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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惨剧(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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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四月四日,周日清晨。

新月瞳子将厨房备好的咖啡放上手推车后,推着车来到走廊上。马上就要到早上八点了。她略作思量后,并没有将咖啡送到配楼,而是送向位于主楼东边最里面的主人的寝室。

寝室前有间书房。两个房间呈内部相连的构造,书房与寝室各设有一扇通向走廊的门。

瞳子先敲了敲位于里侧的寝室的门。门内并无回应。于是,她又问候了一声早安。

“早安。我送咖啡来了。”

即便如此,门内依旧没有回应。

还没有起床吗?还是已经起床了,人却在书房里呢?

她走回位于前方的书房门口,同样试着敲了敲门,问候了一声。但是——

依旧没有回应。不要说是回应声,门内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真是奇怪啊——瞳子有些不解。

馆主应该在这边 才对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瞳子快要想烦了的时候,听到有人打招呼道:

“新月小姐,怎么了?你为什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鬼丸光秀。

在走廊上现身的鬼丸依旧一身黑色西装,面覆“若男”能面。瞳子起床后立刻换上了与昨日相同的裙装围裙,戴好了“小面”。

“我为馆主送来了咖啡。他吩咐过要在这个时间送来的。”

“我看到咖啡自然知道。”

戴着“若男”的鬼丸略带不解。

“只是,你为什么将咖啡送来这里呢?”他问道,“会长在那边 ——配楼的‘奇面之间’里就寝吧。”

“哎?不是的。那个……实际上……”

瞳子本打算说明缘由,但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昨晚的——自日期上来说应该算是“今天”了——那通突然而至的电话,于配楼沙龙室中偷偷观赏《勾魂摄魄》时,吓了瞳子一大跳的那通电话……

半夜三更蹑手蹑脚看电影这种事,在此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到底有些窘迫,也有些难为情。于是——

“没什么……对了,确实是啊。”瞳子改口掩饰道,“对不起。我这就送到那边 去。”

“我同你一起去。”

“啊,好的。”

“外面下着非常大的雪。照这样子下去,今天客人们谁也回不去了……所以,关于这件事,我想和馆主商量一下。”

走在自主楼通向配楼那道长长的走廊上,鬼丸打了两次大大的哈欠。

“您睡眠不足吗?”

瞳子问道。

“昨晚与长宗我部先生一起熬夜了。”

鬼丸回答的声音听起来装模作样的。

“险些连闹钟的声音都没有听到——不知道长宗我部先生怎样了。”

“说起来,方才我在厨房里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哎呀呀,早餐预计九点开始,差不多该准备了啊——新月小姐呢?睡得好吗?”

“我嘛……嗯,睡得还好。”

虽然她如此作答,但实际上卧床时已经超过凌晨四点了。连四个小时也没有睡够的她差点儿打起哈欠来。她边忍着想打哈欠的欲望边问道:

“您与长宗我部先生做什么了?”

“下了会儿围棋。”

鬼丸回答道。

“围棋?”

“是的。”

“下得好吗?”

“长宗我部先生下得非常好。我就差得远了。”

“是吗……”

对弈之时,鬼丸与长宗我部肯定没有戴面具。然而,瞳子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若男”与“武恶”对局的怪异情景。她并不懂围棋,只觉得它一定有令两名成年人夜半对弈之趣。

2

沙龙室中空无一人。

看起来与昨晚——正确来说是今天凌晨瞳子在此处之时毫无二致。客人们似乎谁也没有起床。

瞳子推着手推车,走向通往内室的双开门。她在鬼丸的注视下敲了敲门。

“早安。我送咖啡来了。”

她仍然如此说道——但稍作等候后,依旧没有馆主的回应。

这期间,鬼丸打开了窗帘,并顺便向里面的壁炉走去。整个房间冰冷彻骨。他一定想要燃起壁炉,而非仅以空调取暖。

“早安。”

瞳子再度打着招呼,边说边用力敲了敲门。

“您起床了吗?那个……我送咖啡来了。”

他果然不在这里 吗?

瞳子不得不这么想。

当然,不是没有馆主仍然酣睡的可能性。他即便起了床,也可能人还在最里面的寝室——“奇面之间”之中,听不到敲门声。可是——

那通电话 ……

那时打来的那通电话……

瞳子放开手推车,向背后看去——看向方才来时走过的由主楼通至此处的通道。双开门大敞的那处出入口的另一端——而后,她又看向房间西南一隅放置的电话台。

“哎?”

她不由得喊出声来。

“为什么……”

电话消失不见了 。

几小时前,直至瞳子离开这里时还在那里的黑色按键式电话,如今已经消失不见了。电话台四周也没有看到它的踪影。

“鬼、鬼丸先生。”

瞳子感到十分费解。她喊着一身漆黑的秘书之名。然而,恰巧此时——

“这、这是?”

壁炉前的鬼丸本人也发出了惊讶之声。

“这东西怎么会……”

“鬼丸先生,电话……”瞳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说道,“这里的电话不见了。”

“电话……”

鬼丸回头向瞳子瞥了一眼,远远看向空空如也的电话台后,再度看向面前的壁炉。

“电话嘛,在这里。”

他压低声音对瞳子说道。

“啊?什么‘在这里’啊?”

“在这个壁炉中。有人拔掉电话线后,把它丢进这里了——它没有被烧坏,却被非常粗暴地弄坏了。”

“怎么会这样。”

瞳子非常混乱。

“这是为什么啊……”

“我也不清楚。”

鬼丸失望地摇着头,自壁炉前走开。而后,他说道:

“总之,先将这件事告知会长。”

“啊,好的。可是,从刚才起一直没有任何回音啊。那个……”

“也许会长还没有起床吧——门上锁了吗?”

经鬼丸一问,瞳子立刻确认起来。

今天凌晨两点半左右,瞳子听到动静,向馆主打招呼的时候,门是锁上的,门把手也转不动。但是——

她转动着门把手——门开了。与那时不同,门没有上锁。

“门开了。”

瞳子对鬼丸说道。她无法充分理解眼前发生的事实 到底意味着什么。在遭受这种不安与紧张的双重逼迫之时——

“我受够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随着一声听着不快的抱怨声,有人自客用寝室方向走入沙龙室。素茶色的睡衣外罩着灰色睡袍,头部戴有那种全头假面——是“愤怒之面”。

“您这是怎么了?”鬼丸回应道,“那个……客人您是兵库县警……”

老山警官——瞳子在心中默默念着那个名字确认道。

“还能怎么了!”

“愤怒之面”以稍稍拖着左脚的走路姿势一口气冲到房间中央。而后,他用非常不快的焦躁口气申诉道:

“假面摘不下来了 。”

“什么?”鬼丸反问道。

“愤怒之面”益发焦躁地说道:“刚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戴上这玩意儿了。虽然不知道这是谁的恶作剧,但是他连假面都给锁上了,想摘也摘不下来。钥匙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瞳子闻言大吃一惊。连鬼丸亦惊慌失措起来。

“难道这是……”“愤怒之面”说道,“我是初次参加,所以不太清楚。这也是此次聚会的一个环节吗?是这样吗?”

“怎么会?”鬼丸答道,“并没有这种环节。”

“那这到底……”

在这样的对话中,另有一人现身沙龙室。他身着同样的睡衣、同样的睡袍,同样头戴假面……

“钥匙呢?”一找到鬼丸,那名男子立刻大声问道,“这个假面的钥匙在哪儿?真是的!给我戴上这东西还怎么洗脸啊!真不好意思,我可没空陪你们玩儿这种低级游戏。”

来人所戴的是“悲叹之面”。他是算哲教授吧——瞳子在心中默念道。

看来他也遭遇到与“愤怒之面”相同的异常事态。

3

好容易才从可疑的沉睡陷阱之中逃脱出来,鹿谷门实立刻感到非常强烈的不协调。

双目难以清楚地聚焦,双耳也有轻微耳鸣,轻微麻痹的疲惫感爬上全身……极度口干,脖子莫名有些痛,喘息莫名有些痛苦,还有些莫名的……唉,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呢?这种坚硬的触感,这种冰冷的压迫感,这种……

“嗯?”

刚一发觉出那种不协调感的源头为何,鹿谷慌忙支起了上身。

“等、等一下。”

他不由得脱口而出。自然他不知道该让谁“等一下”。

“这……为什么会这样?”

鹿谷用双手慢慢摸索着脖子上面 的部位,确认那部位的情况——毫无疑问,是假面。如今,自己正戴着假面,戴着此幢宅邸的初代馆主特别定做的那种全头配锁假面。

他当然不记得睡前亲手戴上了假面。因此,也就是说——

双手抵住金属面颊,鹿谷看向床头柜。本应放在那里的“哄笑之面”不见了。因此,也就是说——

有人潜入房间,将它——那枚“哄笑之面”戴在沉睡的自己的头上。而后……

“不会吧……”

鹿谷喃喃说道。而后,他将双手伸到头后部。

假面后半部的对接之处——那处构成上锁装置的部分中,有个为了解锁而设的小手柄。鹿谷伸手摸索着那里,凭借自昨日起便实践数次得来的开锁诀窍施力。但是——

小手柄纹丝未动。

假面上了锁。

“等等、等一下啊。”

为出乎意料的此种异常事态所震惊,在感到困惑的同时,鹿谷只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掌握现状。他靠在床头板上,缓缓做着深呼吸——是的,拜假面所赐,自己多少有些不舒服。但冷静下来做做深呼吸,也觉得还是可以喘口气的。

而后,鹿谷检查了床头柜的抽屉。他已经隐隐预感到了什么——本应放在抽屉中的假面钥匙不见了。

“唉。”

混同着叹息,鹿谷哼了一声。而后,他立刻下了床,走向窗边。

全身的疲惫感尚未退去,走起路来多少有些脚步不稳。也许是戴着假面睡了一夜的缘故,脖子与肩膀隐隐作痛。

昨晚,似乎是凌晨一点入睡的——

有人潜入这个房间,为已经入睡的鹿谷戴上放在床头柜上的“哄笑之面”,并用抽屉内的钥匙锁上假面,继而拿走了钥匙。客房的门没有锁,因此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出这件事。

但是——

为鹿谷戴上假面时,决计要冒着不慎惊醒他的极大风险。然而,那人为何不惜甘愿冒这种风险,做出这种……

是单纯的恶作剧吗?

例如,在奇面馆的这场聚会之中,事实上有“第二日惊喜”什么的惯例节目?

无法否定这种可能性,却也无法就此认同。最重要的是他察觉出如今心中渐生的某种感觉——极度不安的忐忑感。昨晚睡前也好,现如今也罢,这幢建筑之内弥漫的空气与其所含的“气息”全都变质了一般……

白色光亮透过窗帘照进屋内。已经过了早晨八点,据说九点开饭。

鹿谷拉开窗帘,擦擦窗子上的雾气,向外看去,只见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生长于九州大分县的他从未见过量如此大的积雪。何况猛烈的雪现在依旧不断下着。

为什么会这样……

鹿谷双手扶着假面,想看看它是否难以摘掉。但是,他知道在上锁的情况下根本无可奈何。强行用力,下巴、脖子、耳朵、鼻子……到处都痛得难以忍受。

鹿谷离开窗边,在睡衣外罩上睡袍,戴上手表。他非常想吸支烟,但“今日一支烟”也太早了,还是忍着吧。对了——

口干舌燥。非常渴。

想先喝些水。而后,对了,去看看其他客人的情况……

鹿谷依旧步履蹒跚着走出房间。之后不久——

他发觉沙龙室中不知为何非常喧闹。

4

他一来到沙龙室,就看到房间内的“愤怒之面”与“悲叹之面”异口同声申诉着疑问、困惑与不满。鹿谷来到沙龙室不久,又有另一名客人——“欢愉之面”打着大大的哈欠,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之中……总之,他们似乎都遭遇到与鹿谷相同的情况,诸如“一醒来就发现被戴上了假面”、“假面上了锁摘不掉”、“连钥匙也不见了”等。

不难想象的是如此一来,恐怕尚未现身的另外两人也遭遇了同样的事……

戴“小面”的兼职女仆新月瞳子也在这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无论客人们如何诘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也只是坚持说“我也不清楚”。

可不是嘛——尽管鹿谷同情着瞳子。但说实话,他自己也想找个人好好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戴“若男”的鬼丸光秀于一片混乱之中独自走入内室。也许他去向馆主汇报这次的异常事态了吧……

然而,不久——

“啊——”

完全无法想象自那名青年秘书口中发出如此失态的惨叫。那声音自内室传来。

鹿谷与“愤怒之面”二人闻声而动。

方才的惨叫非同寻常。很明显,那就是遭遇到某种脱离常规 的事态时所发出的声音。

鹿谷毫不犹豫地赶到“对面之间”。“愤怒之面”几乎同时采取了与他相同的行动。

“对面之间”空无一人。

室内并未开灯,却也不是漆黑一片。鹿谷这才知道昨晚受邀而来时,这里看似全无窗子,实际上并非如此。四面墙上的确一扇窗子也没有,然而头顶上却有两扇四方老虎窗。室外光线透过老虎窗照射进屋。

“鬼丸先生?”鹿谷大声唤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刚才的……”

“请到这边来。”

里面打开的门内传来鬼丸异常颤抖的应答声。

鹿谷看向“愤怒之面”,说道:

“刑警先生,我们上!”

他没有称对方“原刑警先生”,此时也不是可以亲昵他称其“老山警官”的场合。

二人穿过里面的那扇门,出了“对面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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