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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最困难的其实是舍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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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雷把纸袋拎回了九龙寨城,正烦恼如何还给阿冰,身体却先发寒发热,灌了两三天药汤,到了第四天,精神稍稍恢复,方似试探军情般摇电话到新兴社总堂找金牙炳,问他菜馆夜晚会否有麻雀局。金牙炳热情笑道:“有!当然有!无‘雷’不成局啊!等候雷大爷大驾光临!呵,记得多带银纸!”

他放下心了。然而,金牙炳挂线前忽道:“对了,劳驾也带上我孩子的毛衣。”

高明雷倒抽一口寒气,“嗯”了一声,咦,阿冰跟他说了那天的事情?说了什么?不至于吧?

幸好话筒那头再传来金牙炳的声音:“在先施买的那两件啊,雷大爷忘了?破费,破费,不好意思。”

高明雷支吾地挂上话筒,在电话机旁边呆坐,手肘撑着八仙桌,手掌托腮,暗忖:“没事的,如果有事,以阿炳的行事作风,做不到这么淡定。阿冰肯定有其他的说法。”

好不容易忍耐到傍晚,高明雷搭船转车到了汕头九妹菜馆,进门正好看见阿冰从贵宾房推门步出,门缝里传来陆北风和金牙炳的朗朗笑声。阿冰见到他,扯开嗓门调侃道:“哎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雷大爷终于现身了!孩子的毛衣呢?怎么把礼物带回家了?嘻,不会是后悔付了钱,偷偷拿回去退货吧?”高明雷递过袋子,阿冰一手接上,另一只手拉开贵宾房的门,笑道:“阿炳和风哥都说想念雷大爷呢!请进!”她今夜是额外地热情,反而让他强烈觉得那是另一种刻意的冷淡,仿佛筑起了一道防波堤,笑容是既厚且硬的堤石。

原来阿冰明白高明雷早晚要物归原主,担心金牙炳追问因由,索性先下手为强,随口编了个简单而可信的情节。她告诉金牙炳,那天在百货公司偶遇高明雷和手下,她刚买过一堆折扣货,再替孩子挑选毛衣,高明雷坚持送礼,又帮忙提拎,但手下忽然催促他到码头搭船返回九龙寨城,匆匆忙忙道别,他竟把手里的两个纸袋带走。阿冰千叮万嘱金牙炳:“记得提醒雷大爷派人送回毛衣。”

这夜,高明雷走进房间,陆北风扬一扬手,招呼他坐到金牙炳旁边。高明雷一边夹吃小碟里的酸菜,一边敷衍说着这几天的病况,说不到几句,陆北风打断他,问道:“雷大爷前几天去了上环?”他愣了一下,尚未来得及反应,金牙炳却抢过话头,向高明雷抱拳道谢:“雷大爷太客气了,阿冰替孩子买衫,雷大爷却抢着买了单,唔好意思,唔好意思。阿冰以前好悭家,当妈之后便不一样了,女人嘛,变得快过天气!”高明雷连忙搁下筷子,抱拳回礼,心里已经想明白了阿冰编的故事。她买毛衣,他偶遇她,他付了钞票,她忘了拿走。必是这样了,顺畅而自然,其实除了由谁付了毛衣的钱,其他的都是事实。他没占她的便宜,她也没让他占便宜,她手腕上的淡淡血痕只是意外,当夜回到家里应已消退,仿佛从来不曾存在。高明雷唯一想不透的是,那个黄昏,阿冰为什么突然退却?因为害怕?因为羞愧?因为顾虑?他要问她吗?该问她吗?

“雷大爷想象不到阿冰以前多么节俭,纯坚出生的时候,她……”金牙炳意犹未尽,自顾自地向高明雷吐出家中苦水,没理会高明雷根本心不在焉。陆北风瞪他一眼,用眼神责怪他岔开了话题,金牙炳识相住嘴。

陆北风问高明雷道:“三角码头那边情况如何?去看了,有把握吗?”原来在高明雷来到菜馆以前,陆北风听金牙炳谈及阿冰曾在上环遇见他,料想必是为了侦察敌况,所以急于知道详情。

高明雷那天确实巡睃过码头附近的大街小巷,也早有了一些关于开战的想法,所以能够气定神闲地对陆北风分析形势,说完一轮,结论是:“二弟,放心!我们双剑合璧,三招两式已够把飞天东送上西天!不,是把龟孙子一脚蹬进十八层地狱!”

陆北风马上举杯敬酒,三人商议战情,阿冰陆续端上菜肴,饶木也来了,坐下唏哩呼噜地吃喝,表示力克今晚来不了,洋警官们最近为着新界的事情头痛不已,力克的直属上司葛里逊负责此事,把他拉住不放人。饶木告诉大家,新界有堂口勾结宝安县那边的人,打算搞什么起义行动,迫蒋介石政府收回租借地、赶走英国佬。高明雷道:“新界的兄弟不好惹,得小心。”

饶木把嘴里的鸡爪子骨头吐到桌上,耸肩道:“你们寨城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高明雷怔一怔,追问道:“寨城有特别的消息吗?听说洋人和南京方面这阵子绷得紧。”

“寨城的事情,应该是你告诉我啊!”饶木笑道,“你是寨城的雷大爷啊!”

高明雷道:“饶长官别开玩笑了,那是政府对政府的事情,小弟只是区区老百姓,知道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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