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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基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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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利玛斯比约好和阿什吃午饭的时间晚了二十分钟,浑身都是酒气。阿什看到他来还是很兴奋。他说他也刚到,之前去银行耽搁了一会儿。他递给利玛斯一个信封。

“都是一镑的票子,”阿什说,“用起来方便些。”

“谢谢。”利玛斯答道,“让我们一起喝一杯。”他没刮胡子,身上的衬衫一股怪味。他叫来侍者,给自己点了大杯的威士忌,给阿什点了粉红杜松子酒。酒送来后,利玛斯颤抖着给酒里加苏打水,差点把酒倒得溢出来。

他们一起吃了午饭,喝了很多酒,基本上都是阿什在说话。利玛斯让对方多谈他自己的情况,这样做虽然不是什么新招式,但还是很有效。

“老实说,我最近碰到一件大好事。”阿什说,“我帮国外的通讯社做自由撰稿人。我从柏林回来初期,工作不太顺利。公司没有和我续签工作合同,我只有去帮人管理一家糖果店,主要为老头老太服务,没意思。现在想想真是太可怕了。后来那家店受罢工影响而关门,我才摆脱了。接着我在母亲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她开一家古董店,幸好店的生意还很不错。不久我收到一个朋友的信,那人叫山姆·基沃。他那时开始经营一家小型通讯社,专门向国外报纸提供英国生活方面的稿件。你知道,就是那些花边新闻之类的东西。山姆还是有点本事的,他把英文稿翻译成外文后才卖出去,这就不一样了。有人会说,国外的报纸不也可以请人翻译吗?可是如果你是报纸的编辑的话,需要稿子的时候根本不愿意花钱去找人来翻译。山姆的诀窍是直接同编辑建立联系。为此,他在欧洲到处跑,像个吉普赛人似的。尽管辛苦,回报却很高。”

阿什停了一下,等着利玛斯接上话头,能谈谈他的情况。利玛斯继续装糊涂,无精打采地点点头说:“很好啊。”阿什想要点葡萄酒,利玛斯说只喝威士忌。饭后咖啡上来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四大杯威士忌。他看上去很糟糕,和大部分酒鬼一样,他喝酒前总是把嘴凑到酒杯边上,像是怕酒洒了似的。

阿什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认识山姆吧?”他问。

“山姆?”

阿什的口气有点恼怒。

“山姆·基沃,我的老板。就是我刚才告诉你的那个人。”

“他以前也在柏林吗?”

“不,他会说德语,但从没有在柏林住过。他曾在波恩做过自由撰稿人之类的工作。说不定你以前见过他呢。很不错的一个人。”

“不会吧。”停顿了一会儿。

“你这些日子在干什么,老朋友?”阿什问。

利玛斯耸了耸肩膀。

“我被打入了冷宫,”他回答的时候还有点傻傻地笑了笑,“被贬到冷宫里了。”

“我忘了你在柏林是做什么工作的,你是那些神秘的‘冷战’斗士中的一员吗?”我的天哪,利玛斯想,问话开始升级了。

利玛斯犹豫了一下,脸有点红,接着粗鲁地说:“帮美国佬跑腿,很多人都那样的。”

“我说,”阿什装着经过慎重考虑过的一样,“你应该去见见山姆,你会喜欢他的。”说到这里,他突然问:“对了,阿历克,我还不知道你现在住在哪里呢。”

“你不会知道的。”利玛斯有气无力地说。

“我不会去找你的,老朋友。不过你到底住在哪里?”

“我就住在这一带,不太固定。我没有工作,那帮浑蛋不肯给我足额的养老金。”

阿什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啊,阿历克,那真是太糟糕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样吧,你先住到我那里去吧。我住的地方虽然不大,却还有一间空房间。不过里面只有简单的床铺,你不在意就行。你总不能住在树林里吧,老朋友!”

“我倒不太觉得有什么。”利玛斯边说边拍了拍口袋里那只装钱的信封。“我要去找个工作,”像是下了决心似的点点头,“给我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我会好起来的。”

“你要找什么工作?”

“哦,我不知道,做什么都行。”

“可你不能这样露宿街头啊,阿历克。我记得你的德语说得非常好,很多工作你都可以做的。”

“我已经做过很多工作了,我为一家美国人的狗屁公司卖过百科全书,我在一家精神病书籍图书馆帮人整理,还在一家臭烘烘的胶水厂里上过班。我到底能做什么?”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阿什,而是低头看着桌面。恼怒中他说话很快。阿什凑过身来看着他,带着一些胜利的感觉,加重口气说了起来。

“阿历克,你需要关系,明白吗?我很理解你的处境,我自己也曾活得很狼狈。这时候最需要有人帮你。我不知道你以前在柏林是干什么的,我也不想知道。可我想你在那里做的工作不能让你建立很多关系,是不是?如果我没有在五年前遇到山姆的话,我今天也还过着穷日子。阿历克,你搬到我那里先住一两个星期吧。我去问问山姆和其他以前在柏林的朋友,他们要是在的话,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可我不会写稿子啊。”利玛斯说,“我什么都不会写。”阿什把手放在利玛斯的手臂上。“好了,你别急,”他用安慰地口气说,“事情一件一件地解决。你的东西在哪里?”

“什么东西?”

“你的东西:衣服、包之类的东西。”

“我没有,我把所有东西都卖了,只剩下一个纸袋。”

“什么纸袋?”

“那个你在公园里捡起来的棕色纸袋,也就是我想扔掉的东西。”

阿什在海豚广场有一所公寓。和利玛斯想象的一样,公寓不大,里面放着一些临时准备的德国工艺品:一些啤酒杯、农夫用的烟斗和几个低档的宁芬堡陶器。

“我周末的时候住在我母亲家,”他说,“平时住在这里,这样方便一些。”说话的口气好像不太重视这里。他们在小客厅里,把行军床支好。这时候已经四点半了。

“你在这里住了多长时间?”利玛斯问。

“哦,大概一年左右吧。”

“这样的房子很容易租到吗?”

“这样房子的房客流动性很大。要租房的时候,你去登记一下,有房子空出来他们会电话通知你,一点也不难。”

阿什准备了茶。两人喝的时候,利玛斯不说话,好像还没有适应这种舒适的生活。阿什说话的声音也没有那么响了。喝完茶,阿什说:“我出去一下,在商店关门前买点东西回来。然后我们再想办法解决问题。可能的话,我今天晚上给山姆打个电话,我想你们最好能尽快见个面。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你气色不太好啊。”

利玛斯点了点头说:“你真够意思。”他笨拙地做了个感谢的手势,“很够意思。”阿什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拿起他的军用风衣出门了。

利玛斯一旦确证阿什已经出了那栋楼,马上出了公寓的门,并且不让门锁上。他跑到楼上的大堂里,用大堂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接通后说要找汤姆斯先生的秘书。电话里很快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我是汤姆斯先生的秘书。”

“我代表山姆·基沃先生给你打电话,”利玛斯说,“他已经接受了邀请,希望今天晚上和汤姆斯先生见面。”

“我会转告汤姆斯先生。他知道在哪里能联系到你吗?”

“海豚广场。”利玛斯答道,把地址报给了对方,“再见。”

他去公寓传达室问了几个问题后,就回到了阿什的公寓,坐在行军床上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手。过了一会儿,他才躺下。他决定听从阿什的劝告,先睡一会儿。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想起丽兹在床边照顾他的情景,模模糊糊地想知道她现在的状况。

他被阿什叫醒,看到阿什身边有个矮胖的男人。那人头发很长,正开始变灰,穿着双排扣的西装。说话带点中欧国家口音,可能是德语口音,不过也说不准。自我介绍说他叫山姆·基沃。

他们一起喝金托力酒,基本上都是阿什在说话。他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大家在柏林也是这样一起寻欢作乐的。基沃说他不能回去太晚,明天还要上班。他们约好一起去阿什熟悉的那家中餐馆吃饭,就是警察局对面的那家,他们自己带葡萄酒去。阿什在厨房里令人惊奇地找出了两瓶好酒,他们带着酒上了出租车。

饭菜很好,他们把两瓶酒都喝光了。基沃在开始喝第二瓶酒时说话,说了不多的几句话。他说他刚从西德和法国回来。法国到处乱糟糟的,戴高乐快不行了,以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成千上万的白痴恶棍从阿尔及利亚回到法国,他估计法国也要变成法西斯横行的地方了。

“德国的情况怎么样?”阿历克特意问他。

“就要看美国佬能不能帮他们撑住了。”基沃说着,用鼓励的眼光看着利玛斯。

“那是什么意思?”利玛斯问。

“就像我说的那样,杜勒斯给了西德制定外交政策的权力,肯尼迪又把那权力收了回去。所以他们火气很大。”

利玛斯用力地点了点头,说:“美国佬就那样。”

“阿历克好像不喜欢我们的美国朋友啊。”阿什加重语气插了一句。基沃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只低声说了一句:“哦,是吗?”利玛斯想,基沃装得更像,更有耐心。他像一名驯兽师,让对方围着他转。他似乎愿意给对方一些赏赐,但对方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能得到。他分寸掌握得非常好。

吃完饭后,阿什说:“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山姆你也去过的。那里服务很不错。我们叫车过去玩玩吧。”

“等一下,”利玛斯说,他说话的口气让阿什迅速地转头看着他,“我先问个问题好吗?去那个地方谁付钱?”

“我来付,”阿什马上回答说,“我和山姆付钱。”

“你们两人谈好了吗?”

“这个—没谈呢。”

“你们知道,我没钱。我可没钱去玩乐。”

“没问题的,阿历克。一直以来我也没有用过你的钱,是不是?”

“是的,”利玛斯回答说,“是的,没有用过。”

他好像要说什么,又改变主意不说了似的。阿什看上去没有生气,只是显得有点担心。而基沃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利玛斯在出租车里拒绝说话。阿什还讨好地和他搭腔,利玛斯仅恼怒地耸了耸肩。他们到达那里,下车时利玛斯和基沃都没有付车费的意思。阿什领着他们拐进一条深巷,路过的店面橱窗里放着色情杂志。巷子尽头有一块俗丽的霓虹灯招牌,写着:“尤物俱乐部,仅限会员。”门两边贴着姑娘们的照片,照片上都订着一张纸条,用手写体写着:“人体探究,仅限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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