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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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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送你一样东西,好让你永远记得我们的约定。”

她对着他撇撇嘴角,然后爬上床跪在他双脚之间。毕尔曼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恐惧感油然而生。

接着他看到她手中拿着一根针。

他的头猛力地前后晃动,试图将身子扭开,但她用一脚的膝盖压住他的胯下并作出警告。

“静静躺着别动,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使用这件工具。”

她持续了两个小时,动作结束时,他已经不再啜泣,几乎像是处于麻木状态。

她爬下床后,歪着头,以鉴定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艺。她的艺术天分实在有限。那些字母看起来顶多像是印象派。她用了红色和蓝色墨水。用大写字母分成五行盖满他的肚子,从乳头直到性器上方写着这样一句话:“我是一只有性虐待狂的猪,我是变态,我是强暴犯。”

她收起针头,将墨盒放进背包,然后进浴室清洗。回到卧室时她感觉好多了。

“晚安。”她说。

她打开手铐的一边,并在离开前将钥匙放在他的小腹上。她除了带走自己的dvd,还拿了他一串钥匙。

午夜过后他们共抽一根烟的时候,他才告诉她得有一阵子不能见面。西西莉亚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

“什么意思?”

他显得很难为情。“星期一,我得入狱服刑三个月。”

无须多作解释。西西莉亚静静躺了许久,觉得想哭。

星期一下午当莎兰德来敲门的时候,阿曼斯基有点怀疑。打从一月初温纳斯壮案的调查工作取消后,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每次想找她,她要不是不接电话就是回说很忙就挂了。

“你有工作给我吗?”她没打招呼直接就问。

“嗨,能看到你真好。我还以为你死了还是怎么着。”

“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你好像老是有事情要处理。”

“这次很紧急。我现在回来了。你有工作给我吗?”

阿曼斯基摇摇头。“抱歉,现在没有。”

莎兰德平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

“莉丝,你也知道我喜欢你,也想给你工作。可是你消失了两个月,我手边的工作堆积如山。你实在太不可靠。我不得不付钱请其他人补你的缺,现在的确没事给你做。”

“你可不可以调大点?”

“什么?”

“收音机。”

……《千禧年》杂志。前首席执行官兼发行人麦可·布隆维斯特因诽谤企业家汉斯艾瑞克·温纳斯壮,即将入狱服刑三个月,而就在同一天传出退休的大企业家亨利·范耶尔将入股成为杂志社合伙人,并担任董事职务。《千禧年》总编辑爱莉卡·贝叶在记者会上宣布,布隆维斯特服刑期满后将重任发行人一职。

“哇,大新闻耶!”莎兰德说得很小声,阿曼斯基只看到她的嘴唇在动。她说完便起身往门口走。

“等等,你要去哪里?”

“回家。我想查点东西。有工作的时候打给我。”

《千禧年》获得范耶尔支持的消息造成的轰动,比莎兰德所预期的大得多。《瑞典晚报》已经刊登出tt通讯社的一篇报道,除了简略介绍范耶尔的生平,还说这是将近二十年来,这位年迈的企业巨子首次公开露面。一般认为他将成为《千禧年》的合伙人,就和彼得·华伦伯格或艾瑞克·潘瑟 35 突然成为etc集团的合伙人或《文字阵线》杂志的赞助人一样不可思议。

由于是大新闻,七点半的新闻节目《深度报道》将它列为第三重要新闻,并且报道了三分钟。爱莉卡还在杂志社办公室的会议桌旁接受访问。忽然间,温纳斯壮案又成了新闻。

“去年我们犯了严重错误,导致杂志社因诽谤被起诉,这让我们感到很遗憾……我们将会在适当时机追踪这则报道。”

“您所谓‘追踪这则报道’是什么意思?”记者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最终将会提出我们至今尚未提出的版本。”

“审判期间应该就要这么做了。”

“我们选择不这么做。不过我们的调查报道仍会继续。”

“这么说,你们还要继续追这条导致你们被起诉的新闻?”

“关于这点我无可奉告。”

“麦可·布隆维斯特的判决出炉后,您将他解雇了。”

“不是这样的,请看看我们的新闻稿。他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今年稍后他就会重新担任执行官兼发行人。”

记者将《千禧年》形容为独树一格、直率敢言的杂志,并迅速列举杂志社在这段动荡时期的背景资料,在此同时,摄影机扫过整个新闻编辑室。布隆维斯特目前无法接受访问,他刚刚被关进鲁洛克监狱,距离耶姆特兰的厄斯特松德约一小时路程。

莎兰德从电视屏幕的边缘瞥见弗洛德通过编辑办公室门口。她皱起眉头,咬着下唇沉吟起来。

星期一没什么大新闻,范耶尔的事在九点的新闻当中整整报道了四分钟。他是在赫德史塔某摄影棚接受访问。记者一开始便说在远离聚光灯二十年后,企业家亨利·范耶尔回来了。这段报道首先以黑白画面作快速的生平简介,其中有他和首相埃兰德在六十年代参与工厂开幕的情景。摄影机接着转到棚内沙发,范耶尔非常怡然自得地坐着。他穿了黄衬衫,打了一条绿色窄领带,搭配深棕色的休闲外套。他十分瘦削,但说话铿锵有力,而且十分坦率。记者问范耶尔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加入《千禧年》。

“这是一本很出色的杂志,我已经注意它好几年。如今这份刊物受到打击。有一些反对者正在串连广告商进行抵制,企图让它一败涂地。”

记者没有料到这样的答复,但立刻猜到这个本已不寻常的事件背后,还有更多令人意想不到的内幕。

“是谁在操控这次的抵制行动?”

“这是杂志社要严加检视的事情之一。但我要趁现在郑重声明,《千禧年》不会这么快就倒下。”

“所以您才会入股?”

“假如媒体因为特别人士的不满而噤声,就太令人遗憾了。”

范耶尔仿佛是个毕生都在争取言论自由的激进文化斗士。布隆维斯特第一天晚上在鲁洛克监狱电视间看电视时,不由得放声大笑,其他狱友全都不安地瞄向他。

当晚稍后,躺在囚室的床上——这囚室让他想起挤了一张小桌子、一张椅子和墙上一个架子的汽车旅馆房间,他不得不承认范耶尔与爱莉卡对于新闻营销的见解是对的。他知道民众对《千禧年》的态度已经起了变化。

范耶尔的支持完完全全是对温纳斯壮宣战。传达的讯息很简单:将来你要对抗的不再是只有六名员工、年预算相当于温纳斯壮集团午餐会议支出的杂志社,而是范耶尔企业,这家公司虽不如昔日那般叱咤风云,挑战起来却仍是艰难许多。

范耶尔在电视上表明了他已作好作战的准备,而且这场仗将会让温纳斯壮付出惨痛代价。

爱莉卡的措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说得不多,但提到杂志社尚未提出自己的版本,就会让人觉得他们有话要说。尽管布隆维斯特遭到起诉、判刑,且如今已入狱,她仍站出来说——即使没有说得太多——他并未诽谤,其中另有隐情。也正因为她没有用“无罪”这个字眼,反而更彰显他的清白。他即将重任发行人的事实也强调了杂志社丝毫不引以为耻。在民众眼里,真实性不是问题——每个人都喜欢阴谋论,若要在卑鄙的富商与敢言而迷人的总编辑之间作选择,实在不难猜出民众会倒向哪一边。然而,媒体不会如此轻信,只是爱莉卡此举或许已让部分评论者缴械投降。

这天发生的事基本上并未改变局势,不过他们争取到了时间,也使得力量对比稍有改变。布隆维斯特心想温纳斯壮这个晚上肯定过得不痛快,他不会知道他们掌握多少讯息,因此采取下一步之前得先好好打听。

爱莉卡先后看完自己和范耶尔的访问后,沉着脸关掉电视和录放机。这时是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她得强忍住打电话给布隆维斯特的冲动。他关在狱中,不可能还保留着手机。她回到家已经很晚,丈夫早已入睡。她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分量不至于伤身的亚伯劳尔单一纯麦威士忌——她大概每年喝一次烈酒——然后坐到窗边,隔着索茨霍巴根望向斯库卢海峡入口处的灯塔。

她和范耶尔达成协议后,与布隆维斯特独处时两人爆发了激辩。他们曾经多次为了某篇文章该以什么角度撰写、杂志的设计、消息来源可信度的评估,以及其他许许多多与发行杂志有关的事情发生严重口角,但终能安然度过。然而这次在范耶尔的宾馆中所起的争执触及一些原则问题,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立场动摇了。

“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布隆维斯特说:“这个人雇用我来为他的自传捉刀,直到目前为止,只要他试图逼我写不实的事,或企图说服我用我不认同的方式扭曲故事,我大可以马上起身走人。结果现在他成了我们杂志的合伙人——而且是唯一有能力拯救《千禧年》的人,突然间我变成了骑墙派,这是职业道德委员会绝不容许的情况。”

“那你有更好的主意吗?”爱莉卡问他。“如果有的话,趁现在合约还没签字,赶快说出来。”

“小莉,范耶尔是在利用我们解决他和温纳斯壮之间的私人恩怨。”

“那又怎么样?我们和温纳斯壮也有私人恩怨呀!”

布隆维斯特掉过头去,点了根烟。

他们的对话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爱莉卡走进卧室、更衣、上床为止。两小时后他躺到身旁时,她佯装睡着了。

今天晚上,《每日新闻》的记者也问了她相同问题:“今后《千禧年》要如何才能坚持独立的立场,获取读者信任?”

“您的意思是?”

记者认为问题已经很清楚,但还是作了说明。

“调查企业运作是《千禧年》的目标之一。以后杂志社要怎么令人相信说它在调查范耶尔企业?”

爱莉卡露出惊讶的神色,仿佛听到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问题。

“您是在影射说因为一个知名的资本家带着大把资金入注,《千禧年》的可信度便会降低?”

“你们对范耶尔公司的调查结果不可能令人信服。”

“这是针对《千禧年》所立的规定吗?”

“抱歉,我不懂。”

“我是说您服务的出版机构,绝大部分的股东也是大企业,难道说波尼尔集团 36 所发行的报纸也都不能信任?《瑞典晚报》是挪威一家大企业所有,这家公司在it与通讯业界也举足轻重,难道说《瑞典晚报》所报道任何有关电子业的消息都不能相信?《都会报》是史坦贝克集团所有。您能说在瑞典凡是背后有重大经济利益支撑的出版机构都不可信吗?”

“不,当然不行。”

“那么您为何含沙射影地说因为我们也有靠山,所以《千禧年》的可信度会降低?”

记者举手投降。

“好,我会抽掉那个问题。”

“不,别这么做。我希望您把我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刊出。还可以再附上一句:如果《每日新闻》愿意多留意范耶尔企业一点,那么我们也会多给波尼尔集团一点关注。”

但这的确是一个道德难题。

布隆维斯特在为范耶尔做事,而范耶尔只要签个名就能让《千禧年》垮台。如果布隆维斯特和范耶尔反目,结果会如何呢?

最重要的一点,她为自己的诚信付出了什么代价?曾几何时她也从独立的编辑变得堕落了?

莎兰德关闭浏览器,合上笔记本电脑。她没有工作而且饿肚子。前者她并不太担心,因为她已经重新取得账户的掌控权,而毕尔曼也已经成为过去一个模糊而不愉快的记忆。至于对抗饥饿,她按下咖啡壶开关,接着用黑麦面包和乳酪、鱼子酱和一个水煮蛋,做了三个大大的黑面三明治。她在客厅的沙发上一面吃消夜,一面整理搜集到的资料。

赫德史塔那个律师弗洛德曾雇用她调查布隆维斯特,也就是因为诽谤资本家温纳斯壮而被判刑入狱的那名记者。几个月后,同样来自赫德史塔的亨利·范耶尔成了布隆维斯特杂志社的董事,并宣称有人密谋搞垮杂志社。这一切刚好就发生在布隆维斯特入狱当天。而最有趣的是一则发表于两年前,关于温纳斯壮背景的文章《两手空空》,这是她在在线版的《财经杂志》中发现的。他似乎是在六十年代末期,从同一家范耶尔公司开始发迹。

就算不是明眼人也能看出这些事件多少有些关联。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莎兰德最爱挖掘这种秘密。何况,当下她也无事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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