他们。但两天过去了,一点进展都没有,帕姆开始担心起来。“没有一个熟人敢接我们的电话,因为他们都知道我们没有地方住,”她说。
祸不单行,奈德搞丢了他在工地的兼差。会被辞退,是因为他花了两天帮家人从拖车营搬家,没有出工。失业会导致被房东扫地出门,但反过来也一样有可能。 1 遭遇驱逐会占用房客的个人时间,让他们被迫请假或旷工,不然就是让他们背负极大的心理压力,而压力一大工作就会频频出错。被驱逐的压力笼罩着,会让人无法施展原本的专业水准,还经常让人不得不搬至距工作地点更远的地方,这就又如恶性循环地增加了他们上班迟到或旷职的几率。 2 奈德没了工作,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但帕姆也不会因此得到慰藉,毕竟钱用完了是不争的事实。
即便到了这个境地,奈德还是死撑着不给家人打电话。帕姆想,不愧是奈德。奈德的原则是报喜不报忧,他打电话回家只能是炫耀,不能伸手。帕姆只好自己打电话,但她打遍了所有认识的人,包括几处教会,结果都落空了。最后好不容易才有个朋友答应让他们的女儿去住,等帕姆和奈德渡过难关再接回去。于是他们把老大、老二、老三送过去,才两岁的克里斯廷则留在身边,就近照顾。晚上十点左右,奈德的电话响了,打来的是特拉维斯(travis)。特拉维斯是以前在拖车营的朋友,现已搬去离拖车营不远的公寓社区。特拉维斯打来是叫帕姆跟奈德去睡他家的沙发,帕姆松了口气,至少她跟宝宝不用回廉价的汽车旅馆窝着了。
特拉维斯为二人的好运开了个头,在这之后还有德基。德基是个一头白发、满身肌肉的机修工,在自家车库开了间店面。德基私下分放差事给奈德,工作内容是组装客人定做的摩托车。奈德是透过一个也是机修工的朋友认识他的。在特拉维斯家睡了一个月的沙发后,帕姆跟奈德感受到了一张无形的“逐客令”。克里斯廷还小,不可能不哭闹,而只要她一“开机”,特拉维斯就会受不了:他板起脸孔,把自己关进卧房,毕竟他清晨四点半就得起床准备上班。特拉维斯之前收留过自己的亲兄弟跟侄子,结果这对酒鬼搞到特拉维斯被驱逐,连自己租的房子都待不下去。奈德会叫帕姆“让你小孩安静一点”,但帕姆会回话说“这他妈的也是你的小孩好吗”。
某天早上,他们驱车前往德基的车库,克里斯廷则跟她的彩虹熊熊(care bears)一起被绑在后座。帕姆距离预产期还剩九天。但自从托宾把他们踢出拖车营后,他们找新家的进度就停滞不前。他们可能得搬到密尔沃基南区附近,那里是墨西哥人的聚集地。奈德的烟全被抽光了,帕姆为了抑制压力和饥饿引起的痛感,烟抽得越来越凶。另外克里斯廷因为她心爱的熊熊被送去仓储而在闹脾气。工作上德基要奈德改一个变速箱,这意味着他可能得卯起劲来熬夜加班。妻女寄人篱下,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转头听见隔壁车道传来轰隆隆的音乐,车上坐着两名年轻黑人,奈德更加不爽。“去他妈的黑鬼,”奈德恨得牙直痒痒。
几分钟后,奈德看到有张告示贴在白人上班族聚集的西艾利斯(west allis),说是有房子要出租。他叫帕姆抄下电话,但帕姆没抄到。
“我不是叫你抄吗?”奈德质问。“我不是叫你他妈的把电话抄下来吗,你连这都办不到?”
“谁叫你念那么快!”
“所以现在是怪我啰?”
他们绕回去,抄了号码。“嗨,请问你们在七十六街跟林肯大道口的房子是不是要出租?多大,两居室吗?”
“是,”回答的是个男人,“房租是一个月695元,含暖气。”
听到房租,帕姆并没有立即挂断电话,她心想搞不好可以跟对方商量。“好,什么时候可以入住?”
“现在。”
“真的吗?太好了。”
“你会跟谁一起住?”
“我家人。”帕姆顿了一拍,然后咬牙把有几个孩子都跟对方交代了。“我现在有三个小孩,肚子里还有一个,但我们家全部都是女儿!”
“喔,不行,不行,不行。我们只收大人。”
“好吧,谢谢。”帕姆放下电话。“他们不收小孩。”
奈德身穿一件黑色的奥兹·奥斯本(ozzy osbourne)削肩t恤,头上反戴着一顶哈雷摩托的棒球帽,吹起了口哨。
“我就知道。你一说自己有四个该死的小孩,事情就玩完了。”
帕姆知道其实不用说四个小孩,只要一个就够了。几天前他们在找房子的时候,两个房东是只要有小孩就不行,其中一个说,“我们这里非常怕吵,所以对这点要求严格”。
另外一名房东则跟帕姆说,让这么多小孩待在两居室的公寓里是犯法的。问题是,帕姆跟奈德只租得起两居室。
所以现在只要和房东说话,帕姆就会把家中小孩的数量往少的报。她开始纳闷找不到房子的真正原因:是自己几年前有过毒瘾?奈德居无定所又没有稳定收入?他们有被房东驱逐的记录?还是因为他们穷?有孩子?
孩子普遍让房东很头痛。害怕街头暴力犯罪,不少住在治安死角的父母会把小孩锁在家里。被关在小公寓里的孩子很无聊,就会把窗帘做成披风扮演超人,会把玩具冲进马桶,水费高得惊人。小孩可能会被查出铅中毒,然后房东就会被责令做收费高昂的减污处理。小孩会被儿童保护服务局列管,然后社工就会上门来巡视公寓的卫生与安全。孩童已是如此,更别说躁动的青少年了:他们是吸引警察的磁石。
这是个行之有年的不成文规定:房东心中自有一道“禁孩令”。1940年代末期,在战后竞争激烈的租房市场中,房东一般不会把房子租给有小孩的家庭,房客也不能怀孕,否则会遭到驱逐 3 。这点可以从为人母所写的公共住房申请信里窥见一斑。“目前,”有一封信是这样写的,“我带着一名一岁大的婴儿,住在没有暖气的阁楼……几乎找不到房东愿意接受小孩。另外我还有一个十岁的儿子……但我不能把他带在身边,因为房东太太反对。您可不可以帮我找到个房间或是公寓,不用装潢,多旧都行,要不然谷仓也行?……我不能继续住在现在的地方了,不然我怕我会做出傻事。”另一位母亲写的是:“我的孩子病了,体重一直掉……我试过、拜托过、央求过,只希望能有个地方给我住,但(回答)永远都是‘租出去啰’或‘对不起,有小孩不行。’”还有位母亲说:“三周前吧,房东太太把我的两个小孩赶走了,还不准他们回来……但我宁可住车库也要一家团圆。” 4
美国在1968年通过了《公平住房法案》(fair hog act),但国会议员并没有将有小孩的家庭列为受保护的对象,而这等于替房东开了扇窗,让他们可以继续肆无忌惮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或者把有困难的房客扫地出门。有些黑心房东会漫天要价并抬高入住的门槛,在标准的租金以外加收“孩童损害押金”。华盛顿特区某开发案要求没孩子的住户付150美元的押金,但有孩子住户的基本押金却一口气暴增至450美元,然后每个小孩再多收50美元的人头费。 5 1980年,住房与城市发展部进行了一次全国性的研究来评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结果发现仅1/4的房子在出租时没有对家庭住户附带约束条款。 6 调查结束的八年后,美国国会终于禁止因为歧视而使儿童或育儿家庭的居住权受到损害。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帕姆的真实体验印证了法律无法改变什么,居住歧视仍旧是美国人民生活的一部分。 7 每十个育儿家庭,就有七个会在租房时碰壁。 8
奈德下车,把剩下的麦当劳早餐三明治给克里斯廷。“亲老爸一下,我去上班了,爱你。”
他没忘记要帕姆也亲。
帕姆把手放在额头上说。“我快要爆炸了。”
“妈妈?有游乐场耶,要玩!”后座的克里斯廷按捺不住玩心。“不行喔,克里斯廷。妈妈要先找房子给大家住。”
“小孩多大?”房东提出了疑问。
“六岁。”
“你下个月再打来问吧。”
阿琳挂上电话。她跑过或申请过的公寓已经多达八十二间,没有一间给她肯定的答复。即便在旧城区,大部分的房租也都让她高攀不起。至于她倾家荡产才负担得起的地方,房东则都没有消息。
阿琳重整旗鼓,再接再厉地拨了三组号码。第一间太贵,第二间是“语音留言”,第三间则叫她“周一再打”。阿琳前晚才跑过一趟医院,现在非常疲倦。她上医院是因为强的松没了,而贾法瑞又气喘发作。一边要照看气喘发作的贾法瑞,一边又有不少烦心事要顾,阿琳深感分身乏术。有一回,她找了一整天的房子而又空手而归,突然想到自己把装着舒喘宁的背包忘在了公交车站。还好那天贾法瑞没什么大问题。但两天之后,贾法瑞一醒来就跟阿琳说,“妈咪,我不舒服。”她听得到儿子哮喘的声音,马上叫救护车。贾法瑞被转送到动物园附近的儿童医院,并留院观察了一夜。这一次,阿琳顺利在晚上十点半前赶回收容所,主要是好心的值班社工替他们付了来回的出租车钱。
第八十五号房东接起电话的时候,阿琳的第一句回话已经不是“嗨!你好吗?”或是“嗨,我打来是想问房子的事情,”而是“你好吗?”她尝试用不同的抑扬顿挫与重音说话。同一件事,她会跟前一名房东说东,跟下一名房东讲西。有时候她会说自己在收容所,有时说在别的地方;她的小孩有时候是两个,有时候剩一个。有时候她会说小孩在托儿所,有时又不这么说。也有时候,她会说自己有领育儿津贴,有时又说没有。总之她会东拉西扯地随机拼凑故事,看看能不能给她蒙到一间房子。阿琳很想租房,但这个住房体系她始终打不进去。
“你有男人吗?”85号房东问。
“没有。”
“会有男人三不五时过来找你吗?”
“不会,我和一个儿子相依为命。”
“那你儿子多大了?”
第86号房东狮子大开口要月租825美元,另外加收乔里的人头费25美元。但之后的第88号倒是让她感觉不错。
第88号房东拥有一套宽敞的三层砖造建筑,地点在密尔沃基北部一条死巷的巷尾。“我记得这里原本是某家机构,”大楼经理这么跟阿琳说。“好像是疗养院什么的。”
阿琳猜是精神病院。房子里头倒是既干净又安静,墙壁不是掺了杂质的白色或米色,而是医院那种纯白色,有钱人牙齿的那种纯白。一扇扇深色木头门板上有铜质的号码,门后则是天花板挑高的长长走道。阿琳带着两名儿子和经理参观,每踏出一步,鞋底就会传来地板的吱吱声响。在经理身后的乔里朝着弟弟冲过去,贾法瑞吓到跳起来。两个顽童闷着声呵呵笑,现场毛骨悚然的气氛去除了不少。
“我是阿里,”经理这才自我介绍,“阿里的意思是‘出身贵族’。”戴着棕色穆斯林盖头帽 [1] 的阿里是个走起路来抬头挺胸的黑人,身穿米色长裤跟成套的米色衬衫,扣子一路扣到领口。他带着阿琳来到第一间房。“我遇到过一两个问题房客,其他人都没什么问题。”他说,“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跟‘哈克斯特宝’ [2] 的文化不对盘。他们的文化比较偏美国中南部。我不喜欢那种文化”。
阿琳用目光扫视公寓,散落在四处的零星家具是唯一的点缀,它们都相当有“年代感”了,《天才老爹》里用的可能还比较新。
“那个……”阿里断断续续地说道,“生活就是要照规矩来,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该付的账单要付。”他清了清喉咙,好让声音大点。“比如说有固定交往对象就很重要。像我就会照顾一个黑人女性。但你知道的,没结婚没男朋友、一个人闹独立,看似很了不起……可是总要回归家庭的啊。你要是不把家庭当回事儿,不朝步入家庭努力,那我就没法子了。不要说我不照顾黑人姐妹,也不要说我怎么没有想办法帮你们……我这人就是重家庭,重伦理。”
阿琳在阿里面前一直挂着笑容,而他才刚刚注意到。阿里这人还挺逗。
“你喜欢这间吗?还是想看下一间?”
“没什么问题,我有地方住就行。”
一居室公寓的话,月租是500美元,照明用的电费会登记在阿琳名下。在申请表上的“前房东”栏位,阿琳填了谢伦娜·塔弗。而在“搬迁事由”那栏,她思索后的回答是“包租婆是个王八蛋”。再来阿琳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可不可以养猫。
“房东说不准养宠物,但我本人很喜欢猫啦。狗我比较受不了。所以我可以帮你去争取。”
“那太谢谢了。嗯,那个、我们、嗯……”阿琳望向乔里。她争取养猫,主要就是为了乔里。乔里也心知肚明,棕色大眼睛涌上泪水。“不要哭,乔里,你会把我也搞哭的!”于是乔里一转身走向了窗户。
阿琳决定去看看她的表兄弟jp。她喜欢jp,脸大大的,处事又随和。“我们去看看jp的房东那儿有没有房子要租,”她说。阿里人不错,但申请过不过不是他说了算。阿琳也想顺道去探探她儿子博西的状况。博西随jp睡在二十六街跟钱伯斯街口的住处已有一段时间,那儿简直是贫民窟中的贫民窟。
拉里落跑后没多久,儿童保护服务局就从阿琳的手中转置了杰杰、博西与另外三名子女。“我就这样放弃了做母亲的责任,”阿琳回想当年。“当时拉里会这么做,我真的很受伤,我只恨自己不够坚强。”接下来的几年,阿琳的孩子一边成长、一边在寄养家庭进进出出。“但博西始终不想回家,”阿琳表示。她记得博西十五岁时曾打电话给儿童保护服务局,跟社工说大人把小孩子丢在家里。“结果儿童保护服务局就跑来把我的孩子都带走了。”当时她身边已经有了两岁的贾法瑞,乔里则是十岁。两个男生后来回到阿琳身边,但博西跟另外两个与拉里生的孩子则续留在了社福体制里。阿琳不知道原因何在,她只知道这三个小孩的寄养家庭比她有钱,养父母可以买新衣服给孩子,可以每天晚上让他们吃得饱饱的,还可以让他们一人有一张床睡。但博西跟同样住在寄养家庭的弟妹不同,他没有在社福体系中停留很久。满十七岁后,他离开了寄养家庭,从高中辍学。不再读书的他当起了毒贩,卖快克可卡因。
楼梯间虽然阴暗,但推开门后的公寓却十分明亮。这房子算是温暖,还闻得到鸡蛋跟香肠的味道。博西靠坐在沙发上,反戴棒球帽的他非常消瘦。在看到阿琳和两个弟弟后,他一把抓起了故意“整形”成四五口径的空气枪,朝贾法瑞冲过去。博西用枪抵着贾法瑞的背,把他扑倒在隔壁卧房的床垫上。那儿摊着本不知是谁看到一半的书,用反折标记阅读处,那本书是《加州来的私生子》(bastard out of california)。书原本放得好好的,被这对打闹的兄弟“啪”一声弄到地上。贾法瑞笑着扭来扭去,但就是挣脱不了博西。
“老天,有人看过六岁的小混混吗?”博西一边笑,一边放开了贾法瑞,连枪也递到了弟弟手里。
贾法瑞笑着把枪当成玩具。
“好了小黑鬼,把枪还来。”
阿琳摇摇头,博西则向自己的母亲点头。阿琳请jp打电话给他的房东,jp也照办了。jp的房东说楼下有间房要租人,于是在走之前,阿琳跟他约了隔天看房。
“博西怎么这副模样!”阿琳一离开jp的住处,就忍不住朝乔里宣泄。“瘦得跟什么一样!他要么在吸毒,要么就没饭吃。”阿琳满脸为人母的沉重与忧虑。但她整理了情绪。“我现在没空担心这个。”
“你要租这里吗?”乔里满怀期待地试探。
阿琳想了想楼下那个单元。“我不知道,这里好像太乱了,”警察和毒品在生活中络绎不绝,她设想。
阿琳继续在北区赶行程。她经过了母亲过世时住的那幢蓝色小屋,还有阿特金森大道上被她称为“快克头之城”的公寓群。她在已经被宣告为危楼的旧居前停下,第十九街跟汉普顿街上的这个老家,还是一样又矮又胖,没有声响,油漆也只刷到一半。前门贴着一张告示:“此建物遭违法占用,不宜人居,违者将予以强制撤离”。
“天啊,我好怀念住在这里的日子,”阿琳有感而发。贾法瑞自告奋勇要去检查信箱,但阿琳对他笑说,“哪来的信啦,帅哥。”当初她会狠下心打电话给市府,并不是用水的问题。供水出问题时,阿琳会想办法凑合一下,从附近的店家搬几加仑的水。但后来房东好不容易带着工具箱来了,却只是在浴室的墙上四处凿洞,还不知做了什么,搞得水管漏水。阿琳打电话跟他抱怨,但她记得房东的回应是:“我要管五十间房子啊,你要是不想等就搬吧。”阿琳这才打电话给市府的房屋检查员。“我太蠢了。”
奈德一整天都忙着倒腾变速箱,帕姆则在找房子。她像丢了魂一样,机械地按着号码,不止一次打去同一个房东那里,好让对方可以拒绝她两次。在那一团糟的午后,她拨到了西艾利斯的房东号码。“女士,我们不收你的小孩,”对方的口气明显不悦。
帕姆决定试一处朋友口中被“快克跟妓女”占领的公寓社区,她打着那儿的房东不会调查身家的如意算盘。但万万没有想到,三居室竟然要价895美元。帕姆一下子傻了眼:“这种烂地方收这么多钱?”没办法了,帕姆只好把目光转向拉丁裔聚集的南部。她叹了口气:“看来这由不得我选。”
在跑过三十八间公寓之后,帕姆只约到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市郊的卡达希(cudahy),它的西侧以机场为界,是白人劳工阶级的住宅区,另一个则在密尔沃基南区。卡达希的那套公寓紧邻帕克大道(packard avenue),两居室的格局,月租640美元含暖气。刚开始找房的时候,帕姆天真地把预算定在500美元,“我是怕我或奈德的收入出问题,你也知道世事难料”。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9 不过,与其住在被黑人团团围住的街区,她宁可所有钱都被房东赚去。
奈德跟帕姆在帕克大道的公寓外头焦急地候着。奈德叫帕姆安静点,由他来发话。帕姆对此并不在意,随时都可能要生的她只想回家躺着。
“拜托,拜托,拜托,”帕姆口中念念有词。
“你不用拜托,世上没有神可以拜好吗!”奈德吐完槽后顺便吐了口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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