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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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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零年七月·札幌至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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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学家天羽辰也在二十年前委托中村青司设计、修建了自己的别墅——黑猫馆。去年,在那间宅子里发生了凶杀案。为了揭开谜团,鹿谷门实和江南孝明前往北海道。这是七月五日星期四的事。

五天前,他们在横滨拜访过神代教授之后,鹿谷当时就想动身离开东京。之所以拖到现在,主要是考虑到江南的工作安排。

和其他职业相比,编辑的工作要自由得多,但他毕竟还是上班族;况且处理要件,调整计划等也要花费一些工夫。每到这个时候,江南就非常怀念大学时代无所事事,仅靠打麻将来排遣无聊的时光。

七月五日下午,两人直飞札幌。他们准备在去阿寒湖之前先去h大学,寻找认识天羽博士的相关人士,打听一下相关情报。

当然,他们也将自己的安排告诉了鲇田冬马。本来他打算一同前往,但前天却突然感到身体不适。医生要让他静养几天。于是,鹿谷门实和江南孝明只得先动身前往札幌,如果鲇田的身体恢复了,两天后,他们三人将在钏路会合。

“我有几件事情必须向你汇报,江南君。这两三天里,我又搜集到了不少新情报,及一些让人感兴趣的事。”

“我也查到了一件事。”

“那你先说。”

“和我同期入社的人中,有个非常喜欢音乐的同事,他在大学里也组过摇滚乐队,工作后还在各处的录音棚跑来跑去。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他认不认识手记中提到的‘塞壬’乐队,他竟然说,自己曾在录音棚里碰到过他们一次。”

“这算是个收获。”

“他说去年春天,在吉祥寺的一家店里看到过他们。他还记得,那个女主唱就叫丽子。”

“其他成员的名字呢?”

“抱歉,他没记住……”

在羽田到千岁的飞机上,鹿谷和江南聊了起来。由于江南忙着处理工作,他们已经三天没有碰头了。

“我调查了一下那个住在埼玉的、名叫风间的不动产主,发现确有其人。”

“找到他儿子所在的大学了吗?”

“找到了,稍微费了点工夫。”

“那你简单跟我讲一下。”

“我编了个适当的理由,打电话到学校去,却没人理我。也许是最近以学生为目标的恶意推销太多的缘故吧。”

“其实被骗的学生本身也有责任。”

“哎呀,说说看。”

“我上大学的时候就被骗过,买了本价格昂贵的英语对话教材。”江南如实说着。那是他二十岁时,上大学二年级的事情。当时,他被推销员的笑容和游说给蒙骗了,现在回想起来,他都恨不得猛敲自己的头。

“谁都会有不愉快的回忆的。”鹿谷苦笑着,眉毛皱成八字形。“后来,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动用了一点人际关系。”

“大学里有你认识的人?”

“你还记得我那个在福冈研究犯罪心理学的哥哥吗?”

“记得啊,他是叫勉吧?”

“对!我哥哥的朋友在那里教语言学,我也见过他。”

“你认识的人可真够多的。”

“是我哥认识的人多。”鹿谷皱了下鼻子。

“你就拜托那个老师去帮你调查了?”

“是的。他人很好,什么也没多问就爽快地答应了。”

“事情终于弄清楚了。去年,风间裕己是商学部二年级的学生,他入学前在社会上晃荡了一年。上大学后,他又因学分没有修够而留了一级,多读了一年二年级的课程。他父母家在大宫市,到去年为止,他的父亲的确是做不动产生意的。”

“到去年为止……难道说,他父亲现在不干那一行了?”

“是的。”

“你和他们联系了吗?”

“没有。就算我想联系,也联系不上。”

江南没有明白鹿谷的意思,歪着头。鹿谷斜着眼睛看看他。

“去年年底,风间裕己死于事故。不光是裕己,他的双亲,还有一个妹妹,一家四口全死了,好像是遇到了交通事故。他们一家四口乘坐的轿车与货车迎面相撞。”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江南半天没有接话,下意识地去胸口的口袋里掏烟,摸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刚才就把最后一支烟抽完了。

“恐怕调查鲇田身世的警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没能继续查下去吧。”

鹿谷挠着自己的尖下巴,江南趁势问他:“那风间家的别墅被如何处理了?”

“那别墅是私人财产。按照常理,应该交给有继承权的亲属。”

“这么说,冰川隼人的父母有可能继承那栋别墅喽……”

“很有可能。”

在那本手记中,冰川称呼风间裕己的爸爸为“舅舅”,这么说来,冰川的妈妈就很可能是风间的爸爸的姐妹。

“你调查冰川了吗?”

“当然。”鹿谷回答道,“他是t大理学部的研究生,专业是形态学。我自称是他的朋友,直接把电话打到生物系的研究室去了。”

“出了什么问题吗?”

“在t大的研究生中,的确有个叫冰川隼人的。但不巧的是,他去年就去美国留学了。”

“你这么一说,那本手记中似乎提到了,冰川曾透露过这个想法。”

“听说是在佐治亚大学。但接电话的人并不知道其具体的联系方式。后来,他把冰川家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了,这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接着你就打到他家去了?”

“是的。昨晚我一连打了好几次电话,却都没有人接。今天早晨,我又打了一次,是他们家的用人接的。这次,我自称是研究室的助教,问了许多问题。”

“你还挺机灵的——没和他妈妈说上话吗?”

“那个用人说,他妈妈无法来接电话,当时我想他家一定出了什么事,正忙得不可开交呢吧?后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怎么回事?”

“他妈妈的确无法接电话。她无法使用电话,好像是个聋哑人。”

“原来是这样。”

“听那个用人讲,自从去年秋天到美国以后,冰川至今还一次也没回来过。”

“这么说,他不知道风间一家遇难的事喽?”

“是的。我也觉得纳闷,就问了一下,据用人说,冰川到了美国后,先住在一个公寓里,但很快就换了地方,搬家后,他也没有把新的地址和电话告诉家人。因此,去年年底,风间一家出事的时候,冰川的家人根本无法通知到他。”

“也没和美国的大学取得联系吗?”

“因为语言不通,好像并没有联系。”

“他们不应该那么轻易地就放弃吧。不知道儿子的下落,他们难道不担心吗?”

“当年我家老爷子说过一句话——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因此一年半载没有儿子的消息,他也不会太担心的。冰川家的情况和我们家还不太一样。怎么说呢,亲情比较淡薄。冰川的爸爸工作非常繁忙,几乎不回家,而他的妈妈又神经衰弱,非常担心自己的儿子。冰川从小就不怎么依恋父母。从小到大,他都把父母当成反面典型去看待。他所在的就是这样一个家庭。”

“原来如此。”

江南在脑子里想象着那个素未谋面,比自己小一两岁的年轻人的长相,不禁叹息起来。

“总之,我们也得和他妈妈见个面,等我们完成这次旅行之后再说吧。”

风间裕己出车祸死了,冰川隼人也联系不上。还剩下的两个人——麻生谦二郎和木之内晋,可这两个人却又无从查找……看来,直接找到黑猫馆本体,才是揭开谜团的最佳途径。

“另外,我还获得了一个关于天羽博士的有趣的情报。”鹿谷继续说,“这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们前几天见过的那个叫浩世的女孩给我打来了电话。”

“浩世?是神代教授的孙女吧?”

“是的。那天,我们走了以后,神代教授又想起天羽博士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浩世打电话来,就是想告诉我一声。”

鹿谷停顿了片刻,看向窗外,江南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出去。飞机在距地面一万米的高空上航行,舷窗上微微映衬出两人并排而坐的身影。

“我是住在镜子世界里的人。”鹿谷直勾勾地看着舷窗,嘀咕了一声。

“镜子世界……”

“天羽博士曾对神代教授讲过这样的话。”

“那是什么意思?”

“听浩世说,神代教授似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却故意不告诉她。也许他觉得给我这个推理作家留个谜题很有趣,希望我来揭开谜底吧?”

“那个教授倒像是会这样做的人。”

“还有一件事。二十年前,当别墅竣工的时候,天羽博士不是给神代教授寄过明信片,邀请他去参观吗?那个明信片找到了,是浩世在书房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

“真的吗?那么……”

“我让她在电话里告诉我黑猫馆的地址,但那个别墅好像位于森林中,连门牌号码都没有。我很想亲眼看看那张明信片,但昨天她打电话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让她发个快递,争取在后天,把那个明信片送到我们在钏路预定的酒店里。”

“有崇拜你的读者就是好呀。”江南半开玩笑地说着,但鹿谷没有任何反应,紧锁眉头,将双手放到脑后,深深地陷进椅背里。

“我的汇报到此为止。”

2

下午五点前,江南他们抵达了千岁机场。虽说已是傍晚,但太阳还高挂于空中。东京还处在梅雨期,恐怕今天也会是个阴沉而潮湿的天气,而此处却晴空万里,令人心旷神怡。

“北海道真好呀。”鹿谷抬头看着天空,感慨万千,“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里就是我向往的地方了。我真的好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呢。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嗯,有一点。”

“因为这里没有梅雨吗?”

其实江南也觉得北海道不错。但对于在九州出生、长大的他来说,这儿的寒冬想来是忍受不了的,所以他从来也没有想过到北海道居住的事。鹿谷用鼻子“哼”了一下。

“这里的确没有台风和梅雨,但这些不是主要原因,重要的是这里没有那些让人恶心的东西。”

“那些让人恶心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呀?”

“还能有什么,蟑螂呀!”鹿谷顺口就说了出来。看他那副表情,仿佛说出“蟑螂”这两个字都让他感到污秽不已。

“怎么,鹿谷君,你也讨厌蟑螂?当然,没有人喜欢的。”

“没有比蟑螂更邪恶的东西了。它就像这个国度的政治家们,肮脏、傲慢、贪得无厌;就像那些中午聚集在茶馆里的老妇人们,不知廉耻、自私自利……哎呀,随便想想都觉得不舒服。而且,江南君,”鹿谷一本正经地说着,眉毛不停地抖动,“每次,那些蟑螂被逼到死角的时候,都会冲着我的脸直飞过来。”

“原来如此。”

江南从来都不知道,鹿谷居然还有害怕蟑螂的弱点。他想到一个恶作剧——下次把乔治·a 罗梅罗的电影《鬼作秀》(creepshow)放给他看看。江南费了半天劲儿,才忍着没有笑出来。

乘坐高速大巴,从千岁机场到札幌市区大约花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在大道公园旁边的酒店办完入住手续后,就跑到酒店的咖啡厅去吃晚餐。

江南觉得难得来一次北海道,便提议找家正宗的地方菜馆,尝尝当地美味的特色菜,但鹿谷却没有任何行动,只是一味地含糊其辞:“好呀,行。”他那个状态,肯定是在专注地思考问题。那本来就不怎么和善的面孔,现在显得更加严肃了。虽然江南比较了解他,知道他的脾性,但还是有点顾忌。如果一味地拉他出去,说不定会惹他生气——“我们又不是来旅行的!”——结果,江南终究没有把鹿谷拉出酒店。鹿谷似乎压根儿就没能理解江南的想法,一声不吭地把“北海道通心面”吃完了。

“对了,江南君。”鹿谷一直紧锁的眉头突然舒展开了,说:“我忘记跟你说了。昨天,那个女孩——浩世还和我讲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你知道中村青司设计的钟表馆吗?神代教授让浩世转告我们,如果想认识钟表馆现在的主人,他可以代为介绍。”

“钟表馆?就是在镰仓的那个钟表馆吗?”江南下意识地将手伸入裤子口袋,摸了摸心爱的怀表。鹿谷则显得很平静。

“当然,就是那个钟表馆。”

“现在的主人……不就是古峨伦典的妹妹嘛。古峨伦典现在好像住在墨尔本吧。”

“对了,古峨伦典的妹妹叫足立辉美。”

鹿谷点了点头,将加了很多牛奶的咖啡一饮而尽。

“你可能记不得了。之所以古峨伦典会委托中村青司设计房屋,而后者又欣然接受,是因为足立辉美的丈夫与中村青司的恩师认识,他们之间有这么一层人际关系。”

“原来是这样。那你所说的恩师,莫非就是神代教授?”

“好像是的。最近,我越来越觉得这个世界太小了。”

鹿谷眯缝着凹陷的眼睛,淡淡地笑着。他看上去很疲劳。和以前相比,最近经常看见他满脸倦容。作家这个职业可不轻松呀,还是他上了年纪的缘故?

算起来,鹿谷今年也四十一岁了,但是他从来没有谈到过结婚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听说他有女朋友。那些尖酸刻薄的同行甚至谣传他是个同性恋,但江南却不这么认为(至少江南从来没有感到有什么人身危险)。

他打算独身吗——想到这里,江南打住思绪,回到了当前的问题上。听说那个天羽博士也一直独身,难道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江南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怎么?”鹿谷扬了扬眉毛。“你还没想出来?”他反问了一句。

“那天,这个问题不是你提出来的吗?你还记得当时神代教授的回答吗?”

“啊——对,我记得,就是中村青司在电话里对神代教授讲的话?”

“对,他说天羽博士就是个‘道奇森’。”

看见江南歪着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鹿谷咧嘴笑了一下。

“怎么?你不明白什么意思?”

“是的。”

“弄不懂也没办法,这两三天内我就会告诉你的。现在,我也需要先整理一下思路。”

3

第二天,七月六日上午,两个人离开酒店,直奔h大学。

虽然事前稍微调查了一下,但是校园太大了,他们颇费一番工夫才找到要去的地方。然后在校园里晃悠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来到了理学部生物系的研究大楼。那是一栋古老的红砖建筑,也许是冬天的雪会覆盖住房屋的缘故,不管是大学里面还是街道上,所有的建筑物墙壁的颜色都发黄了。

暑假就要到了,校园里学生的数量比预想的要少得多。

在研究大楼入口处,鹿谷拦住一个学生,向他打听进化论研究室的位置。光说进化论研究室,对方也弄不清楚,最后告诉他们:一楼是教室,二楼以上则是各系的研究室。

两人直奔二楼,敲开房门,试着向那里的大学生以及研究生们打听天羽博士的事情,但似乎没有人听说过天羽博士的名字。直到第七个房间,才总算得到了他们期待的答复。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我还读过他的论文呢。”不紧不慢说着话的是一个头发蓬松,三十岁左右助教似的男人。

“天羽辰也……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当副教授的?”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二十年前吧,后来因为什么原因辞职了。”听完鹿谷的话,那个男子歪着头,思索着。

“他大概多大?”

“六十多了吧。”

“研究的专业是?”

“听说是研究进化论的。”

“是吗?进化论?那应该是动物学方面的学者。”

那个男子嘟哝着,又沉思起来,很快,他显得有点过意不去似的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的确在什么地方听过,或是看过他的论文。”

“学校里有没有认识天羽博士的教授?”

“这……这几年,老教授们一个接一个地退休了……啊,对了,橘老师还在呢。要是橘老师的话,也许会知道。”

“橘老师?”

“是的,确切地说是橘教授。办公室在上面一层的尽头。橘教授今天应该来上班了。”

“我们这么突然地去拜访,不会惹人不高兴吧?”

“没关系的。在我们这个系,橘教授可以说是最和蔼可亲的老师了——对了,为谨慎起见,我还是打个电话,先帮你们问问吧。”

“太感谢了。”

男子查阅了内线号码后,拿起电话拨了起来。橘老师好像就在研究室里,并且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说是在办公室里等你们。”放下电话,男子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橘老师好像很了解天羽教授的事情。”

回应鹿谷他们敲门声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女性声音。刚开始,江南还以为是研究室的办事员,后来看到大门上的牌子,才明白那就是橘老师本人。

橘照子教授——原来是个女学者。

“哎呀!您是推理作家?真是稀客。”接过鹿谷的名片,橘教授天真地笑起来,一点儿都没有老教授的样子。“快请坐,那位先生也请坐。我给你们倒杯茶。”

她是个一头白发的老妇人,个头不高,身材瘦削,穿着一件略显肥大的白衣,坐在茶色的皮椅上,微笑地看着他们。那副神情让人觉得她不是个大学老师,倒像个和蔼可亲的女医生。

“听说你们想打听天羽老师的事情,是吗?”她利落地倒好茶,坐在两人对面。“刚才楼下的泽田君打来电话,突然提到那个故人的名字,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泽田好像就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名字。“我已经好多年没听到过天羽老师的名字了。”

“天羽博士在这里待到了什么时候呀?”鹿谷直截了当地问道。

橘老师戴着一副银边眼镜,小眼睛不停地眨着。“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哎呀,茶趁热喝吧,这是前不久,嫁到京都的女儿给我带来的礼物。”

“谢谢。”

“对了,作为推理作家的你为什么要打听天羽老师的事情呢?难道说是在搜集小说素材?”

“嗯,是的,就算是吧。”

“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吧?”橘老师端着茶杯,注视着二人。虽然她依然和蔼地笑着,但目光却显得非常敏锐。

鹿谷觉得和她打交道,不能隐瞒太多,便将自己来到这里的前后经过大致地说明了一下,只是没有涉及那本手记中的“敏感”内容。

“……以前,我就对中村青司这个建筑师比较感兴趣,因此想尽可能地去看看那个别墅。因为别墅在阿寒,所以我们就顺道来下这边,想看看还有没有认识天羽博士的人在。就是这样。”

“丧失记忆?那挺痛苦的。”橘老师点了点头,“今天,鲇田冬马先生来了没有?”

“本来我们是要一块儿来札幌的,但他突然生病了。”

“你们还要去阿寒吧?”

“是的。我们明天去钏路,在那里和鲇田先生会合,后天开始寻找别墅——对了,教授,您知道天羽博士的那间别墅吗,就是叫‘黑猫馆’的那个?”

“我不知道别墅的名字,但以前倒是听说他在阿寒盖了栋别墅。”

“是二十年前吗?”

“是的,就是那个时候。当时因为学生运动的缘故,大学里一团糟。”

鹿谷将茶杯里的茶喝完,稍微坐得正了些。

“因此,我们想尽量详细地打听一下天羽博士的情况。即便我这个写东西的人,也对他很感兴趣。”

“你说要详细了解,但那可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橘老师摇摇头,似乎对自己的记忆力没有信心。“还是你们来问吧,那样我反而容易回想起来。”

“那我们就问了……首先是——天羽博士是什么时候到这所大学来的?”

“这个……当时我还是助教,应该是三十年前吧。”

“也就是一九六零年前后了?”鹿谷从防寒夹克服的口袋里掏出笔记本,一边做记录,一边继续问,“听说他是副教授,和您是一个专业的吗?”

“不是的。我们专业不同。但是从学科分类的角度而言,我们是相邻专业。”

“他留学回国后,就直接到这所大学来了?”

“是的,他在澳大利亚的塔斯马尼亚大学待了两三年。他比我还小几岁,刚刚三十就当上副教授了。”

“在研究领域,他算是优秀的人才吗?”

“何止是优秀,简直就是个天才。但正因为那样,反而招致恶果——被学术界所孤立。”

“被认为是异端邪说?”

“可以这么说吧。他也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其实他不应该做学者,更适合去做个艺术家。他本人好像对社会上的荣誉、地位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对了,他喜欢画画,经常在自己的房间里作画。”

“是在大学的办公室里吗?”

“是的。他可是一个怪人,看上去很有男子气概,在女学生当中似乎也颇有人缘。”也许是心理作用吧,讲到这里,橘老师的声音有点含糊。

“教授,您和博士的私交很好吧?”

“因为我们是同乡,所以跟其他人比起来,交往更容易些。”

“同乡……我听说博士的老家是钏路。”

“对呀,我的家乡也是钏路呀。他经常跟我讲他留学时候的事情,还会开车送我回家。他喜欢喝酒,有时也拉着我去。有些人胡乱造谣,说我们是那种关系。”老教授闭上眼睛,似乎沉浸在对往日岁月的无限留恋与回忆中。

“听说他一直单身,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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