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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下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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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个星期,我记得自己根本没出过家门。我帮忙拆箱,看电视,在爸爸妈妈摆放家具、争论着帝国风格的靠背椅和法式洛可可餐桌是否能放在一个房间里的时候四处闲逛。

所以,请相信,我那时候疯了似的想出去。但每次把目光投向窗户,我都看到朱莉出现在她家院子里。她要么在练习头球,要么是在高抬腿跑,或是在车道上盘球。假如她没有在那里卖弄,

就是坐在路边,把足球夹在两脚中间,望着我们家的房子。

妈妈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被“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拉了手,是件糟透了的事。她认为我应该跟朱莉交朋友。“我以为你也喜欢足球呢,亲爱的。为什么不出去在附近踢一会儿呢?”

因为我可不想被人当球踢。在七岁半这个年纪,我也许嘴上说不出来,却已经本能地意识到,朱莉·贝克是个危险的家伙。

而且她一旦出现,就是个躲不掉的危险。当我走进叶尔逊夫人的二年级教室,我就开始任人宰割了。“布莱斯!”朱莉尖叫着,“你也在这儿。”接着,她冲过整间教室按住了我。

叶尔逊夫人想把这次袭击解释成“用拥抱欢迎你”,可是,那根本不是什么拥抱,明明是个真刀真枪、硬碰硬的抢断动作。虽然我把她挣开,但已经晚了,我就此打上了一生的烙印。人人都

嘲笑我,“布莱斯,你的女朋友呢?”“你结婚了吗,布莱斯?”课间休息,当她追着我、试图亲吻我的时候,全校学生都唱起了拉拉歌,“布莱斯和朱莉坐在树梢上,k-i-s-s-i-n-g……(

kissg,接吻)”

我搬到这里的第一年,简直是一场灾难。

三年级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坚持到处堵着我。四年级也是一样。到了五年级,我终于决定反击。

这个主意来得并不突然——有些想法,你明知道它不对,却总是盘旋在你脑海里。不过,它出现的次数越多,我就越觉得,要想摆脱朱莉、明确地告诉她“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没有更好

的办法了。

于是,我策划了一个方案。

我和雪莉·斯道尔斯约会了。

要知道,朱莉和雪莉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你明白这个办法有多聪明了吧。朱莉一直看雪莉不爽,我始终想不通这是为什么。雪莉是个好姑娘,待人亲切,头发又长又密。她有什么缺点呢?

但朱莉就是不喜欢她,而我要用这件事解决我的问题。

我本来指望,雪莉只需要跟我一起吃个午饭,也许还可以散散步。顺利的话,只要朱莉出现,我要做的只不过是和雪莉表现得更亲近一点儿,剩下的事情就会顺其自然地发生。可惜,现实毕

竟是现实,雪莉太认真了。她跑去告诉每一个人——包括朱莉在内——说我们在恋爱。

结果,朱莉和雪莉立刻上演了一场女孩子之间的火拼。一架打完,雪莉还在喘息的时候,我所谓的挚友加利特——这个主意的幕后策划者——却把实情跟她交了底。他从来不肯承认,可我从

此明白了他就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那天下午,我受到了双重考验,可我没那么容易被击败。我不断地向她道歉,说自己根本不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最后,她终于放过我了。

雪莉哭了好几天,在学校里追着我,搞得我像个真正的怪胎,比身后有朱莉这个盯梢还要糟糕。

整出闹剧在一个星期后渐渐烟消云散,雪莉正式宣布抛弃我,开始和凯尔·拉森出双入对。朱莉又朝我抛开了媚眼,而我又回到了原点。

进入六年级,状况又变本加厉了,这很难用语言描述。我记得六年级里朱莉并没有再追着我,而是变成嗅我。

没错,我说的就是嗅我。

一切都得归罪于我的老师,马丁斯先生。是他促使朱莉黏上我的。马丁斯先生对于安排座位很有些心得,他翻来覆去地研究我们应该各自坐在哪里,然后顺理成章地把朱莉安排在我的邻座。

朱莉·贝克是那种一心要展示自己聪明才智的人,因此特别惹人讨厌。她总是第一个举手;她回答起问题总是长篇大论;她的作业永远交得最早,永远被老师拿来打击其他人。老师们经常举着

她的作业说:“同学们,这才是我想要的。这是篇a+的模板。”她做了这么多,生怕自己还不完美,我敢说她门门功课都没有低过120分。

但是,自从马丁斯先生安排朱莉坐在我旁边,她的各项知识就变得有用了。忽然间,朱莉把课堂提问的完美答案,都写成一张潦草的小纸条,转瞬之间经由过道转移到我手里。这件事我们不

知道干过多少次。我开始门门功课不是得a就是得b了!这太棒了!

不过,马丁斯先生又开始换座位了。他的“优化定位学”又有了新的理论。当一切尘埃落定,我被安排坐在朱莉·贝克的前座。

她就是从这时开始嗅我的。这个疯姑娘向前靠过来,闻我的头发。她把鼻子架在我的头皮上,就那么嗅——嗅——嗅。

我试过用手肘撞她,回身踢她。我试过把椅子往前拽,把书包夹在后背和座位之间。不管用。她还是会凑上来,或者离得稍微远一点儿,然后嗅——嗅——嗅。

终于,我忍不住去找马丁斯先生换座位,但他说什么也不肯。理由似乎是“不希望打破教育能量的微妙平衡”之类的话。

不管怎么说,我被她闻定了。并且,由于再也看不到她完美的小抄,我的成绩急转直下,尤其是拼写课。

有一次听写的时候,她正在闻我的头发,忽然发现我拼错了一个词。不止一个,是很多词。忽然,她不再闻我,而是跟我说起悄悄话。起初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莉·贝克作弊?没错,她

真的帮我拼出了那些词,就在我耳边。

朱莉嗅我的时候确实很隐蔽,从来没被人发现过,这让我非常困扰。不过她帮我作弊的时候也同样隐蔽,关于这一点我倒是很满意。不过它的坏处在于,我开始依赖她在我耳边的提示。说实

话,当你不用学习就能拿到好成绩,干吗还要努力呢?不过,她帮了我那么多次,我总有种受惠于她的内疚感。当我还欠着人情的时候,怎么能把对方赶走或是让她别再嗅我呢?你想想就知

道,这是不对的。

于是,在别扭与难受当中,我度过了整个六年级。我总是忍不住想,明年,只要到了明年,事情就有转机了。

明年我们将升入初中——那是个大学校——我们会进入不同班级。那是个全新的世界,有太多的人和事等着我去探索,再也不用担心遇到朱莉·贝克。

我们之间终于,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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