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2)
难道我有口臭,汤姆?
好吧,埃德,如果你担心口腔不洁,
快试用新款尤比克。
泡沫丰富,清洁杀菌。
谨按说明,绝对安全。
古旧的客房门被人晃开。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唐·丹尼,另一个是位中年男子,外表稳重,一头白发经过精心梳理。丹尼显得忧心忡忡。“乔,你怎么样了?为何不躺着?上帝呀,上床好好休息。”
“请躺下,奇普先生。”医生说着将药箱搁在梳妆台上打开,“身体疼痛之余,你感到体弱乏力或呼吸困难吗?”他手拿老式听诊器和笨重的血压计,走到床边。“你有心脏病史吗,奇普先生?你父母有心脏病史吗?请解开衬衫。”医生从床边拉过木椅,坐等答复。
“我现在没事了。”乔说。
“让医生听心音。”丹尼说话干脆。
“好。”乔仰躺在床上,解开衬衫。“朗西特设法接通我,”他对丹尼说,“我们都保存在冷冻柜里。他在外头尝试沟通。有人想害我们。帕特没害人,或者说,她自己没害人。她和朗西特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刚才进门时,看见朗西特没有?”
“没看到。”丹尼回答。
“他就坐在我对面,”乔说,“两三分钟之前。‘很遗憾,乔。’朗西特说。这是他最后对我说的话,然后他切断通信,再没说什么了。去看看梳妆台上是否有他留下的尤比克喷雾罐。”
丹尼走过去,一把抓起光彩夺目的喷雾罐。“找到了。像是空罐子。”他摇晃罐身。
“快空了。”乔说,“剩下的喷你身上。拿去。”他做了个手势,以示强调。
“别说话,奇普先生。”医生在听诊。他卷起乔的袖子,往他的胳膊上缠绕可充气橡胶袖带,准备量血压。
“心脏状况怎么样?”乔问。
“大致正常,只是心跳稍快。”医生说。
“看见没有?”乔对丹尼说,“我康复了。”
“其他人正在死去,乔。”丹尼说。
“所有人吗?”乔半坐起身子说。
“剩下的人。”丹尼拿着罐子,但没打开。
“帕特也是?”乔问。
“我出二楼电梯时碰到她了。她刚受伤,看似受惊了,还没回过神。”丹尼又放下喷雾罐,“我猜她以为爆炸由她引起,因为她有超能。”
“没错。她就那么想。你怎么不用尤比克?”
“该死的,乔,我们都要死了。你我都明白。”他摘下角质镜框眼镜,揉了揉眼睛,“我看见帕特出事,就去其他房间查看,见到了其他人。我们 其他人。所以来迟了。我让泰勒医生给他们做检查。他们的身体极速衰坏,让我难以置信。衰竭加速太离谱。就在过去一小时——”
“快用尤比克,”乔说,“我来帮你喷。”
丹尼再次拿起喷雾罐,摇了摇,将喷嘴对准自己。“好吧,”他说,“如果你真这么想,也没理由不这样做。这是结局,不是吗?我是说,他们都死了。就你我还活着。你身上的尤比克还能撑个把小时。但你再也得不到更多尤比克了。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我。”丹尼作出决定,摁下按钮。一股闪烁跳动的喷雾直冲而出,空气中顿时充满带有金属光泽的颗粒。颗粒四处飞跳,瞬时将他罩在其中。经过气雾的强劲释放,丹尼整个儿不见,隐没在五彩光晕之中。
泰勒医生正在给乔量血压,他停下来扭头去看。他和乔都注意到,喷雾正在凝结。雾气落到地毯上,形成雾坑,闪烁熠熠光芒,甚而飞溅到丹尼身后的墙上,形成道道明亮的水印。
令丹尼隐形的雾气逐渐飘散。
尤比克喷雾打湿了破损的旧地毯。在团团雾渍的中央站着一个人。不是唐·丹尼。
他是个精瘦的小伙子,眉毛纠结,双眼畸形,状如黑纽扣。这身打扮不属于这个时代:快干白衬衫、牛仔裤和无带皮拖鞋。这是二十世纪中期的穿着方式。乔在拉长的脸上看到了笑意。不过,那是一种丑陋的笑容,大笑之途,戛然刹车,转为斜睨,充满揶揄和敌意。五官里找不到门当户对:耳道回旋过多,跟甲壳质的灰白眼睛不相般配;发型是板寸头,跟拳曲的眉丛也相去甚远。乔心想,那只鼻子太单薄,太尖锐,过于绵延。就连下巴也没能带来端正和谐。有道深嵌的凿痕直入下颌骨深处……乔思忖,似乎造物主找准此处,猛然一击,好亲手毁去这具丑陋的躯壳。惜乎肉质太过致密,这大男孩既没骨折,也没被劈为两半。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藐视造物的力量。他耻笑一切,包括他自己。
“你是谁?”乔问。
男孩扭动手指,以掩饰说话结巴。“有时我管自己叫马特,有时叫比尔。大多数时候,我叫乔里。那是我的真名——乔里。”他一张嘴,露出一口参差的灰牙,还有一条污舌伸缩吞吐,翻卷上下。
过了一会儿,乔问:“丹尼哪儿去了?他从没来过这房间,是吗?”丹尼死了,跟其他人一样,他心想。
“我很久前就吃了丹尼,”男孩乔里说,“大老早的事儿,那时他们还没从纽约过来。我先吃了温迪·莱特。又吃了丹尼。”
“怎么理解‘吃’?”乔问道。真吃吗?他纳闷,胃里直犯恶心。不适感瞬间传遍他的全身,把他整个儿吞没,他的身体避之不及。幸好他强自忍住,没让人看出来。
“我干惯了这事。”乔里说,“怎么说呢,我一直在吃中阴身的人。我吃掉他们的亡灵,就是剩下的那点生命。每人就一丁点,所以我要吃很多人才能填饱肚子。以前那些人进来,我都是等一阵子才下口,现在不客气了。还不是为了自己活命。如果你走近我,听着——我会张开大嘴——你听得见他们说话。不是所有的,就刚吃的那几个。你都认得。”他用手指甲剔着上门牙,把头歪向一侧,显然想听听乔怎么说。“你还想问什么?”他问。
“在楼下大厅的时候,是你把我放倒的?”乔问道。
“是我干的,不是帕特。我在大厅的电梯旁吃了她,又吃了其他人。我以为你死了。”他转动着手里的喷雾罐。“我没弄明白。这里面装了什么?朗西特是从哪儿弄来的?”他皱着眉说,“但朗西特不可能干这事。你是对的。他在外头。这种事只能出在里头。肯定如此。除了跟外头通话,我们这儿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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