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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南手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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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软化砖块的任务,在自称世界的黏性物质中开路的任务,每天上午遇见名称令人反感的平行六面体,对一切各安其位感到犬类般的满足,身旁的同一位女性,同样的鞋子,同一管牙膏的同样的味道,对面房子的同样的悲伤,肮脏的墙面上年岁已久的窗户和“比利时酒店”的招牌。

像一头百般无奈的公牛那样把脑袋塞进透明的物质里,我们在它的中心喝咖啡牛奶,翻开报纸,了解玻璃砖块的某个角落里发生的事。转动门把的精巧行为,通过它,一切都能发生转换,拒绝用自然反应的冷漠力量来完成这种行为。待会儿见,亲爱的。一切顺利。

把小勺子夹在指间,感受它金属的跳动,它可疑的警告。拒绝一把小勺子,拒绝一扇门,拒绝由习惯舔舐出的恰如其分的温顺的一切,拒绝使用它们是多么痛苦。更容易的是接受勺子乖巧的请求,用它搅拌咖啡。

如果每天都两次遇见那些事物,而且是相同的事物,其实也没那么糟糕。身边是同一位女性,同一块手表,桌上翻开的小说再一次踏上了我们的眼镜自行车,有什么糟糕的呢?但是,不得不像悲伤的公牛一样低下头,从玻璃砖块的中心向外冲,冲向离我们如此之近却无法把握的另一个,就像离公牛近在咫尺的长矛手。惩罚眼睛去看空中游走的东西,它狡猾地接受了云朵作为名字,它的回答留存在记忆中。别以为电话会把你要拨的号码给你。它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有你已经准备好和已经解决了的东西才会出现,你的期望留下的悲伤影像,那只在桌上抓挠身体、冷得发抖的猴子。打碎那只猴子的脑袋,从墙壁的中心奔跑,给自己开出一条路。哦,楼上的人们在唱歌!这栋房子的楼上还有一层,那里有其他人。住在楼上的人对楼下无知无觉,也不知道我们都在玻璃砖块里。如果,一只飞蛾突然停在了一支铅笔的棱上,振翅如同一团快要燃尽的火焰,那你就看着它,我正在看着它,我正在感受着它微小的心脏的跳动,我听着它的声音,这只飞蛾在冰冻的玻璃砖里发出回响,并非一切都已经无可救药。当我打开门,向楼梯探出身子的时候,我会知道,下面是街道的;不是已经被接纳的模型,不是已经知晓的房子,不是对面的酒店:是街道——那片生机勃勃的丛林,在那里,每个时刻都像一朵玉兰花向我扑来,在那里,会有面孔诞生,当我看向它们的时候,当我每前进一点的时候,当我以手肘、睫毛和指甲在玻璃砖上撞得粉碎的时候,当我为了去街角购买报纸而一步步前进,同时以生命做赌注冒险的时候。

哭泣指南

把理由放到一边,专注于遵循正确的哭泣方式,也就是,使其不会沦为吵闹,也不会因为与微笑有几分呆滞的相似而构成冒犯。一场平均或普遍的哭泣由面部的整体收缩和伴有眼泪、鼻涕的颤抖声构成,鼻涕将一直持续至最后,因为用力擤鼻子的时候,哭泣也就停止了。

为了哭泣,请把想象力引向您自己,如果您由于习惯了相信外部世界而无法做到这一点,请想象一只浑身是蚂蚁的鸭子,或是麦哲伦海峡从未有人涉足的那些海湾 。

哭泣时,双手掌心向内,得体地遮住面庞。孩子们哭泣时会用衣袖擦脸,而且更喜欢躲在房间的角落里。哭泣持续的平均时间为三分钟。

唱歌指南

请您从打破家里的镜子、垂下手臂、目光飘忽地看向墙壁做起,请忘却自己 。只唱一个音符,从身体里倾听。如果您听见(但这将发生在很久之后)类似于深陷恐惧的风景——其中有乱石间的篝火和半赤裸的蹲踞的剪影,那么我认为您将踏上正确的道路。如果您听见有漆成黄色和黑色的小船航行其上的河流,如果您听见面包的味道、手指的触感、马匹的影子,也是一样的。

接下来,购买乐谱和燕尾服,请您别通过鼻子唱歌,让舒曼安息。

关于恐惧形式的说明及示例

在苏格兰的一座村庄里,贩卖的书籍中插有一张空白页。如果读者在下午三点翻到这一页,便会死亡。

在罗马的奎里纳莱广场,有一个地点——十九世纪之前还有人知晓其所在,在满月之夜,从那里可以看见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的雕像在缓缓移动,与他们前蹄扬起的骏马一起搏斗。

在阿马尔菲,海岸的尽头,有一座伸入海洋与黑夜的防波堤。在比堤岸尽头那座灯塔更远的地方,能听见一条狗的吠叫。

一位先生正把牙膏挤在牙刷上。突然,他看见一位女士的微型塑像,她仰面平躺,由珊瑚制成,也或许是由彩色的面包屑制成的。

打开衣柜取出一件衬衫,一本旧日历掉落下来,纸页散开,成千上万只肮脏的纸蝴蝶盖住了白色的衣服。

旅行推销员的左手腕疼,正在腕表下面的位置。他刚摘下手表,鲜血就流了出来:伤口上有非常细小的牙印。

医生给我们做完检查,让我们安心。他沉着、和蔼的嗓音早于他现在坐在桌子前面书写的药方。他不时地抬起头,微笑,鼓励我们。并不严重,一周就会好了。我们惬意地坐在扶手椅上,放下心来,随意地打量四周。突然,在桌子下面的阴影处,我们看见了医生的腿。裤子被卷到了大腿处,他穿着女式长筒袜。

三幅名画的欣赏指南

提香《天上的爱与人间的爱》

这幅可憎的画表现了约旦河边的一场葬礼守灵。画家的笨拙很少能以如此卑劣的方式,将世俗的期望投射到因为缺席而闪耀 的弥赛亚身上;他从这世界的画幅中缺席,在大理石灵柩的淫秽裂口中可怕地闪耀着,与此同时,负责宣布他受刑后骇人的肉体重获新生的天使不容商榷地等待着征兆变成现实。无须解释,天使就是赤裸的那一位,她凭借自己出众的肥胖体态出卖肉体,化装成抹大拉的玛利亚,最可笑的是,此时,真正的抹大拉的玛利亚正行进在路上(而路上,两只兔子构成了充满恶意的渎神)。

把手伸进灵柩的那个孩子是路德,也就是魔鬼。穿着衣服的人据称象征着荣耀,她正宣告人类的一切野心都能装进一只脸盆;但是她被画得很糟糕,让人联想起一束人造茉莉花或一团粗粒小麦粉凝成的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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